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山一路疾驰，来到费&县军营寨外。营寨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
离开营寨往南，来到壕沟附近。
壕沟前有数百名贼人在晃荡，哄的一声，纷纷逃回壕沟后。他们拿起长矛，低头弯腰。有贼人敲响铜锣，告知头目。
头目高声叫唤，聚集起几千贼人，排成队列，有人在前，有人在后。
丁山笑，心想：宋融已去，费&县军已散，贼人们看到一个人，就如临大敌。
到壕沟前，丁山高声说：“我递了降表，回来告知黄密，你们去通报一下。”
反贼们都笑，纷纷叫嚷：“你骗我们。”
丁山张开双臂，站在那里，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过好一会，二十多名反贼从别处绕过壕沟，来到丁山附近，举着长矛，慢慢地接近。贼人将长矛缓缓伸出去，碰了碰丁山，见他没有反抗，胆子大了，举起长矛往丁山腿上打去，将他打得跪倒在地。
贼人们欢呼一声，冲上去将丁山团团围住，纷纷说：“我就知道，他是个孬种。”
丁山一言不发，咬着牙。贼人们将丁山双臂扭住，捆绑，抢走他的马匹和兵器，押着他去见黄密。
黄密得知，很好奇，笑着让随从将丁山押进来。
丁山进了大帐，昂然站立。贼人们踢他腿弯，使他跪倒，按住肩膀，不让他起身。
黄密见丁山身材魁梧，脸上肌肉纠结，信了几分。他说：“你就是那个回来送信的？将他放了，赶他离开。”
贼人们目瞪口呆，没有动作，看着黄密。
黄密说：“一个人帮你跑腿，完事之后，回来告诉你事情办好了，难道你还将他杀了不成？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贼人们抓住丁山往外拖，丁山问：“你将我赶回郭大使那边去吗？”
黄密笑了，说：“看在你很卖力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往外去，不是往里去。”
丁山用手抓住地面，一挣，四名贼人拖不动他。丁山说：“我要往里去，不往外去。”
黄密大笑，说：“我一试，就试出来了，你果然有古怪，带了信给郭敬吗？”
贼人们跟着大喊：“带了信给郭敬吗？”
“没有。”
“既然没有，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为何不走，偏偏要走死路？”
“我要去与郭敬大使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贼人们哄堂大笑。
丁山仰头，说：“如果不让我进去，现在把我杀了吧，就算我先走一步好了。”
黄密沉吟片刻，将手往外一挥，往斜下一劈。
贼人们拉扯着丁山，到了外面，一名贼人抽出刀来，比划着他的脖子，将刀高高举起，砍了下去。
丁山胆气很壮，但将死之际，也不禁闭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丁山觉得自己似乎没死，就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贼人。
贼人们拉扯着丁山，进了大帐。黄密打量丁山，问：“你为了送信，真不怕死？”
丁山说：“真要送信，必定不会选我这样的蠢笨之人，明知道你使的反间计，要害宋大人，还是将降表递了上去。”
黄密眉头大皱，本以为自己使出的计谋不会被识破，哪知道现在一个傻子都说得出来，计谋当然没用了。
黄密想到费&县军营寨的异样，又不相信丁山。他说：“费&县军已经离开，想必我的计谋还是起了作用。”
丁山点头说：“没错，我害了宋大人，辜负了郭大使，现在要回去与他们死在一起。”
黄密大喜，他不明白，为何计谋被看出来，还是奏效了，也不想去明白。他说：“好，我就放你进去。”
丁山说：“多谢了。”他转身走出大帐，没有贼人敢上前拉扯他。
黄密派贼人将丁山送到里面去，贼人们看着丁山，仿佛在看怪物。一路上，贼人们很安静。
到壕沟之前，丁山自行滑落下去，然后手脚并用往上爬。巡逻的官兵发现他，用长勾将他拉上去，然后带他去见郭敬。
郭敬听到丁山竟然回来，很吃惊，连忙吩咐让他进去。
丁山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郭敬听后久久不语。
