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子事后,柳云更加坚定了关闭乐坊的想法,她每天下楼为客人们弹琴,人们都知道她是李生的人,到也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她虽然拒绝了李生,但李生似乎并不在意,仍像以前一样和她弹琴论谱,看她时目光也收敛了许多,不象原来那样热切,但敏感的柳云却能感到李生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放下。这天李生告诉柳云,说他有位朋友科考落榜,一直心情郁闷,他想待这位朋友来乐坊散散心,希望柳云能弹琴开导他的朋友,柳云立刻应承下来,因为李生的维护,让她减少了很多麻烦,现在李生有事拜托她,她自然要尽最大的心意报答他。
第二天,李生待着朋友来到乐坊,柳云正在一楼弹琴,并未留意他们到来,李生是这的常客,他也不用别人招呼,拉着朋友找了张空桌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指着台上弹琴的柳云说道:“贤弟,这就是我一直向你提起的幽兰,你且听她琴音如何?”
那人打量柳云,只觉眼前一亮,心想,世上居然有如此绝色女子,似出水芙蓉,又似空谷幽兰,绝世而独立,不禁赞道:“果然好样貌,琴音更是不媚不俗,在这种地方能听到如此清雅之音,真是难得,难怪李兄把她视为知音。”
李生哈哈一笑,“说得好,我视她为知音,是因为她颇懂音律,可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我欣赏得更多的是她的才情,你整日沉浸在烦恼之中,听听幽兰的琴声,定能让你扫去心中不快之意。”
那人苦笑一声,“李兄,你不明白,我失意并非完全为了科举之事。”他长叹一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曲弹完,柳云站起身,一旁的小丫鬟用手指指李生,“李员外早就来了。”柳云轻移莲步,来到李生桌前,说道:“李员外,让你久等了。”
李生一笑,“听你弹琴也是一种享受,我并不觉得闷,而且我带了朋友来。”说着指了指身旁的人,那人赶忙站起身,李生介绍,“这就是我的朋友,他......”刚说到这,他发现柳云脸上神情大变,宛似丢了魂一样,征征地盯着他的朋友,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李生赶忙问道:“幽兰,你怎么了?”
柳云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仍然直勾勾地看着那人,那人也觉得诧异,躬身行礼,道:“在下韩翃韩君平,见过幽兰姑娘。”
柳云这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说道:“你是......韩翃?”声音哽咽,不能自已。旁边的李生一皱眉,“幽兰,莫非你认识韩贤弟吗?”
“不,不......我不认识,我怎会认识韩公子,只是他长得太像我的一位亲人,因而......因而失态。”柳云试去泪水,半晌没有说话,李生恍然大悟,“我这位朋友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你们要是认识可真是奇怪了,但他长得像你的亲人,也就说明咱们三人确实有缘。”
韩翃也很奇怪,见柳云因自己如此伤心不禁尴尬一笑,“幽兰姑娘,初次见面就勾起你的伤心事,真是在下的不是。”
柳云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失礼了,怪我认错了人。”她心中巨痛,韩郎,我们终于相见了,只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丑柳云,你也不是当初非我不娶的韩翃了,你既然来这温柔乡,想必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来人正是韩翃,他那日和柳云分手后,本想先去悦来客栈投宿,半路上遇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叫花向他乞讨,他一向乐善好施,又见那小孩可怜,想起当初和柳云初次相见也是因为她讨饭,不禁生了恻隐之心,掏出钱袋想给他点银子,没想到那叫花眼疾手快,竟然夺过韩翃手里的钱袋转身就跑,韩翃没有防备,被那小叫花一招得手,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他不敢怠慢,随即在后追赶,但那小孩显然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只见他在人群中三钻两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韩翃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只得停下来认栽,他心中又气又好笑,自己刚才和柳云分手时还说要她小心点,不要像在南阳被偷了钱还不知道,没想到现在居然自己也被偷了,小偷还是个小孩,可是没了钱要怎样去投宿呢?他心中犯难,加上刚才跑了半天,他腹中饥饿,但此时身无分文,不禁懊丧,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其实京城中他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只是他一向心高气傲,不愿求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他交友的原则,即使落魄至此,他也不愿去求助他人。看看天色将晚,他心中惆怅,不禁仰天长叹一声:“想不到我韩翃也有今日!”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有人问道:“韩翃?你是韩翃韩君平吗?”他赶忙回头,只见前面站定一人,头戴冠巾,身穿青袍,正是李生。
李生和韩翃前几年曾有一面之缘,两人很是谈得来,没想到此刻遇见,李生是刚从太子府回来,此时朝中仍是杨国忠一党掌权,太子为了笼络朝臣权贵,经常宴请这些人,李生虽无官职在身,但他乃是京城巨富,广施好交,也曾和太子见过几次,公开成为太子党的人,又经常给太子送钱收买人心,所以太子宴请时总会叫上他。此时他见到韩翃又惊又喜,问道:“贤弟,既到长安,怎么不来找我?还在这叹气,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韩翃只得将丢钱之事讲述一遍,李生哈哈一笑,“如此我倒要感谢这位小叫花了,要不是他,你肯定会去客栈投宿,我可难见你一面了。”他生性豁达,但心思缜密,知道韩翃心高气傲,地位和自己相差悬殊,肯定不会主动来找他,当下不由分说,拉着韩翃一同回府,韩翃也确实无计可施,又不好张口向李生借钱,只得和他一起来到李府。
李生敬重韩翃的才华,知道他来是进京赶考,特地将西院腾出来给他住,当晚两人畅谈甚欢,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李生派人去请朋友和韩翃见面,又把府中的歌姬叫出来表演。几人吟诗听曲,倒也投机。韩翃虽时时记起和柳云的约定,但想到柳云去找家人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再加上李生等人热情之至,无暇分身,又不好当众说自己与柳云之事,所以一直等到第三天他抽时间才去悦来客栈,一问才知道前两天就有人来找他,但当时王大娘误会韩翃抛弃了柳云,一气之下竟没有留地址,后来虽然又派护院去过几次,但那护院一问韩翃并没来投宿就直接走了,再说若留地址只能留章台街的紫烟乐坊,即使说了别人也未必肯信。
韩翃一听柳云果然来找过她,如今却不知她身在何处,心中焦急,李生这才知道原委,只得劝韩翃先专心科考,柳小姐既然派人来过客栈,说明她已经找到了家人,不必过分担心。韩翃只得先准备科考,但因牵挂柳云,根本无心读书,科考竟然落榜,他想回老家,但又担心柳云,想那柳云是一刚烈女子,容貌又丑陋,若是她打听不到自己的消息,只怕她会误会自己嫌弃她,所以只好一直住在李生家中,每日出去打听柳云的下落,李生也暗中派人去打探柳云的下落,但他们知道的柳云是个相貌丑陋之人,怎能想到柳云到了章台街已恢复原貌,而且紫烟乐坊当时对柳云维护之极,不曾让她露面,因此他们未能找到柳云的下落。韩翃心灰意冷,想离开长安,又放心不下柳云,在李府长住又非他所愿,因此心情低落,有几次李生想叫韩翃一起来章台街散心,但韩翃乃正人君子,又和柳云定有婚约,不愿渉身烟花柳巷,但如今他在李府住了近半年,仍没找到心上人,不禁心生放弃之意,李生见他一筹莫展,要回老家,怎肯放他归去,硬是拉着他来到紫烟乐坊听柳云弹琴,可是现在柳云貌美如花,又改了名字,虽近在咫尺,韩翃又怎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