和尚也许猜到了,慕容小花之所以到狗场来,其实是为了将自己暴露给栖鬼,以便子弹和刀片能够跟上去,找到他们的老巢。
想到这里,他愈发佩服慕容小花,最初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落后一步,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显得有些笨拙。直到如今开始反击,才露出峥嵘头角,以及那曾让自己信服的智慧之光。
他看着走在前头的慕容小花,突然升起希望,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为自己报仇,为老和尚报仇。
三人来到何倩那辆出租车前时,她正在玩游戏,咻咻咻的声音从嘴里传出,震惊着整个空旷。看着车外的三人,她的表情不变,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慕容小花对两人露出“别理她”的表情,自顾自的坐在了前排。
“好啦,开工了。”
“给我五秒——”
慕容小花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等着,反正也不急这五秒,而且,他还要等电话,或者等来人。
“去哪?”何倩终于结束了她的游戏,将手机“通”一声扔在中控板上,开口道。
“其实,你还可以在玩儿会。”慕容小花有些尴尬,“我是开玩笑的,还要再等一会儿。”
何倩白了他一眼,见他不似说笑,又拿回了手机,竟然真的继续玩游戏。
慕容小花自然是在等电话,他必须知道那伙人确切的地址才好行动。
当然,先等来的也可能是警察或者记者。可是他并不担心被缠上,他相信以何倩的本事,要摆脱很简单。
和尚和李红颜也知道这些,所以他们没有开口询问,同慕容小花一样安静的等待着。
只是李红颜似乎有些紧张,她望着窗外的黑暗,握着警棍的右手轻微的颤抖着,他的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想象着接下来的场面。毕竟,她只是个武师,但即便一个强大的武师,她也从未有过比试之外的搏斗。
她能想象,当她们去见那些那些穷凶极恶的绑匪,迎接他们的绝不会是微笑和茶水,而是凶残的拳头,凌冽的刀锋,甚至还会有传闻中的热武器。
这些自然是慕容小花告诉她的,为了能够让她知难而退。可是被绑架的是她的儿子,她怎可能被吓退,何况,她本就不是一个弱女子。
所以,不管慕容小花描述的如何恐怖,不管和尚的眼神配合的如何巧妙,她都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愈发坚定,倔强,直直的看着慕容小花。
也许是她的眼神杀伤力太大,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那场面持续四五分钟后,慕容小花终于答应带上她一起行动。
时间在沉默中溜走,带来意外又不意外的来客。
四辆面包车在狗场外停下,然后陆续有人下来,那装备和衣着,一看便知道是一群记者。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慕容小花而来,甚至知道他就在何倩的车上,下了车便狂奔向四人。
这次不用慕容小花催促,何倩将手机扔给他,便发动了车子,将一群人甩在了身后,扬长而去。
“我们去哪?”何倩侧目看了慕容小花一眼,突然问道。
“先去朱雀长街那边——”
慕容小花打开车窗,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警察,记者或者栖鬼的人跟着,他才回道。而他所说的朱雀长街,便是炒饭他们最后跟踪到的地点,慕容小花相信,相比于在街上乱逛,那儿更适合用来躲避,以及等待消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电话便愉快的响了起来,将四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
“在哪?......我知道了,你们先通知其他人,包括警察......我们马上赶过去。”通话并不长,也不需要很长,挂完电话,慕容小花对着何倩说道,“去南郊——”
“南郊哪里?”何倩将车调了一个头,问道。
“去了再说,需要多久?”
慕容小花突然变得情绪低落,还有些暴躁,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迫切,火焰。说完这句,他便沉默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流光一般的霓虹,不停的用右手大拇指按压着食指。
借着那漆黑浓烈的车窗,他自然也看见了何倩翻起的两颗大白眼,看见她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若是平常,遇见这样的情况,他会很乐意和她斗斗嘴,可是此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即将见到的某个女人牵绊,实在无心它顾。
这一幕自然也在李红颜眼里,从电话响起,她的目光便没离开过慕容小花。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电话关乎着李须臾的平安,另一方面便是为了看一看男人得到消息之后的反应。
果然,慕容小花变得很异常,一种李红颜完全能够理解的异常:紧张,期待,恐惧,迷茫,兴奋......
各种各样的情绪,仿佛走马灯一样,一一从男人脸上,嘴角,目光里,动作之中闪现,消失,再闪现,再消失。
渐渐的,这些情绪彻底隐没,隐没在浓烈的,沉重的,伤感的,迷人的黑暗里,便如同那些打在他身上的色彩一样,被夜晚这头无形的怪兽彻底吞噬。
出租车很快离开了繁华的街道,行驶在去往郊区的路上,一路上,没有霓虹灯,也没有月光,老远才有一个的昏暗的路灯,将阴森的小路照得恐怖非常。
风吹树叶,雨打车窗,四人都在沉默,只有发动机还在低沉的轰鸣。
很快,车子已经来到了南郊路口,何倩侧眼看着慕容小花,眼底的意思一目了然“现在你该告诉我去哪了吧”。
“黄龙巷,114号——”
慕容小花终于再次开口,说完便继续沉默,可是从声音李红颜可以听出,他似乎再次恢复平静,车窗上偶然倒影出他的眼神,也不再彷徨而柔弱。
李红颜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不明白男人变化的由来。她很想知道,可是一切原因都在男人心里,而她无法读心。
她当然还可以开口去问,可现在不是时候。孩子们不知怎样了,是否安然无恙,是否恐惧彷徨,还在等着他们的救援。
慕容小花不知道她所思所想,他只是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林子,路灯,坎坷的柏油路,以及那挡不住的泥土的腥气,思绪再一次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就是在这条路上,两个少年怀着忐忑和欢喜,偷偷的跟着一个少女,每天重复着“护花”的游戏,在黄昏即将离去,黑暗悄悄降临,每一丝空气都别样迷人的时候。
之后,也是在这条路上,慕容小花遗忘着对燕西楼的愧疚,欢喜的被少女挽着胳膊,度过个四次最难忘,最畅快,最幸福的漫步,一路的欢声笑语,让他以为会珍藏一辈子。
还有那个灰暗的巷子,那个巷子里风烛残年的路灯,以及路灯旁的那道门,那道门门后住着的一家人。
时隔八年,不,三年,如今他再次来到这条路,要去往那地方。
所以,他紧张,期待,恐惧,迷茫,兴奋.....
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想多了,游戏还只是到了第三环,作为最后的BOSS,那个女人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在他眼前。
于是,他才平静下来。
因为,不必此刻见到。
虽然,再见已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