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兰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轻视过,气得有些脸红脖子粗。她向他嚷了她的同业竞争想法。王庆笑完了说:“你还真是个少见的,这儿想的怪,词也怪。我只说一句就能灭了你这话儿。咱们老爷子要是使得起给保长的银子,把这二家起开了也就一句话的事,还用你这么麻烦!”杨天兰蔫了说:“我的设想是在公平竞争的情况下!”
王庆笑得极轻蔑:“小子,念过点书就冒充读书的,说话都能把牙酸倒了。小爷我真就看你这样的人不顺眼!”
胤禛拿着茶杯忽然乐了。伊尔哈疑惑道:“四爷笑什么?”
胤禛淡道:“听到一篇笑话儿。”
伊尔哈提醒说:“四爷,人可都过去了。什么时候动手儿!等您吩咐。”胤禛放了扇子,拿起筷子。伊尔哈说:“面都凉了,四爷要不换一碗。”胤禛尝了一口,就丢了筷子向府里大管家戴铎说:“味儿怎么这么重,水!”
戴铎奉了茶给主子,然后使人端着碗就出去找店家骂说:“怎么侍候的,一碗面条@子都侍候不好!”店里掌柜的点头哈腰的收了碗找下来。披头盖脸就把那碗面条@子掷到王庆脸上了,痛骂道:“死兔崽子,做碗面都不会做,放那么咸,想吃死人啦。害我讨一肚子骂。我得天就把你们这摊子赶了。”
这时一个人起身来说:“结账!”杨天兰看人都没空,只得她来收钱。然结账的这个人,已等不及就丢钱在桌上了。她收了钱,看到才走的那人,背后背着一把古旧的长剑。杨天兰不禁多看他背影二眼,想着这人该不是个大侠吧。
王庆被泼的一身的汤水,这会子却没有什么横劲,连挂在脸上的面条@子都不敢斡一下,惶恐之极。
能阴着脸子敢于仗势欺人的人,都是有些来路的。别看王庆在杨天兰跟前横,他也不过是被人欺的小卒一个。
杨天兰眼见着老板也过去了,跟孙子似的,和王庆一起赔罪不止。赔完了罪,老板顺手就扇了王庆一耳刮子,面其实是老板自己做的,王庆仍然一声都不敢吭。末了王庆阴着脸过来,把火都发杨天兰身上了。王庆一脚把打水的桶都踢翻了,又骂她碗洗的不干净,然后命她再去提了来。杨天兰提着桶想哭,她忽然觉得讨生活真是好不容易啊。
胤禛在窗前站了半响,只向下看着什么。戴铎一声不吭的在他身后立着。伊尔哈想催也不敢催。
杨天兰往那边提了水来,仍洗她的碗,一再小心不把碗的边沿碰破了。她现在终于知道甜水是每天早晨水夫送来的水,是用来喝的。苦水是普通水井里打的,有点苦的,只能用来洗刷的。苦水自己上井上打,不用钱只要力气。甜水却是要按月结钱的,得省着用。难怪那天拜察家大@奶奶那么恼火。
杨天兰把一叠子的碗洗好费力的放在碗架子上。饭时已过,活计空点,她得点闲从荷包里拿出炭笔来,把今儿听到的民俗,新词记上,她怕忘了。她觉得她得找一个教学学满语的先生,也就是这儿的国语才对,拜察家大@奶奶半满半汉的话她都听不太懂了,这要她,怎么扮得象一个旗人呢?
杨天兰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气度沉稳颀长的贵公子在窗前负手而立着看她呢。胤禛穿一身宝蓝色宝相花缠枝纹的长袍,外套一件月白色斜襟坎肩,很普通的款式却被他穿得雍容华贵,尊贵矜持。他腰间系一块晶莹美玉,二个五色荷包,他的手结白修长,晶莹如玉,食指有枝指,姆指处套有一个碧玉斑指,那碧玉如一弯碧水般笼在手上,张显着他不凡的家世。
这位楼上的贵公子便是当今皇上的第四子是也。胤禛背负的手里转着一串45粒直状纹犀角珠,他的背影给人安静从容的印象。
伊尔哈想着出门时他主子说的:“你就在旁边看着,只看着他怎么做就行。爷就是要看着他想怎么做,爷要知道他的心。”
胤禛这时回过头来吩咐说:“去吧!”伊尔哈闻言喜露颜色,和戴铎一同出去了。
“同业竞争!”胤禛清淡如水的声音说出这个他从没听到过的词来。他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二,在遇到与他相似的争的时候,会先想用一个和字。和字,可以吞、可以并、可以长,也可以间。他为什么没有这么想过。
好一会子,一个侍从恭身道:“主子,底下传上话来说那边完事了。”
胤禛说:“好!提轿子吧!”侍从轻声问道:“爷您是回府去吗?”胤禛略一沉吟说:“不,去太子爷那儿。”侍从说:“讨爷的示下,是这会子吗?”
“对,就是这会子。”胤禛乌黑的瞳仁,晶莹如星,目光柔和,常带着三分的善意。
侍从垂下眼去,他不敢和主子的眼晴直视。主子的那双眼睛虽然总是淡然带笑的,但偶尔会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那道光芒仿佛要把人从前到后刺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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