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雷克斯猛地抬头，迅速环顾周围。然而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雷克斯神情凝重起来。他谨慎地审视着四周，目光飞速地掠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没有任何发现。
这间房是他为了今天尝试激发神术而特别空出来的。怕施放神术是会造成什么不可测的后果，雷克斯早已经房间内原来的物件，包括家具陈设在内，都转移到了阁楼上面。
而如今，整个房间里除了他，应该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存在了。
“难道刚刚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说……”雷克斯瞳孔骤然一缩，缓缓往身后的墙壁上靠去，手中紧紧将圣十字架和杜莎赠与的那瓶圣水握在掌中，“这世上真的有幽灵存在？”
等等，这房间里分明还有其他东西存在！
雷克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去。便见那只灰不溜秋的圣甲虫原本有些光芒涣散的复眼，此刻已经泛起了银白色的光晕。忽闪忽闪的，宛若夜空中幻灭的星辰。
“愚蠢的人类，你终于注意到我了！”那个声音再度于雷克斯的脑海中响起。而随着每个音节和节奏的变化，那只圣甲虫复眼处的银光也以同样的频率剧烈闪动着。
“是你，圣甲虫？”雷克斯这才定了定神，稍微思量了一下，右手上的圣水放下，转而将这只诡异的甲虫捧在手心里，缓缓高举至与自己眼睛水平的位置，静静对视着。
“不要叫我圣甲虫！”像是被猜到了尾巴的猫一般，眼前的甲虫大声抗议了起来，“本大人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教廷那群卑劣的伪善者，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永远不要试图将他们跟伟大的文森特大人联系在一起！”
雷克斯愣了一下，仔细将手中的甲虫与神圣教廷典籍上的圣甲虫对比了一番。
通体黑褐色，有金属光泽，头长独角，六足四翅，前翅角质化——眼前这只甲虫就跟典籍中的圣甲虫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完全看不出什么差别啊。
不过考虑到对方刚刚那激烈的反应，雷克斯还是体贴地换了一个称呼：“那么，维森特，呃，还是文森特来着，你忽然开始说话，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这个……”
“我知道，我这个愚蠢的人类嘛。”雷克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掂了掂手上的甲虫，看着对方那闪动得愈发激烈的复眼，不由笑了一声，“那伟大的维森特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不知怎么的，他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神秘的存在对他完全没有敌意，所以比平日里放松了许多，也不觉得跟对方开个玩笑会造成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气死我了！”文森特有些泄气，眼中的银辉也显得呆滞了许多，“听好了，我叫文森特，不要叫错了！要知道，对于每一个伟大的存在而言，真名都是不容许拿来开玩笑的……”
雷克斯一脸茫然。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名。不过听得文森特说得这么认真，雷克斯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文森特。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就你这连蚂蚁都比不上的菜鸟水准，能帮到我什么忙？”文森特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若不是那个小鬼身上有我讨厌的气味，你以为我会搭理你这个渺小的人类？”
前缀由愚蠢变成了渺小，雷克斯深感无力。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文森特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不由一叠声地发问：“小鬼……你是说里奥？他怎么啦？”想到之前里奥拿着圣甲虫在手里把玩，还不停地念叨着“漂亮”、“喜欢”之类的单词，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他好得很！你们全镇的人都去冥界报道了，他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文森特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然后反问道，“渺小的人类，你现在很想变强吗？”
雷克斯顾不得计较文森特那个习惯性的称呼，也没空去想变不变强的事情。他只关心里奥：“等等，文森特，你先说清楚。里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非要这么追根问底吗？”文森特的声音有些无奈，“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再深究下去会，得到一个永远也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么，会对里奥自己有什么害处吗？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安全吗？”雷克斯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审慎地问道。
