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蒋宇建被潘哲瑶愚弄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没有想到挣外快的办法，再加单位又拖欠了1个月工资，蒋宇建始终高兴不起来。这天晚上下班回来，心情郁闷的蒋宇建低头走着，走到单元楼前的通道，骑着赛车、与蒋宇建擦肩而过的李右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发行员李右山与蒋宇建住在同一个单元。蒋宇建一回头，看见弯腰弓背的李右山正准备加速前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采，蒋宇建不禁心痒，马上招手：“停下来。李右山，让我骑一下！”
李右山一转车把，他的赛车险些与迎面而来的轿车撞上，令蒋宇建捏了一把汗，后怕不已。“嘎。”李右山一捏车闸，潇洒地停在了蒋宇建面前。见蒋宇建对赛车上的速度表爱不释手，李右山说：“这个速度表是便宜的，才20多元钱，贵的有300多元。”2年以前，一直租房子住的蒋宇建，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采访，一天要骑自行车走四五十里路。他的最高纪录是21分钟走了9公里路，当年同事们都骑自行车的时候，对蒋宇建的车技和力量羡慕不已，同事们最常说的话是：“我刚要和你打个招呼，你却风一样跑远了。”当年，蒋宇建骑自行车采访，真有一种“取对阵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的潇洒劲儿。
如今，同事们买轿车的越来越多，蒋宇建便改乘公交车，很少骑自行车采访了——路上，开轿车的同事们鸣喇叭向蒋宇建打招呼后，蒋宇建就感觉自己累得不想再骑自行车走一米路了。那辆郝晨钟送给蒋宇建的28式自行车，已经被蒋宇建束之阁楼了，作为纪念品保存起来了。
看着李右山自信地骑自行车，蒋宇建不禁想找找自己当年骑车如飞的感觉，看看自己骑自行车的瞬间速度有多快。蒋宇建，刚刚跨上自行车准备发力时，迎面驶来了同事刘舒月开的轿车，刘舒月鸣了一声喇叭，放下车窗，探出头，笑着说：“切磋车技呢？”说完，嫣然一笑，疾驰而过。刘舒月知道蒋宇建不会和她搭话；蒋宇建也料到刘舒月只是想刺激他一下，蒋宇建能够漠然视之。蒋宇建骑上自行车，顺着小区四周的环形水泥路飞速行进，自行车速度表显示快速变化着：5、6、7、12、20、23、25。“嘀，嘀——”蒋宇建的自行车车速刚上来，蒋宇建的身后就传来了轿车喇叭声，蒋宇建自觉地靠边行驶，想让后面的轿车过去。“嘀，嘀——”后面的轿车不过去，就是在后面叫个不停。蒋宇建兀自骑着自行车，任凭身后的轿车叫着，也不回头。但是，蒋宇建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骑上自行车的兴奋劲儿了——蒋宇建不得不联想，自己玩自行车，同事们大多有了轿车，有的正考虑升级换代呢。身后的这辆轿车，卖弄风骚地叫着，怎能不叫蒋宇建心乱？蒋宇建向右一转抬自行车车把，自行车嗖地飞过道牙子，上了草地———身后恼人的轿车喇叭声，戛然而止——蒋宇建抄近路，回到李右山身边。
“有多快？”李右山好奇地问着悻悻而归的蒋宇建。
“多少了？”蒋宇建这时才想到自己还没有骑到最高时速，就被身后的轿车扰得失去了兴致，随口说，“好像是25。”
“够快了。我的最高速度是23。”李右山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蒋宇建，他接过自行车，抬腿跨上自行车，对蒋宇建说：“我得走了。有个订报客户让我安订报箱呢！”李右山骑着自行车缓慢行进，左手握着车把，右手从容地从衣兜里掏出墨镜，刚戴上，又摘了下来，随后，向单元楼的方向招手，自行车就要驶出小区的大门了，李右山抓了一下嘴，向右上方一抛，来了一个飞吻的姿式。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姿式呀，蒋宇建感慨地向李右山抛吻的方向望去：二楼阳台上，向着小区门口方向的窗户内，李右山的妻子笑靥如花，仿佛李右山的吻已经被她含在口中。她悠然地晃动着身子，怀中女儿的小手，有节奏地打着招呼。
