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很浓。
校门口的冰店门口。
我知道现在每个经过这里的人，看到我跟萧佳宁坐在这里的样子，都会会心一笑。
但我笑不出来。
因为我脑子里一直想着的，只有那个门板后传来的低低饮泣声。
他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不明白，我也真的很想明白。
“苏宇哥……”
听到萧佳宁的呼唤，我抬了头，看她一眼，却低下头。
是啊，这样的事情，是不方便跟她说的。
我笑笑，摇摇头，然后轻轻地说：
“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所以她虽然满脸都写着担心，还是答应了。
……
半个小时之后。
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
我躺在草坪上，从草地间隐藏着的无数盏绿色投射灯射向天空的光柱里，看着那扇一直亮着灯的窗户。
他睡了吗？还是在看漫画？又或者……
是在为了学生会的工作发呆？
不会……
我笑着摇摇头：
他很厉害，从他上任到现在，已经一周过去了，还从来没听到过谁说他哪件事办得不好的，哪个工作没做好的。
即使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大多都是在打混。可还是不得不说，他是属于天生就有管理才能的那种人，很轻易地就把工作安排得很好，很知道每个人的特长与适合的岗位，更知道该如何去安排每一项交到他手上的工作，好让自己……
合理地偷懒。
我笑了笑，摇头。
所以，他眼下大概在跟那个叫冰华的漂亮女生视频，或者是通电话吧……
不，不对。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竟然无法形成这样的画面，只能想到那个哽咽声。
闭上眼，我长叹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睁开眼，却意外地看到一张充满了疲惫的脸。
“程弈？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你那个好室友，快把我折腾死了……好容易把工作都做完了……就不能让我歇口气儿？”
他把沉重得可以当凶器的书包往身后一丢，向后一仰撑坐在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我：
“X，你怎么就能这么闲呢？！哈？居然还能让你跟妹子去吃冰？”
“你怎么……”我突然停了下话头，想起身边还有一杯NANA的柠檬茶，不由摇头苦笑了下，伸手拿过来给他：
“要喝的吧？”
“嗯，不会是你喝过的吧？那我可不想沾你的口水……”
我这个同桌就是这样，嘴上说得很坏，可却早就把身体坐直，吸管调整好，直接送进嘴里去。
我摇头，也懒得跟他争，只是转头看着天空。
繁星点点，凉风阵阵，即使有着叫人看了就不舒服的人工光的污染，夏天的夜空还是美得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可为什么……
看着这样的夜空，我却没办法放松起来呢？
“喂，问你呐！怎么不回宿舍去，躺这儿喂蚊子好玩儿么？”
程弈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骂他：
“你属牛的吗！？一升杯啊！我就喝了两口，你就给全喝光啦！？特喵的连块儿冰都没给我留……”
坐直身体，我咬牙瞪着他：
“你给我再买两杯！去！”
“好好好……只要你说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跑到这儿来喂蚊子，别说两杯，二十杯，两百杯，叫我天天买给你都成。”他哈哈一笑，伸手拍拍我，然后正色地继续逼问我：
“别想逃避，说吧，怎么了？我听说你跟那个白痴帝QQ吵架了？”
这小子……哪壶我不想让它开，他就偏偏要提哪壶来泡水喝……
深吸口气，赏他一个白眼，我拍拍裤子起身正准备往宿舍走，却被也跳起来的他拦下来：
“我就不是你朋友么？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说说么？”
唉……我垮下肩膀：这种让人无法拒绝又不知如何处置的热情，向来不是我能处理好的事项……
可是看看他那双诚恳的眼睛，再看看他挡在我面前的坚决表情，我算是明白了，不说清楚，今天就甭想走了。
深吸口气，我带着他走到一边的秋千藤椅上好好坐下，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开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我的想法，都说给他听。
也许……只是也许，我现在其实是很高兴有他在的，也是很高兴他愿意做我的情绪垃圾桶的。毕竟这样的倾诉，和他这样的聆听，对眼下的我来说，也是一种最佳的解压方法。
不过我觉得自己似乎想得有点儿太乐观了……尤其是在听我说完一切的程弈开始沉下脸之后。
“呃……你要是忙……”
我去，是你自己要听的好吧……摆这个脸什么意思？
“我不忙，你继续。”
“呃……没啦！”
有点儿紧张，是不是该跟他道个歉然后立刻闪人？毕竟这样的情绪垃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相当沉重的……
“嗯，你这么纠结，怎么让我感觉，你好像挺喜欢纪黎昕似的。”
他笑着看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明亮，相当有生气的大眼睛里，此刻却是暗沉沉的一片，毫无生机……
大概是因为这里背光吧？所以星光照不到他眼底。
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当然要喜欢他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不喜欢呢？”
“是吗……你这个朋友还发展得真快……我记得以前你还是很讨厌他的。”
“以前？”
“嗯，你……嗯，我忘记你失忆了……你以前，很讨厌他的不是吗？你是个从来不跟人起冲突的人，虽然以前的你也不像现在这么开朗这么爱笑，这么待人好，会照顾人……可以前你也跟现在一样，几乎从不与人主动起冲突。只是他……”
他转头看着我，目光里是深深的追究：
“你一见他就开始冷笑，甚至还会用傻子都听得出是故意的语气去嘲笑他。他也一样，总是喜欢拿你的事情开玩笑，而且还是一些平常他都不会开的恶劣玩笑……可现在……”
他闭上嘴，看着我。
这是个什么节奏？！原来真正的苏宇跟小白货的关系这么差的吗？可是……
我笑了笑，拼命地想着说辞：
“嗯，你知道的，人一旦死过一次，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以前那样，的确是我们两个都太幼稚，可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所以……”
心又不免地低落了起来，直到他的声音再度想起：
“所以现在你很在乎他，很在意他，甚至不愿意看到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话？！
我猛地抬起头，甚至感觉到自己眼里的怒火都快能把程弈的脸上烧出两个洞了！
可这家伙，居然还是一脸淡然是对着我微笑，甚至是……
有点儿哀伤？
心里的火气莫名地小了点儿，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却听到他抢先一步说：
“你喜欢他，是吧？不止是好朋友那样的喜欢……是吧？”
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我都没搞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只能看着他，等他解释。
而他好像也知道我没明白，所以就又露出一个在我看来，真的很像在哭泣似的笑容，然后轻轻地说：
“我早就该知道的，是吧？
你……
你……喜欢着他，没办法把他当成普通的朋友一样地喜欢着他，就像……”
他苦苦一笑，甚至是……
甚至在他的微笑中，我解读到了一点……
绝望？！
……他为什么要绝望？！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地笑着问我：
“就像我也没办法……没办法把你……”
他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眼里一片漆黑：
“就像我也没办法只把你当成普通朋友一样地喜欢着……
……是吗……？”
停了两秒之后，我的脑袋突然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
说了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