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正为自己重逢的姐姐而伤心落泪,而在这府邸的另一座院子里,李武正沉默地跪在一间屋子的门前。尽管断裂的右臂疼痛钻心,但李武却垂丧着头,眉额紧锁,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噗”得一声,一只白瓷茶杯从屋里飞了出来,李武本能的想动动身姿,却硬生生的止住了,那瓷杯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的额头,瓷杯受阻落地,‘啪’得应声而碎,而李武依旧纹丝不动的跪着,被砸中的额头却是生出一片潮红。
“这奴才,你倒是能耐!”女子厉声从屋里传了出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愤怒。
李武依旧不动:“夫人责罚的是,是属下无能。”
“责罚?你以为我用茶杯砸了下你就算完了?无能?笑话了!不知道你自己还记不记得,你这话说过多少遍了?”一身金丝阮烟罗群的夫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怒容不可遏制:“我说李武,你这些年怎么光见你长胡子却不见你长本事?”
“夫人息怒,是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罪该万死!”夫人手指指着李武,因愤怒而使手指不住的颤抖,恨恨的咬着牙,但又无可奈何的放下,有些失神的道:“但是就是死千万次又有何用,已经是这样了。”
李武闭着眼睛,将身体俯下更甚:“都是属下的错,请夫人责罚,不要因属下的无能伤了夫人的身子!”
夫人紧了紧手中的巾绢,叹了口气:“责罚你又有何用?错的人可不是你,真正错的人是我,那年你就把事情办砸了才导致今天的局面,而我却还天真的以为你能够把事情做好!”夫人话语中的落寞令人生寒:“果然还是成了这模样,现在可好,错的是我哈哈哈,错的果然是我,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失望与无奈,却使人听得毛骨悚然。
李武听得心中生惧,无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依旧默不作声的跪着。
夫人无奈苦笑了一阵,慢慢平复了心情,看着地上的李武问道:“这么说来,那个女人现在就在映雪的房间里吧?”
“是的,而且据属下所知,穆大夫已经被小姐请过去了。”
“哦?还真是够快的。真是比对我这个亲娘还上心!”夫人眼神闪了闪,转而又问道:“可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们之前的计划做的那么周全,怎么还是没能杀了那贱种?”
李武直了直腰:“说起来属下也是奇怪,本来那个袁寇璃已经中了毒没有反抗能力了,只要将袁寇璃杀掉,大小……不,是那孽种定然逃不出夫人的手段。谁知就在属下要将那袁寇璃斩杀的时候,那孽种不知道突然使出了什么怪异功夫,居然全身发白光,离得远远的一声大吼,凭空便震断了属下的右臂,然后一下子就从我们的包围中冲了过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孽种就带着那个袁寇璃起身飞走了。”
“就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她的动作太快了,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全身发光?远远一吼就凭空震断了你的右臂?人都飞走了你们都没有一点反应?”
李武重重点点头:“是的。”
夫人脸色却是阴冷下来:“呵呵,说得还挺邪乎,李武啊,虽然我的功夫及不得你,但也不至于到了能让你牵着鼻子走的地步吧?“
李武抿了抿唇:“夫人,并非属下信口雌黄,夫人可还记得那一年的事情。”
夫人眯了眯眼睛:“哪年?”
“断剑峰崖,幻林之滨。”
听得此话,夫人愣了愣神。那一年的耀眼白光,开天裂地般轰隆巨响,莫名而来的暴烈飓风,那么巧,就是发生在即将要取那贱胚子性命之时。莫非那个丫头……
“夫人,依属下看来,那个丫头使得不是我们凡人的能力,恐怕有何古怪东西附体。”
“别瞎扯,自己没本事还想往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身上推?我堂堂一相国夫人,还能被这鬼怪神力蛊惑?”夫人袖口一甩,转身便往屋里走:“罢了,滚吧,我懒得看你了。”
跪着的李武身形一颤:“可是夫人,现在小姐房间的那个女人……”
夫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半个脸面来看了地上的李武一眼:“就是怕你们失败,幸得我早有准备。映雪屋里的那个女人我早有安排,趁着老爷北上,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们尽快把那个贱胚子抹除了,不然的话,等老爷回府了,那可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早有安排?’李武跪在地上未动,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夫人是真不打算收手了,且对我们也是彻底失去耐心不再信任了。
见李武没有动静,夫人再次侧过半边脸来:"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快去办你的事情,不过给我记住,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跪在地上的人眉头蹙了蹙:“属下领命,这就去办。”说完起身就走。
“慢着,接住这个。”
背后再次传来夫人的声音,李武急忙止住步伐回身看去,却见一红色物体迎面飞来,李武抬手将之抓在手中,摊开手掌,是一个精致的红色小丹瓶。李武讶异:“这是……”
“你应该认识,这是我娘家,也就是兰家祖传的续骨膏,对你的伤应该有特效。”
兰家?!看着手中的丹瓶,李武眼帘半垂,嘴唇张了张,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再次行礼一拜,头也不回得离去了。
看着李武离去,夫人的眼神晃了晃,兰家……自己好久没有回娘家去看看了。李武也是自己从兰家带出来的,他好像也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吧。
“看来这家狗到底没有野狼凶狠呐!”从夫人的里屋传出了一阵苍老的声音。
夫人半掩了屋门,向内走去:“奶妈,你一直在里面么?”
