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建懊恼极了，他走出厕所，直接回家了。
蒋宇建回到家，发现女儿妻子都不在家，一个人呆呆地躺在床上，过了很久，妻子叶婷红背着雨晴气喘吁吁地进门了。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蒋宇建劈头问道。
“问你姑娘。”叶婷红将雨晴从背上放下，指着雨晴说。
“怎么了？”蒋宇建无精打彩地问。
叶婷红讲道——
雨晴、彩欣、强强，叶婷红和彩欣的妈妈王铭芳、强强的妈妈刘颖娟，从附近的广场回到小区内时，已经12点了，雨晴过家门而不入，跟随着彩欣继续往前走，叶婷红对雨晴说：“咱们回家吧！”
雨晴说：“我要去彩欣家玩儿。”
叶婷红说：“咱们回家吃饭。明天再去彩欣家玩儿。”
“不。你们家不好。”雨晴的这句话，把叶婷红惊呆了。真是童言无忌呀！
10天前，叶婷红和雨晴去彩欣家呆了一会儿，就体会到两家的差距了：
自己家没有餐桌，在一张茶几上吃饭（这张茶几还是11年前，蒋宇建在另一家报社打工时，那家报社总编辑给他的）；没有沙发，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没有电视柜，电视机的包装箱上放一块装修家时剩下的一块密度板，就是电视柜了，电视柜上是900元钱的29英寸的彩电。
而彩欣家呢，叶婷红看到，42英寸的壁挂液晶电视机、组合沙发三件套、价值5000元的组合电视柜、水晶台面的茶几、大理石餐桌。此后，彩欣多次要求到雨晴家玩儿，叶婷红不做声，彩欣的母亲王铭芳提出要来叶婷红家做客，叶婷红都委婉地拒绝了，她怕彩欣的妈妈王铭芳，特别是彩欣知道雨晴的家境如此寒酸后，与雨晴产生距离，使活泼的雨晴孤独起来。
叶婷红镇静地对雨晴说：“谁们家？”
“你们家。”雨晴手指着叶婷红说。
“咱们家！”叶婷红用手指了一下自己。
“嗯！”雨晴拉着彩欣的手说：“你们家不好，彩欣家好，我要去彩欣家。”
“当时，彩欣她妈王铭芳什么表情？”蒋宇建想，叶婷红当时的的处境一定非常难堪，不禁问道。
“王铭芳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强强的妈妈刘颖娟在一旁哈哈直笑。我没理刘颖娟，就当没看见她。我今天本来不想跟强强和刘颖娟走，是她们硬跟上来的。唉！不说刘颖娟了，又不天天跟她们玩。”叶婷红松了口气，说：“王铭芳要是来过咱们家，就一切都明白了。”
蒋宇建感觉自己的眼圈发热，咽喉哽咽，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来。心想，王铭芳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让自己如此郁闷。蒋宇建皱着眉头问：“王铭芳家的生活来源靠什么？”
“她家开了个汽车经销部。”叶婷红一边削胡萝卜，一边轻声说。
“原来如此。”蒋宇建还想问这个汽车经销部开几年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蒋宇建在屋内转了几圈后，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坐在折叠椅上，静静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雨晴，思忖着，她怎么变得嫌贫爱富起来，她怎么能不要自己的家了呢，她怎么能不要自己的爸爸妈妈呢，她快3周岁了，以后，我要是挣不上大钱，她是不是真的要抛弃自己的穷家了，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啊，要是小狗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哎！这是什么想法呀，我怎么能对雨晴产生这么样的想法，把狗和自己的女儿相提并论？蒋宇建不禁骂起自己来：“雨晴毕竟是个孩子，你得原谅她。”他想过去抱起雨晴，却感觉自己与女儿面前突然竖起一堵高墙，无法跨越。
中午，叶婷红搂着雨晴在大卧室睡着了，蒋宇建躺在小卧室的床上苦思冥想：自己怎么奋斗能够尽快挣到一辆轿车？怎么教育雨晴，才能保证她不至于每天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呢？
