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勒紧缰绳,马顿时一停,他惊愕地望着王勃,忽然指着王勃大叫一声道:“你就是王勃?”
王勃被他这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奇怪地道:“对啊,在下正是王勃,怎么了?”
姚崇顿时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干架了,他忽然一抱拳道:“哎呀,原来是王神童,失敬失敬,在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啊,今日得以逢君,可真是……哎,反正是三生有幸啊。”
他激动万分的样子便让王勃想起了后世粉丝追捧偶像时的样子,王勃第一次觉得作一把偶像感觉还是蛮不错的,更何况这个粉丝还是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救时宰相。
王勃谦逊地还礼道:“姚郎君切莫如此客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逢即是有缘,况且你我往后都在国子监上学,倘若姚郎君不嫌弃的话就直接唤某王四郎吧。”
姚崇没想到这位大名人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一点不摆架子,心下倍感亲近,哈哈大笑道:“是某落俗套了,好,王四郎,你也别叫某姚郎君了,某在家排行第三,你就叫某姚三郎吧!”
“姚三郎!”
“王四郎!”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催驴,一个催马,并肩而行,朝四门学方向行去。
“姚三郎你也在此读书?”两人来到这红墙绿瓦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共同构建的四门学院前,王勃诧异地问道。四门学有监生一千三百人,除开高年级的,新生班也不止王勃所在这一个班,故而王勃也没料到他二人居然同班。
“哎,你也是这?”姚崇愕然,旋即抚掌大笑道:“额哈哈,看来我们果然有缘啊,居然在一个地方读书,好好好,有你这神童在,某可不怕考试不及格了。”
王勃翻了翻白眼,甩开折扇,飘然跨进四门学大门。
今天来得还不算晚,满室坐席只坐了一半监生。这一半监生见王勃进来,说话声顿时没有了,都朝他行注目礼。
王勃昨天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些不服气,那经过昨天那事便再不敢怀疑他的本事。
王勃扫了眼,并未见杨炯,便在靠前的坐席上屈膝而坐,姚崇在他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下,两人边说着话,边从书袋中把书拿将出来,摆上案。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衫,头顶幞头,粉雕玉琢的小孩从门外进来,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人,此人生就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双目开合间闪烁凌厉的寒光,让人有些不敢直视,正是周兴。
周兴扫了眼众人,当看见王勃,双目登时眯了起来。王勃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指了指身旁的坐席,对杨炯招呼道:“杨郎君,过来坐这。”
哪知杨炯却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不理他。周兴抢先一步坐了一个位置,拍了拍身旁的坐席,对杨炯道:“来,杨郎君请坐这里。”
杨炯果然依言坐下,神情显得有些孤傲,与昨日判若两人。周兴瞄了王勃一眼,冷笑一声,抱着双臂道:“有些人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叫人家干什么,人家就得干什么,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切。”
王勃眉毛微微一挑,心知此人在挑拨离间,不过却没说话,倒是姚崇猛然一拍案,指着周兴骂道:“直娘贼,你说谁呢?你又算什么东西?王四郎请过来坐的人又不是你,你发个什么牢骚?”
周兴眉头一皱,拍案而起,大骂道:“哪里来的高丽奴,在此聒噪?你敢骂某,你知道某是谁吗?某背后有谁吗?”
姚崇站将起来,大骂道:“爷爷管你是谁?就是你背后站着你老娘,某今天看你就不顺眼,便揍了你,你待如何?”说着,便要冲将过去,拿捏周兴。王勃忙将他拦住,道:“别跟他一般见识,试问一条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来吗?”
周兴不过是仗着一份火气,此刻见姚崇站将起来竟然恁般雄壮,顿时心生怯意,但听王勃骂他是狗,火气又上来了,怒道:“王勃,你骂谁呢?”
