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小沫已经缓缓起了身,挥了挥素白色宽袖,双手相互叠着平放在小腹处,满脸的庄重。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师傅:“师傅,我向来都听您的,但是你这次的这个决定真的让我不能……”显然小沫还没有从刚刚那个决定缓过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也觉得这个决定有点突兀了,毕竟婚姻是大事,虽然能够由长辈做主,不过最好还是要提前商量下吧。”袁寇璃已经回过了神来,刚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吃惊不小,而且也有些为难,他并不清楚小沫的态度。虽然他喜欢小沫不假,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当做亲妹妹来照顾。如果他先开口拒绝的话,反而会让小沫觉得他不喜欢她。但是如果他开口说愿意,而小沫却又不同意,这会不会对于一直很善良的小沫来说太为难了?现在小沫在他开口之前就如此拒绝了师傅的决定,让他的被动处境一下子荡然无存了,毕竟对于一个少女来说,一个“矜持”一词就可以包容很多东西。想到这里,袁寇璃抬头看向小沫,小沫的碧波水眸也正看着他,很显然小沫也提前看出了这层意思,才会那么快反驳了师傅的决定。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但是看着沫儿那流淌着纯澈干净的盈盈黑眸,想到她刚刚那份拒绝,心里莫名的发紧,却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袁寇璃不自然的用手心捏了捏手中的玉笛,转而看向一脸茫然的苑景逸:“师弟你一回来急急忙忙就跑去跟师傅商量的这事情呐,都不顾我们的感受,你也太唐突了。还是你有什么目的呢?”
苑景逸一惊,挑了挑眉转而看着向他发难的袁寇璃,顿时语塞:“额……这个事情嘛,这个……”
“好了好了,不用为难景逸了,做这个决定的是我,跟你们说的人也是我,景逸也只是跟我提个建议而已,是我太着急了考虑不周。你们要怪就怪我好啦!”始作俑者终于开口了,不过也是尴尬,习惯的摩挲他那闪亮的大光头,看来他之前并没有预料到会出这么一个场面。
“就是就是,都是师傅了。我只是略微提个建议而已嘛!也没想到师傅就这么急性子,这么快就下决定了。”苑景逸受着袁寇璃和小沫的双重压迫的眼神感觉后背阵阵发凉,也不敢抬头看他们,低着头把罪过全推到师傅身上去了。有师傅这个大靠山当替罪羊,倒显得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一般了。
小沫已经抚平了心中的波澜,走到宗苍秋身边福身就要给给宗苍秋行礼,宗苍秋连忙伸手托住了小沫,讶异的问道:“小沫你这是?”
“承情师傅当年对沫儿的救命之恩,又收留我留在您的身边,给了沫儿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师傅的恩情沫儿没齿难忘,因此这些年来沫儿对师傅是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半点忤逆。但是唯独这次,师傅您给沫儿定下的这份姻缘,实在太过突然,婚姻毕竟是一辈子少有的大事。并非是沫儿有心违逆您的意思,实在是此事关乎沫儿以后的生活,还请师傅从长计议!”
“小沫你怎么这样说呢?你我情同父女,何谈什么恩情,此事终究是为师太欠考虑了。”宗苍秋也站了起来,满脸愧疚得看着小沫,又掉转头去打量着坐在一旁的袁寇璃,惋惜的笑道:“以前还真没发现,景逸说的不错,你们还真是郎才女貌如此般配的一对啊!景逸回来找为师商量了一下,我觉得你们之前相处那么久了,已经有了很好的感情,又如此的般配!原本以为你们会同意的,想不到……”说着又有些无奈的笑着,摩挲着大光头回身过去走到护栏边看着满池的荷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沫和袁寇璃因拒绝了宗苍秋的指婚,因此心中有愧,也不好去询问师傅的心思。而苑景逸却无意中怂恿了师傅丢了这么大面子,又让小沫和袁寇璃难堪了,倒更显得两头不是人,更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了,自然更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杯中的茶水似乎也受到了这冷意,袅娜的雾气也渐渐朦胧。
一直站着不说话的乐儿见冷了场,知道他们都不好开口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更尴尬了。看了看沉默的众人,乐儿小步走到宗苍秋身后,清脆得问道:“宗师傅,我知道您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小姐和袁公子好。他们那么般配要是成就如此姻缘也是件天大的喜事。能作为他们的师傅自然更愿意看到他们的幸福。但是感情这东西原本就很微妙的,并不能说时间久了有感情就能定下来的是吧!而且我刚刚听景逸公子说他之前也没有想到您会这么急就决定了。您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呐?”