蒋宇建想着，想着，蒋宇建想起半年前，报纸上报道的一则新闻：相依为命的父女俩，父亲对女儿娇生惯养，女儿不断向父亲要钱，父亲没钱给她时，她竟然辱骂父亲。她辱骂父亲多次后，父亲忍无可忍，将其掐死。“我的女儿雨晴就会像报纸上的那个姑娘吗？而我，我也会成为那位心灰意冷、忍无可忍的父亲吗？”蒋宇建不敢想像下去。
“太可怕了！”蒋宇建呼地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儿用手指戳头皮，蒋宇建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蒋宇建清醒过来了，蒋宇建喃喃地说：“我还是我——我没有掐自己的女儿。那雨晴呢？”蒋宇建翻身下床，走到大卧室门口，猛地推开大卧室的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雨晴，雨晴已经睡着了，小脸微红，嘴角还泛着笑意。只是，叶婷红的手臂紧紧地搂着雨晴。这时，蒋宇建才注意到叶婷红惊讶的表情——自己的莽撞举动一定把叶婷红吓着了，便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还没睡呢！”
“刚才睡着了。你一下闯了进来，把我惊醒了。”叶婷红缓缓地将手臂从雨晴身上移开，说：“刚才我听你在小卧室大喊，我以为你怎么了，连喊了你几声‘你怎么了’，你都不答应。可把我吓坏了。”
蒋宇建想实话实说，却又怕把叶婷红真的吓坏了，他没有做声，亲了一下雨晴的小嘴，又要亲雨晴的脸蛋。
“亲醒了，你哄？”叶婷红嗔怪道。
蒋宇建，还是在雨晴的脸上亲了一口，雨晴将头扭向叶婷红，很快又扭了过来，叶婷红弓起身子，仿佛是一只恃机而动的老虎，单等雨晴醒来，便对蒋宇建下手。雨晴抿抿嘴安静地睡了。蒋宇建微笑着扫了一眼叶婷红，得意地在雨晴的身旁躺下。
“那我也得掐你一下。我都准备好掐你了。”叶婷红伸手过来。
蒋宇建笑着把叶婷红的手推回去，“这回雨晴要是醒了，可怪你了！”
“等下回的。”叶婷红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说：“我非得好好掐你一下。”说着躺下了。
“哎，你怎么过来了？”叶婷红突然像想起重要问题似的。
“我睡不着，”蒋宇建故作轻松地说：“挨着雨晴，心里踏实些。”
“你怎么成孩子了！”叶婷红轻声说：“睡吧，睡吧，啊——”
蒋宇建挨着雨晴，听着她清晰的呼吸声，第一次感觉这声音是如此动听，他波涛翻滚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放下2个盘子，就放不下第三个碗的茶几上吃饭，坐着只有20厘米高的塑料小凳。
这顿饭是土豆片炒粉条，是雨晴要求叶婷红做的菜。雨晴特别爱吃土豆，1个月前，叶婷红的父亲通过客运班车从村里捎来100斤土豆。
雨晴从盘子里挑着土豆片吃，一边吃一边说：“我要吃土豆片。”小嘴塞得满满的，一副如品佳饶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嫌弃家贫的样子。蒋宇建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雨晴的头，便埋头吃饭。
叶婷红问雨晴：“谁家好？”蒋宇建知道，叶婷红这是让雨晴比较是自己家好，还是彩欣家好。蒋宇建放下饭碗，看着雨晴的眼睛。
雨晴歪着头，不假思索地说：“咱们家大，还是咱们家好。”
蒋宇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觉得雨晴的话是有些道理——雨晴可以在客厅里骑着自行车跑。可这理由，有些让人心酸。
叶婷红追问：“和彩欣比，咱们家好，还是彩欣家好？”
女儿歪头看了一下蒋宇建，认真地说：“咱家好！”
“你又讨好你爸了。”叶婷红冲蒋宇建一笑，蒋宇建感觉自己的嘴角动了一下，那一定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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