郭敬将头盔摘下，放在桌子上，抚摸着花白的头发，思绪非常混乱。丁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郭敬低声说：“在京城有十万大军，即使略有败坏，至少也有四万人可用。各地州县，少则三千人马，多则六千乃至上万人马，各自抽调出一、两千人来，就有了两万大军。按照曹越的法子，必定能救得我们脱困。照丁山所说，宋融军中皆识字，让他们担任校尉、队正，不愁两万大军没有合适的将领。陛下，你这是要致我于死地啊？难道就因为我与宋融亲厚，对他赏识？”
丁山听不清楚郭敬说些什么，抬头看，郭敬眼神散乱，面容扭曲，神情来回变幻。
郭敬双臂支撑桌面，站起来，向左歪倒一下，然后站稳，往大帐外走，身体左右摇晃，就像喝醉了酒。他看着西北，京城的方向，惨笑。心想：我为天子和朝廷卖力二十多年，大小数十战，百战百胜，只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我不服啊！以往，我也曾被围困，遇到的危险比现在的更大，朝廷还是尽力来救援，并没有此刻这般昏聩。是什么导致前后的变化？难道是我赞赏宋融？
郭敬低声说：“陛下，你糊涂啊！一旦我大军覆灭，人人都能看出朝廷没有尽力救援，那时，人人都不愿意冒险拼命，只求稳妥。反贼就会更加猖獗。天下英雄起了别样心思，不会再给朝廷效力。大齐，完了。”
郭敬大笑，心想：我蠢，宋融也“蠢”，天子更蠢。
郭敬的异样引来众多兵将围观。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了？”“大使不对劲。”“多半是坏消息。”
见兵将们聚拢，郭敬站到高处，说：“丁山带来了坏消息，朝廷的援军不会来了。”
兵将们纷纷喧哗：“为什么不来？”“朝廷不理我们吗？”“我们给朝廷卖命，朝廷竟然不救我们？”“这不可能。”
伸出双臂斜举，沉默好一会，等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郭敬说：“今天，就是我们拼死突围的日子。冲不出去，我们就死在这里。我，郭敬，将会冲在最前面，用我的尸体，给你们铺出一条路来！”
停顿好一会，郭敬才继续说：“击鼓，聚齐兵马。”
轰隆隆的鼓声响起，兵将们纷纷赶来，排成阵列。
郭敬让校尉们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军汉们纷纷议论：“也许郭大使错了呢？”“或许朝廷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呢？”“或许贼人没有粮食了呢？”“等一等，或许有转机，没必要现在就去拼命。”“或许……”
郭敬叹息一声，无言可对。他确实犯了一些错误，但也把贼人吸引住了。只要朝廷的援军赶来，就是一场大胜，只可惜……
郭敬想到他的谥号可能是忠勇，不禁笑了。临死之际，他多有怨恨，哪里有半分忠勇？
郭敬不管军汉们如何，下令出击。
大军排成阵势，来到壕沟前，贼人们已经严阵以待。
一声令下，官兵们向前冲去。贼人们仿佛得知了好消息，不愿意与官兵们拼命，早早就投下干草柴堆，点燃大火，隔着大火与官兵们对峙。
郭敬看到官兵们畏缩不前，心里着急。他丢下剑，走到队列的最前面，举起一大块木板，紧紧抓牢，大喝一声，往壕沟下跳去，落在火堆里。熊熊大火，点燃他的头发、短须、衣角，火焰灼伤他的肌肤，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忍不住仰天大叫，声音凄厉之极，就像受伤的野兽。他身体摇晃着，木板始终没有侧翻。
前列的军汉看到如此情景，才相信郭敬的话，他真的要用尸体给军汉们铺出一条回家的路。
军汉们眼睛登时红了，听到郭敬大声叫喊：“冲啊！”他们从木板上往前奔跑，奋不顾身地扑到对面的贼人们身上，将他们扑倒在地。
郭敬毕竟老了，支撑不住，木板左右摇晃，眼看着就要侧翻。丁山怒吼一声，跳下去，举起大刀，将木板顶住。
兵将们纷纷解下水囊，划破，将水泼在两人身上，帮他们暂时缓解火焰的灼烧。更多的军汉抬起木板，跳下满是火焰的壕沟，惨叫声先后响起。他们用嘶哑的声音叫喊：“冲啊！”声音之中仿佛有莫名威力，能驱使人前仆后继，不畏惧死亡。
长矛刺身上，还往前冲，直到长矛将肚子刺得穿透；砍断手脚，还往前爬，直到鲜血流干；砍中脸庞，看不见东西，听着贼人口音，转动脑袋，辨明方位，扑上去撕咬；跳下壕沟，在火焰中顶替倒下的同僚，举起木板。
官兵们心里充满哀伤，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家。
贼人们哭喊着，往后跑，向壕沟里跳，往上面爬。他们胡乱叫唤，手里拿着刀剑，不敢回头抵挡，被轻易地砍杀。
黄密大惊，指挥反贼们上前，将逃亡的贼人全部砍杀，贼人们还是不住往后奔逃。每当官兵冲近，贼人们不敢回头抵挡，便砍杀起督战的贼人。