宗苍秋一听,神情却更加黯然了,叹了口气“唉,确实是我太急了,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有缘与你们做师徒,与我都是情同父子般的感情。我膝下无子,更是把你们当做我得亲生一般。所以如果能看到小沫和寇璃成就了姻缘,那也自然是我作为一个长辈的愿望!”
听得师傅如此一说,众人的心也更沉了,虽然师傅精神熠熠,但毕竟过了耳顺之年了,哪一个父母不是希望看到儿女的幸福?如此是否对一个花甲老人有些过分呢?
宗苍秋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急,其实,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哦?”众人都抬起了头,等着宗苍秋继续说下去。
宗苍秋微笑着看着小沫:“这和你有关系的。”
“和我有关?”小沫瞪大了眼睛反问着宗苍秋,又转头看着苑景逸,心中寻思着是不是又是这家伙在师傅面前给自己使坏呢?然而苑景逸歪着头对她耸了耸肩,显然一副无辜的表情,这使她更加疑惑了。
宗苍秋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戴着一枚禾型碧玉嘛!”
听师傅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心头猛然颤动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玉,激动地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师傅,莫非您已经……”
“是的,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是已经有眉目了。”宗苍秋慈爱的看着激动地小沫,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关于你这块玉的线索,终于,直到前些天,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他说十多年前他在京城里见过一个小女孩佩戴者这枚玉!”
“十年前?”小沫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十年的时间足够久了。且不说那个人见到的是不是她,就是当时的情景,恐怕那个人也记不得多少了。这线索的价值恐怕微乎其微。
宗苍秋显然看出了小沫的顾虑,温暖的笑着:“不急,听我说嘛。因为这块玉造型奇特,且他也摸过这块玉,本是一块寒玉却散发着隐隐的温润。与我当初第一次触摸这块玉的感觉一样。因此他对这块玉的印象特别深,因此虽然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已经记不得是哪个小女孩佩戴者这块玉,但他却能肯定当初见到的就是这块玉。且应该是京城哪个官员家的女孩。”
“真的吗?京城!家!”这么多年了,虽然不甚清晰,但是小沫第一次得到了关于她家的线索,而且宗苍秋还说的那么肯定。那么她的身世之谜终于快揭晓了,能和她的亲人团聚了,顿时百感交集,心头狂热的跳动着,闭上眼睛默念:“京城!京城!我的家就在那里!”那份心情,就犹如一个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突然看到了一线亮光的激动!
众人也都欣喜的看着激动莫名的小沫:“是啊,小沫,终于有你家的消息了,你终于能找回自己的一切了。”
小沫睁开因湿润而显得模糊的双眼,看着师傅那慈爱的笑容:“真是感谢师傅这些年来寻找我身世的操劳,现在终于有消息了。师傅您是为了提早帮我们吧婚事办完然后与我们一起下山寻找我家人吗?”
听着这么一说,宗苍秋的神色却暗了下去:“对不起啊,小沫。我这么急,并不是为了尽快办完婚事下山和你们一起寻找你家人。而且,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寻找了。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这两天我也要下山了!”
您这两天就要下山了吗?什么事情这么急?”刚还因小沫身世的线索而喜逐颜开的众人此刻都不解的看着他们的师傅。
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宗苍秋沧然的笑了笑:“是很急的事情,而且,这一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来看到你们了!所以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们……”宗苍秋突然不说了,又摩挲起了光头:“瞧我都在说什么啊!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却盖不住隐藏的悲凉。
“师傅!您……”小沫看着师傅那苍老的面庞,心头一疼。难怪师傅一反常态的作出如此失察的事情,原来师傅他老人家觉得自己会……
“师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连你都没有把握,难道就非去不可吗?不然我们和你一起去吧?”许久不说话的苑景逸听到师傅这么说也情急了起来。
宗苍秋摆了摆手:“你们都不要跟去了,我都没把握全身而退的事情,你们跟去的话倒只会让我多了牵挂,让我分心。反倒更危险。虽然现在你们的功夫都很好,人也机灵,但毕竟涉世不深,很多事情都缺乏经验,况且我这次去做的可不是什么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事情,是关乎政局动荡江山社稷的大事情,各种庞大的暗中势力纵横交错的危险程度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政局动荡?江山社稷?师傅您不是一直不理世事了吗?这些俗事您还要去管它干什么啊?而且……”苑景逸感觉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一回头,正是袁寇璃,此时的袁寇璃正朝他轻轻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苑景逸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袁寇璃,也不再说话,默默的坐了下去。
袁寇璃见景逸不再作声,随手将玉笛别在了腰间,走到师傅旁边:“那么师傅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事情紧急,原本想看着你们完婚后再走的。不过既然你们不同意这婚事,那我明天就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