“没有！”文森特的口气非常笃定，旋即又将话题转回了刚刚未完的话题，“愚蠢的人类，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很想变强？”
雷克斯能感觉得出文森特话语中的真诚，于是松了一口气，听对方一问，赶忙答道：“那是当然！莫非你有办法帮我？”
“办法嘛，倒是有的。”文森特低声地嘟囔了一句，还不等雷克斯高兴便又泼了他一盆冷水，“如果能找到智慧果、不老泉这种东西，那要帮你改善天赋，简直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嗨，说了等于没说。”雷克斯没好气地朝文森特瞪了它一眼。
像是智慧果、不老泉之类的东西，那可是传说中主的天国里才有的圣物。神圣教廷历史上，除了第一任教宗蒙主恩赐，获得了一颗智慧果之外，便再也没有过类似的传闻。自己不过是个毫无半点天赋的凡人，哪有资格接触到这种传说级别的东西。
“嘿，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想本大人当年……咳咳，”文森特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游移不定，“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办法，就看你敢不敢尝试了。”
“什么办法？”雷克斯像是听出了文森特的为难，主动将话头接了过去，“你先说说看，行与不行我会自己在考虑。”
“这个办法嘛，倒是很简单。”文森特浑不在乎地嗯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单词，“窃取信仰？”
“窃取……信仰！那是什么意思？”雷克斯将那两个单词反复念叨了几遍，单个的单词他都理解，但组合在一起后就完全不得要领了，“信仰不是一种很虚幻的东西吗，怎么能够被窃取呢？”
“字面上的意思。”文森特语气平静地解释道，“信徒到教堂祈祷，而教堂中绘刻的神术阵会将信徒祈祷时散逸的精神力集齐，转化为信仰之力传输到神国。而神则根据订立的契约将部分信仰之力反馈给特定的人群，就成了圣力，或者说圣光！”
“你是说，圣光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雷克斯只觉得脑海里旧有的观念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主本身不在意万民是否皈依，信仰与否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意愿，而圣力是主主的权柄，是恩赐给信徒的礼物吗？又怎么会是你口中的信仰之力……”
按照神圣教廷的教义，主居于天国之上，俯视世间一些生灵。祂先于天地而诞生，也不受世界毁灭的干涉。主本身就是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的伟大存在，世人信奉与否，崇敬与否，都与主无关。
只是人类自己渴求救赎，希望解脱。于是主才以“光明、救赎与复活之主”的身份行走于人世间，为迷途的羔羊们带来光明与抚慰。换而言之，是人主动信仰主以求得救赎，而不是主以救赎来诱惑教徒们来信仰祂。因果逻辑完全颠倒过来了。
“这我怎么知道。”文森特对此毫不关心，“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尝试一下窃取信仰的方法？”
“窃取、信仰？”雷克斯疑惑地将这两个单词来回念叨了一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大变，声音也有些颤抖，“这，这简直是渎神！这种滔天大罪，被人听到了，是要上火刑架的！”
“难不成你还真的信仰这些？”文森特轻声嗤笑道，“你觉得自己的信仰真的有那么坚定，那么虔诚？”
“我的信仰当然十分坚定！”雷克斯脸色一白，随即迅速镇定下来，像是要努力说服自己一般，“我从小接触主的教义，现在更是考入了主的神学院，以后还要进入主的教堂。我的信仰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得了吧，会翻看异端言论、会佩戴悖逆十字的虔诚信徒，谁会信？”文森特平静地指出了事实的真相，“承认吧，你其实根本不信教，或者说，至少并不信神。”
雷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攥着十字架的左手紧紧握住。他抿了抿嘴，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悖逆十字是什么东西？”
“阁楼上不就有一本应该是跟无信者有关的东西嘛。我隔着这么远都闻到了那让人极度不爽的讨厌味道。当然，上面还有你的气息。”文森特对雷克斯态度的转变很是赞赏，声音似乎都带着某种愉悦，“至于悖逆十字，不就是里奥身上带的那个？我从上面闻到了你的气味。”
文森特顿了顿，接着说道：“说真的，如果不是你实在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天赋，身上又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叛逆气息，我几乎都以为你是某个逆神者家族的血裔了。”
“是吗？”雷克斯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十分肯定地说道，“你错了！我确实笃信教义！崇尚自由，追求平等，渴望博爱，我信奉的东西一直没有改变！还有，我真的相信有神……”
只是，从我父母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救赎了。剩下的话只是深深地埋进了雷克斯的心底，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那么，要不要尝试一下呢。”文森特的声音充满着诱惑。它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轻笑着在雷克斯脑海里再度念出了那两个禁忌的词汇，“窃取信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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