“某骂的是狗,难道你是狗吗?”王勃摇了摇折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
姚崇大笑三声落座。
“你……”
“好了,吵什么吵,如果你是狗,跟狗计较的又算什么?”这次说话却是杨炯。
奇了怪了,这杨炯今天是怎么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于他了,为何充满了敌意,王勃暗道,但他觉得有些矛盾还是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为好,若是被有心人挑拨,平白多了个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还是一位大能人,这不是王勃的风格,于是王勃站将起来,拱手问道:“杨郎君,若是某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还请你海涵。”
杨炯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便把嘴一瘪,甩过头去,道:“你我本就不熟,谈何得罪不得罪的?不过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而已,你王神童才华卓绝,某一个小小的监生高攀不起啊。”
话说得酸溜溜的,谁都听得出来他对王勃的不满。
闻言,王勃可以断定他肯定是被人挑唆,误会了什么,想他俩昨日同室比试,惺惺相惜,怎可能过了一天杨炯就对他生出了敌意。但要说是周兴从中作梗,王勃又有些不信,方才交锋,便知此人嘴上功夫平平,远远达不到让杨炯对他的态度大变的效果。
虽然一时不知谁人在背后捣鬼,但王勃也知而今多说无益,杨炯已对他产生了敌意,怎么说都会被当成不怀好意。
“你们聒噪什么?不想上课了?”突然,一个嘶哑贴近鸭子的声音响起,满室议论顿时消失,王勃看去,不知何时已座无虚席,而呵斥的这个人正是余博士。他一出现,满室遂鸦雀无声。
余博士上了讲台,扫了眼众人,把目光定格在王勃脸上,冷声道:“王勃,方才某就听你叫得最大声,你倒是给诸位同学讲讲,你都发表了什么高谈阔论啊?”
王勃一愣,我叫得最大声?有没有搞错,说话的不只我吧,你怎么不说周兴和杨炯?旋即王勃便明白过来了,这又是在针对他啊。
王勃暗自冷笑,不过现在他还真不能怎么着,形势比人强,若是他解释一番,余博士必然又借口说他狡辩,若是再据理力争,说不得还要背上顶撞先生、目无尊长的罪名,到时候免不得要给他一个处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想明白了这点,王勃便觉得最好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认错,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然而哪知他刚说了一个“某”字,余博士便厉声呵斥道:“你什么你?你还敢狡辩?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狡辩什么?王勃,你真以为你背完了所有的书你就了不得了?没错,你是神童,但可别忘了,你是神童,还有一位同样是神童,他便是杨炯。”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满室监生目光顿时齐刷刷投向杨炯,都恍然想起,昨天不正是此子和王勃一起背完书的吗?王勃背完了书,而他也同样背完了,现在想来好像两人真是旗鼓相当啊,怎么就注意到王勃,唯独忘了他呢?
余博士接着道:“你们都是神童,但你看看,杨炯是怎样表现的?他得意过吗?他骄傲过吗?没有吧,你再看看你,高傲,某只看到高傲。你恃才傲物,目无尊长,品行如此不端,凭什么当得了‘神童’二字?凭什么?”
满室寂然,只闻“凭什么”三字回荡。周兴一脸的幸灾乐祸。
“此言差矣。”然而就在这时,一人却站将起来道,众人看去,却见是姚崇。
姚崇看向余博士那张黑脸道:“余博士,你这话言过其实了吧,某倒没看出王四郎有什么高傲的地方,倒是看出,你似乎很不待见他,岂非嫉贤妒能?是了,昨日你颜面无光,故而今日便想借故找回场子,某说的是也不是?”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我堂堂博士,高兴学生才高八斗还来不及,岂会嫉妒?你叫姚崇是吧?你敢诬陷某,敢当何罪?”余博士恼羞成怒地道。
不等姚崇说话,他紧接着道:“好了,王勃你扰乱课堂,顶撞先生,目无尊长,某今天要讲《论语》就罚你抄此书十遍,而你,姚崇,你和王勃狼狈为奸,助纣为虐,某罚你跟他一样抄书十遍!你们现在就去给某抄,明日上课前你们若是不把十篇《论语》交上来,再抄一百遍!”
“你……”姚崇大怒,指着他。王勃连忙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扫了眼余博士,又扫了眼周兴和杨炯,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姚崇冷哼一声,也卷起书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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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打压王勃,抬高杨炯;第二步,带杨炯去会见长安各名士,参加各种文会,让他的名气在长安崛起;第三步,让杨炯和王勃在天下人面前比试,某要看到王勃一败涂地。”武承嗣背负双手,望着柳树上噤声的寒蝉,冷声道。
武三思冷笑道:“若是这个计划成功,哼哼,不过你怎么能保证他到最后一定会输?”
武承嗣嘴角勾起道:“就像这寒蝉,某让它叫,它还能不叫吗?某让它不叫,它还敢叫吗?”说完,一脚猛踢在树干上,寒蝉惊叫,飞将而起,谁知一颗石子飞起,端端将它砸落湖中。
武承嗣回头看向武三思,冷声道:“某要让王勃败,他焉能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