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严肃的南城警察局,今日更加沉默,来往的警员一言不发,无声无息的与慕容小花擦肩而过,即便是熟人,也都假装没看见,匆匆而去。甚至连咨询台那个热闹的女孩,也一反常态,没有兴高采烈的同他打招呼,正认真的整理文件。
慕容小花并不在意这些,自顾着向诸葛良的办公室走去,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没有警察打扰,反而让他感觉轻松。只是,他竟然没看见陈尔,不禁有些担心。
远远地,慕容小花看见诸葛梨花正站在办公室门外,不住的走来走去,双拳紧握着,似乎也在担心着。
慕容小花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堂堂警察局,在上百位警察的眼皮底下,竟然发生了命案,这种事无论怎么解释推脱,诸葛良这个大队长都得负主要责任,受处分。
若在平常,发生这样的事情,慕容小花必定欢喜,还会忍不住对诸葛梨花调侃几句。可是今天,他竟然完全没有兴致,只想快点找到陈尔。
他的直觉告诉他,若不快点,陈尔会失去性命。他一直调查栖鬼,自然知道这伙人的行事作风,为防止泄露机密,对于已经暴露的成员,他们向来手段干脆,直接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慕容小花加快步伐,走到女警面前。
“梨花,你师兄呢?”
“陈尔师兄?”诸葛梨花看见他,眼睛一亮,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说道,“他说有东西落在家里了,回去一趟,现在应该在回警局的路上。你找他干嘛?”
“我有个消息告诉你,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你要相信我--”
“怎么了?”诸葛梨花看他一脸严肃,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惊喜,“你找到内鬼了?”
慕容小花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郑重的,难过的点头。他看着诸葛梨花的欢喜,心里有些犹豫,他知道女警只是表面坚强,内心其实很柔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师兄杀了人,她会怎么样?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犯病?
想到这里,慕容小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和诸葛良说这件事,那位应该能承受得住,即便犯事的是他的徒弟。
“你怎么了?说啊--是谁?我现在就去抓他。”
诸葛梨花不知道他此刻的纠结,声音急切的传入他的耳朵,催促着,请求着,甚至这急切里还有一丝欢喜,不知是因为父亲能将功补过,还是觉得,父亲和慕容小花的关系,会因此事得到缓解。
“你要抓谁?”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诸葛良一脸忧患的走出来,他看了一眼慕容小花,然后,对着诸葛梨花斥责道。
“爹,抓内鬼啊。”诸葛梨花欢喜的说道,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女孩,“慕容说他查到内鬼是谁了,陈十三肯定就是他杀得,爹--只要抓住他,局长肯定会撤掉你的处分。”
诸葛良眼底闪过怀疑,看着慕容小花,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显着一丝期待,一丝犹豫,还有一丝惭愧,似乎慕容小花先一步找出,如耳光打在他脸上。
至于犹豫,自然是因为整个刑警队的人,不是他的战友,就是他的徒弟。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是他愿见着的。
可是,凶手就是凶手,真相便是真相,警察也只能是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知道真相,抓到犯人,不管这真相和犯人与自己有无关系。
慕容小花知道诸葛良此刻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怜惜的看了诸葛梨花一眼,率先走进诸葛良的办公室。等诸葛父女跟着走进,他在过道查看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反锁了大门,幽幽开了口。
“那个人......是陈尔。”
“不--可--能--”
当先反驳的果然是诸葛梨花,她看着慕容小花,眼神全是愤怒,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之烧毁,语气也尖锐如刀,一下一下的朝着慕容扎去。
慕容小花眼神依然怜悯,也直直的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他早知道诸葛梨花会如此,甚至料到她的语气,她反驳自己用的三个字,可他还是说了。
和诸葛良一样,他以为:真相就是真相,不能因为有人拒绝,就当它不存在,或者修饰成另一幅模样。
“你说的是真的,证据呢?”
诸葛良愣了三秒,这消息确实让他震惊,他也从未想过,居然是陈尔,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可是他也相信慕容小花不会开这种玩笑,所以他需要证据。
“对,证据呢?”诸葛梨花抬着下巴,故作轻松,“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慕容小花,你可要想清楚哦!”
“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证据。”
慕容小花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那是昨晚侦探事务所门口和马路对面的监控录像。那里面有陈十三纵火未遂的犯罪证据,以及意外拍到的“访客”。
访客自然陈尔,他藏入侦探事务所对面的时间,正好陈十三来之前,离开是在人被带走之后。即是说,陈尔目睹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可他没有制止,这显然不正常。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监视侦探事务所,为什么恰好在那段时间出现?
除非,他知道陈十三会去。
当然,他是警察,通过线报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可这解释不了他为什么没有制止陈十三。
答案已经很明显:陈尔是栖鬼的人,他不是来制止犯罪,而是来制造罪犯的。
慕容小花知道,这个东西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定不了陈尔的罪,可却能让诸葛父女相信自己的话,成为自己的助力。
最终是诸葛梨花接过了U盘,她拿走东西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慕容小花的裤子,露出奇怪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慕容小花意识不妙,顺着目光,便发现了开着的裤子拉链,和身上的女式外套,脸上好一阵火烧。好在诸葛父女急着看证据,没有过多理会,否则他估计自己会尴尬至死。
视频上有慕容小花特意的注释,诸葛父女很容易发现了马脚,不用慕容小花多费唇舌,两人已经通过视频上那张阴森的脸,相信了他的话,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悲哀的气息流转起来,令本有些闷热的空间变得冰凉,没有开窗,也未开空调,慕容小花却感觉有风在吹,仿佛置身于午夜的坟场,让他不由自主的再次将外套穿了回去。
“昨天我们审问了陈十三,他开始什么也不肯说。直到我们告诉他黎刚没事,是被人陷害时,让他们见了一面,他才肯开口......”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声音才再次想了起来。是诸葛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正使劲的抽吸着,脸上挂满悲哀。
“他说是有人打电话给他,和他说了一些火上浇油的话,并给了你们的地址,教唆他去放火的。记得当时陈尔就变得不正常,不停的引导我,说这是黎刚和张之金的阴谋,是为了替陈十三开脱。我觉得有道理,毕竟自主犯罪和受教唆犯罪相比,还是后一条对他们有利些。”
“现在想想,他是要将我引入误区。如果不是听了他的话,我也不至于将它当成一般案子来处理,最后连个守卫都没安排,更没开监控。想来他就是趁那当口进了审讯室,毒杀了被害人。”
“队长,”诸葛梨花突然打断到,她的声音很大,语气却没有底气,“你在说什么?现在一点师兄杀人的证据都没有,如果,如果这都是误会呢?“
“误会?哪里那么多误会?档案室说他看过黎刚的资料,这视频也摆在这里,陈十三死的时候他也正好在,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也是他,之后便连个影子也找不到了,不是他还有谁?“
诸葛良掐着烟头,脸色狰狞,眼神散发着愤怒,声音仿佛七月天的干雷,将整个警察局都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