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休提——麦要再打岔!”
“若说老弟这凝魂之体吾是怎生看出来的,简单!你之三魂虚浮七魄不稳,纵然是一般高手,若要细心留意难不保也不会看穿……由此导致六感凝滞躯体轻浮而无实,行走坐卧之间若虚无实有散离之感,吾问你,是也不是?”
荒野静谧而无人,杂草生长足过一尺,西斜的阳光逐渐滑落天之一方,显出头顶大片天空暗蓝色的沉寂。
鼓琴人一路走一路唠唠叨叨。云深龇牙咧嘴地揉着脸上的淤青跟随身后,忍不住插一句嘴:“没有那么夸张的……”就他自我感觉,神魂凝体在嗅觉触觉比如痛感啊等等上确实有些缺陷,但反而因此在听觉和视觉以及冥冥中的直觉第六感上比以前加强了很多——至少当年戴着眼镜,是绝对不敢想象能够完全看清一名武林高手所使出的剑招,当然那时,现实社会中也没有所谓高手就是了。
根据猜测,很可能正是因为少去“身体”之累赘,由灵魂直接受到外界刺激的缘故——哎,照这样推测,那么记忆力方面应该也会有加强才对,不妨日后试试看……云深正乐滋滋地在心中假设一系列优势,冷不防头顶哐嘡被砸下来一面圆鼓:
“老弟啊……你,有在注意听吾讲吗?”
鼓琴人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不改色,掂量着铁鼓眼神不善地盯了过来。
“咳咳咳!”云深揉揉头顶凸起的肿块,连忙正色表示自己很认真在有听:“老哥,然后呢?”
这句是通用承上启下之转移话题大法。
“然后啊,你要先摆脱做鬼的命运。”
鼓琴人摸摸下巴瞄了一眼阳光下两人草叶上拖长的影子,很明显其中一条影子显得格外模糊暗淡,他表情不带戏谑地如此说道,突然伸手猛地抓起云深的肩膀:“所以老弟你需抓紧时间了,良机稍纵便无……”嗖地一句话未完,二人已是瞬间化作光影直遁向前方!
背对夕阳,前方天边有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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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吾回来了。”
一处偏僻宅院,无声无息中换了主人,远离小镇闹市,偶尔有神秘青衣人在此出没。
法云子一手按剑正冷然地注目庭院中跪地不敢抬首的一众青衣人,便听耳旁突然有熟悉的低沉声音道,一只手毫无预兆伸来握住她按剑的手。她眉头微微舒展,凝眸回头,语气仍免不了稍显不悦地道:“回来为何不先遣人知会吾,夫君?!”
身后不知何时站有一道昂然人影。浅棕色的长发一丝不苟被束于珠冠之下,轩眉斜飞,器宇轩昂,面容略显冷硬又不失俊秀,却是一等一的气势和相貌。六祸苍龙一步向前,将法云子隐隐自身后搂在怀中,同时右手握住她掌心向下一推将出鞘半数的长剑送回鞘内,呛地一声底下跪着的众青衣人无一不暗中松了一口气。
“尔等先退去。”
六祸苍龙沉声吩咐道,法云子并未阻止,蹙眉抬头等着他解释。等在场众青衣人陆续退去,六祸苍龙这才微微一笑看向怀中女子双眼,带有几分温存地握了握她的手掌,语气柔和道:“新婚之夜吾说过,此后云娘唤吾‘苍龙’便好!”他停顿一瞬,继续沉声开口:“先前之事吾已听黑玄离说起,紫宫世家之绝学,确实不是这些人所能抵挡……便放他们离去罢!”
“夫君如此说,吾自然并无意见。”感觉手掌上方覆盖之温暖,法云子眉头一松,语气也稍有和缓:“苍龙,此行傲峰,可有收获?”
六祸苍龙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头示意暗处隐身跟随之人遁去查看四周,而后方才略微沉吟地低头看向法云子:“此行确实有些意外,当初你吾之推断恐怕有误,那傲峰坠落之物并非是卦象中所示之‘天降神物’,而应该是一个人!”
六祸苍龙语气慎重地缓缓开口,将自己在傲峰第六巅处所目睹的景象一一道来,法云子目光有些惊异,却是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才刚刚遇见过的另一个人。
“按照夫君所言,那坟冢中冰封之尸体怕并非此境之人,由天外而来倒是确有可能。”
迟疑片刻,法云子还是将心中疑问说出口:“但不知苍龙可有看见那冰封之人衣着相貌如何,可有何许特征?”