“恩,一直听着呢。”随着声音传来,一个老妪掀开珠帘从里屋走出来。
夫人迎了几步走过去:“奶娘,你说这李武什么时候也变得疑神疑鬼了?”
奶娘走近桌边,扶出一张椅子,边用巾绢抹这椅背便说道:“疑神疑鬼又何妨?怕的不是疑神疑鬼,就怕是心中有鬼了!”
夫人走近桌边,有些不屑:“李武那人心中能有什么鬼?说到底就是没能力,这件事这么多年还没办利索。早让我失望透了。”
“唉!”奶妈叹了口气,示意椅子擦干净了,让夫人坐下来:“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了,你们是什么样,我心里明着呢!”
夫人眼神中虽有不解,却还是坐了下来:“奶妈你心里什么事情明着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奶妈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也给自己扶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那个丫头你到底想打算怎么办的?”
一提起这个心头大患,夫人的脸色又阴冷了下来:“没有什么办的话说,这个家是绝对不能让她回来的!”
奶妈的手指在桌上轻叩着:“眼下啊,映雪那边你暂时可以放心了,她的屋里那个女子估计可以暂时将她拖住了,有那个女人在,就不用担心映雪那边再出什么乱子了。正好这段日子老爷不在京城里,我们要尽快将那丫头除去,免得夜长梦多,否则万一等老爷回来了,那可都来不及了。”
“是啊,肯定要赶在老爷回府之前办完了。”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越快越好,这时间真是拖不得,万一再拖久了,莫说老爷那里了,即便是映雪那里,也应该能看出什么端倪出来了。”
奶妈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半抬着脸看着屋顶:“映雪那孩子聪明,漂亮,果敢,真像以前的你啊,就是这心太软了啊!”
“瞧奶妈这话说的,就是说我心狠手辣啊?”
奶妈微微笑道:“哪里,我可不是那意思,我还不明白,你这些都是为了映雪好啊!这嫡出和庶出,虽说是一个爹生的,可是身份这座山呐,把一个捧到了天上,另一个却被狠狠压倒了地底下,永远都翻不了身呐!”
提及此话题,夫人刚刚绽开的脸庞又结上了寒霜:“所以,为了映雪,我也要尽快把这事情了解了,哪怕以后映雪会记恨我一辈子,甚至不认我这个亲娘,我也要将映雪身上的这座山给搬开!映雪是我的孩子,我不愿意我的女儿来为我当初的选择背负后果。”
“天下父母心呐。”奶妈又是深深的一叹,脸色莫名,好像既是为夫人,也是为自己。
“所以,奶妈,你觉得李武那边……”
奶妈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李武办事虽然也尽心尽力,但这结果你是看到了,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这事情是在他的能力之外的。就像家里养的一条狗,你在家里看它多凶多狠,但是把它扔到了野外,遇到野狼,它还是会夹起尾巴来的。”
夫人赞同的点点头:“所以,奶妈你说家狗没有野狼凶狠?”
“自然的。”
“这……”夫人低头思虑了一会,终于是下了决心一般:“好吧。”便起身走到门口喝到:“来人呐!”
‘青光一纵’一个青衣人便出现在了门口,抱拳行礼道:“夫人请吩咐!”
“等下你帮我送个口信去个地方。”
“请问夫人是哪里?”
“血蝶刃。”
“血蝶刃!”青衣人身形一震,抬头看着满脸寒霜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