这瞬间的幸福让蒋宇建不禁眼热，感慨幸福有时来得如此容易，甚至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幸福就不期而至。
感慨之余，蒋宇建不禁替李右山担心起来，如今他的孩子只有5个月大，如果长到两周岁，也该像雨晴这么大，也会向他要轿车的。那时的李右山，还能悠然地面对生活吗？那从容的表情还会在他的眉宇之间存留吗？
李右山的妻子生孩子前是一家超市的导购员，1个月也就1300多元钱的工资。如今，她在家带孩子，没有一分收入，一家人全靠李右山的工资维持生活，如果不买轿车，不再置办房产，他们一家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但是，李右山的女儿注定要长大，注定要在这个小区成长，每天看着身边的小朋友坐着轿车出入小区，她能不羡慕小朋友们吗？她能不让自己的父母为她购买轿车吗？也许，李右山有办法。
这时，一辆豪华轿车，一晃悠，就停在蒋宇建面前，随后，记者部专题组组长谷雨廷从轿车上下来，两手叉腰，一摇三晃地向蒋宇建走过来，手搭着蒋宇建的肩膀说：“我都不敢按喇叭了。看我把你吓得慌不择路，上了草坪。”
“我不是怕你。”蒋宇建把谷雨廷的手从肩膀上推下，抑扬顿挫地说：“我是怕你的轿车，还有它卖弄风骚的喇叭声。”
谷雨廷一皱眉，随即笑着说：“于大记者，走！咱们专题组今天中午聚一下。今天我开上新轿车啦，咱们专题组庆祝一下。”谷雨廷说完，上前拉住蒋宇建的手。他看着蒋宇建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蒋宇建真的被他的举动刺激了，被他开的轿车刺激了，便讪讪走开，走到轿车前，打开轿车门，回头说：“我们在滨江酒店二楼。”
“祝贺你！又有了新的坐驾！”蒋宇建这时觉得自己不能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闹得太僵了，硬逼着自己说了这句恭维话。
谷雨廷开动轿车，又按下车窗，探头对蒋宇建说：“有空就去啊。”
蒋宇建不置可否地向谷雨廷挥挥了挥手，随即坚决地向家走去。
蒋宇建打开家门，雨晴小鸟似地扑进蒋宇建的怀抱，搂着蒋宇建的头，亲了一下他的脸，看着蒋宇建的眼睛说：“爸爸，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给我买好吃去了？”
“爸爸没给你买东西。你又没有让爸爸买东西，对不对？”蒋宇建反问道。
“嗯。”雨晴后悔不迭地点了点头，失望地从蒋宇建怀中溜了下来，跑向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叶婷红，拉着叶婷红的衣襟，仰头说：“爸爸没给我买好吃！”
刚才父女俩的对话，叶婷红尽收耳中，她抱起雨晴安慰道：“明天，他没下班之前，你就给他电话——让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他一定给你买！你今天没说，他就忘了给你买了，明天，你提醒他。”说完，叶婷红放下雨晴，“去找爸爸。妈妈做饭。”
“爸爸，咱们学习吧！”雨晴不由分说地拉起正在床上休息的蒋宇建，向墙壁上贴的挂图走去。
还没等蒋宇建做好准备，雨晴指着画面为猪肉的图片，说：“爸爸，大肉肉，真好香！”
蒋宇建这才意识到，为了攒钱还债、存钱买轿车，他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吃肉了。
“好，爸爸明天就给你买肉去！”蒋宇建态度坚决地向雨晴保证。
蒋宇建盘腿坐在挂图前，想让雨晴温习一下挂图上的汉字。
雨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爸爸，你怎么不修稿子？是不是不挣10万了？”
“挣10万。但是今天不修稿子了。”蒋宇建耐心地跟雨晴说。
“不！修稿子，挣10万！修稿子！”雨晴声嘶力竭地喊着，吵得蒋宇建心绪不宁，蒋宇建只好应声：“是。爸爸修稿子去。”
蒋宇建走到上阁楼的楼梯口，转身对正准备给雨晴洗衣服的叶婷红说：“明天，单位派我去南郊农村采访，明天早上，村民到报社门口接我。你给我准备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