“冰封模糊,且尸体由高空坠落毁坏甚多,已是无法辨认。”六祸苍龙摇一摇头,沉着道:“吾本想破冰看个真切,但奈何傲峰之上有高人,未免打草惊蛇只得退去……”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冰封之坟冢前方被人在石头上刻下的三个字,吾之墓,又究竟会是怎样的含意?
是代表坟中人其实未死……还是,此人死而复生呢!
六祸苍龙心中暗自思忖,微微合起眼眸掩去瞳孔深处那一抹火热,若是世间真有某种方法而保人身躯毁坏而不死——
“云娘,你可知世间可有某种秘法,能使人以魂魄之躯生存于世上?”
法云子正心中稍安,觉得自己在小镇中所遇见的那个衣着很奇怪的年轻人应该不会是傲峰神秘坠落者,而且既然有尸体存在,恐怕那神秘来者应该是已然死去。她正想到这里,便听见耳旁六祸苍龙略有犹豫的问话,“从未听闻过,苍龙为何会问这个?”法云子眉头一皱,难道夫君怀疑神秘来者未死?
“无甚,吾只是随口一问。”
六祸苍龙脸上表情不动仿佛当真只是随口一问,继而转移话题道:“关于几大世家一事吾另有安排,不日即可奏效……紫宫家掌舵之人丧命不久,正遭其余世家之打压,其中或许吾等可以趁机做些文章……云娘你的意思呢?”
“那么,便撤回先前之追杀令!”法云子语气果决,继而抬头略带温柔地看向六祸苍龙道:“夫君想要做什么,法云子自然是并无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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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夜幕低垂,这是云深惶恐透顶的声音。
乌云罩顶,真是难为鼓琴人一路沿傲峰绕行,堪堪赶在雨未落下之前找到这一块正处在雷光电闪中的云层。此时此刻云深大惊失色地双手抱住树不放,他刚被人从天上拎下来就被丢到了这棵树上,喂喂喂别松手丢下在下不管啊,这边轻功还没研究透~~~
“嗯嗯嗯,这棵不够高。”
鼓琴人摸着下巴仔细观察四周地形,不由分说直接拎起云深衣领足尖一蹬树梢,整个人嗖地如同一阵风,再次掠向另一棵大树——枝叶再茂盛也管不到树梢最顶端,云深头晕目眩刹那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颤巍巍挂在几乎要被风吹得折断的树枝上,然后鼓琴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绳子,呼啦啦一下子将其绑在树枝上:
“……放心放心这边质量有保证,这树枝韧性不错,轻易是断不了的啦!”
看着面色苍白低头被绳子绑住被迫双手抱住树枝,被风吹的一摇一晃,低头瞄了一眼脚下立马鼓着腮帮子想呕的云深。
鼓琴人想了想,决定出声安慰他:“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死……老弟,要想想反正你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但是摔下来会疼啊!!!云深苦逼脸地心中呐喊。
“……鼓老哥那个琴老哥啊,能不能打个商量把这个绳子松开松开?”云深开始试图说道理。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这丫的绑得还真够紧,其实事到临头已经差不多猜出鼓琴人到底要干嘛……这种时候猜不出来,比较不心慌吧?
“你看这么高我也不会跳下来——其实,其实我很自觉的……”云深抽搐着嘴角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上那一大片闪烁雷光的乌云,有点怀疑在这种高度是不是一伸手就能捞出一根闪电来玩玩,当然下一秒直接变烤猪。
鼓琴人正在检查绳子绑得是不是足够结实,闻言翻翻白眼直接道:“其实吾担心的是挨到一半你直接昏惨惨地掉下来,所以还是绑一根绳子才比较这个确定放心啦,嗯嗯嗯似乎差不多妥了。”他点头摸摸下巴胡茬,十分欣慰地抬头看天:“老弟你这个运气不错……”
一道雪亮电光瞬间劈了下来,鼓琴人脚尖一勾树枝人直接荡了下去,云深眼睁睁看着闪电就落在自己旁边的一棵树上,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寒毛都一瞬间麻了一麻!
“哈……哈……没打中……”云深抽着冷气强笑道。
狂风扫云,似乎有些冰冷的雨滴落了下来。就见眼前一花,再次显出鼓琴人十分不满意的表情,“差了一丝丝……”他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云深,一伸手在其袖间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柄沉甸甸的折扇:“铁的……”
鼓琴人一咧嘴,摊手直接将折扇往云深脖子后面一插,竖起笔直朝天正好一个小号引雷针。
云深满脸抽搐地瞪着他,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第二道电光已经直接从天际落下——
咔嚓,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