贼人们抵挡片刻，便即死伤惨重。官兵们同样有伤亡，但他们已经不在乎，可贼人们在乎，谁都不想死。
丁山蹲下身体，用刀柄一磕，使得郭敬屈膝，他用肩膀顶住郭敬的背，用刀柄扛起他，将他往上一抛。郭敬感觉犹如腾云驾雾，“飞”上了壕沟。
幸好有众多水囊解救，郭敬没有受太重的伤，还能站立。
郭敬从旁边的军汉手里抢过一把刀，怒吼着，往前冲去，来到阵列之前。
黄密没有办法，又吩咐贼人们点燃了大火，希望阻挡住官兵。郭敬抢过木板，举起来，就要再次跳下壕沟。
一名军汉用肩膀撞开郭敬，抢过木板，说：“我来！”他跳下了壕沟，将木板死命地顶在了泥壁上。他低着头，用肩膀和背部扛住木板。一名贼人用长矛刺下，从军汉的肩膀处，刺入他的身体里。军汉抓住长矛，将长矛往自己身体里刺去，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长矛刺穿他的身体，刺入泥土里，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住。
贼人们看到那名军汉的举动，吓得呆了。
一名官兵高喊着冲过壕沟，撞到一名贼人身上，将他撞得往后退去，被长矛刺穿。长矛透过贼人的身体，将官兵也刺穿。那官兵还是没有停下，死命地往前推，嘴巴张得很大，露出红色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官兵举起木板跳下壕沟，越来越多的官兵冲过壕沟，冲散贼人的阵势。他们用上千的伤亡，很快就攻破两道壕沟。贼人如潮水般后退，来不及退走的，跌落壕沟，变成火人。
黄密指挥八百名勇士上前阻挡，总算是暂时把官兵们的去势挡住。
郭敬挤到前面，用刀劈开一根长矛，避开了另一根飞来的短矛，刺入一个贼人的胸膛，用力一抽，竟然拔不出来。他不禁感叹，还是老了。一名贼人看准时机，将长矛往郭敬脖子刺去，郭敬来不及躲避，只得等死。
一把大刀从旁砍来，将长矛连带贼人砍作两段。贼人的上半身往前挣扎，鲜血内脏流了一地，他发出痛苦的叫喊，听得人毛骨悚然。
丁山站到郭敬前面，说：“大使，我们往前冲！”
郭敬说：“好，冲！”
丁山将大刀一摆，横削，将两名贼人砍翻在地。前面不远处，黄密领着精锐贼人在抵挡着官兵们。丁山迈开大步，往黄密冲去。黄密跟前，有十几名贼人精锐，手持长矛、刀剑。丁山大喝一声，将大刀往左斜削，将一名贼人由肩到腿砍作两段，再往右一削，将另一名贼人如此砍倒。他将大刀一抡，将四根长矛砍断碰飞，将大刀从上往下直劈，将一名贼人从头顶到裆部劈开两半。两片身子飞往左右，落在左右贼人怀抱里，他们不由自主接住，然后惊恐大叫，将尸体丢下，腿软无力，坐倒在地，站不起来。
四根长矛同时刺向丁山，他将刀柄一横，往上一举，将长矛挡开，往前冲去，推得四名贼人连连后退。又有四名贼人在后用力推，手掌按在前面同伴背上。他们手臂吃不住力，把手臂屈起，倾斜身体，用胸膛和肩膀顶住前面人的背。
丁山将大刀往下一抛，伸出手臂圈住四根长矛，夹在腋下。他将长矛用力往后拉，然后往前猛然一捅，登时发出木柄碎裂声、刺穿人体的钝响声，四根长矛将八名贼人刺透，串在一起。
丁山脚一勾，勾住刀柄，往上一踢，将大刀踢起，伸手接住，举着大刀，作势往前，大喝。此时，恰有劲风吹来，他的头发胡须被风吹得倒立而起。三十多名贼人吓得目瞪口呆，心中发凉，腿脚发软，坐倒在地。
黄密看到丁山如此凶猛，实在是吓坏了，往后就跑。他刚跑了两步，就连忙强自站住。他非常明白，继续跑下去，贼人们必然崩溃，拦不住官兵。那时，官兵脱困，反过来要追击溃散的贼人，三十万贼人已经丧了胆，绝对不敢回头看一眼。黄密的权势富贵和皇帝梦，就此烟消云散。如果他还想要做皇帝，就不能跑，死都要死在此处。
黄密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往回扭，头颅已经转过去了，可腿脚不听使唤，还是没转过去。他的身子扭曲着，脖子上出现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他咬着牙，拼命地将身体扭过去，扭过去。他颤抖双手，拿起长矛，往前一捅，抵住丁山。丁山刚才发力太猛，脱了力，此刻没法发力摆脱长矛，只好任由长矛刺在盔甲上。长矛在盔甲上滑动，带出一溜火花，从肩膀上滑过，刺在空处。
黄密本以为必死，看到丁山没有挥舞大刀砍来，露出笑容。旁边有人扶住他，是亲信杜威。往前一挥手，黄密说：“大伙杀啊！”
贼人们看到黄密如此勇猛，竟然敢独自对抗官兵的杀神，都十分佩服。就像郭敬跳下壕沟激励官兵们那样，黄密悍不畏死，同样能激励贼人们。那些吓得坐倒在地的贼人们纷纷爬起来，用长矛捅去，将丁山推得往后退。
一根长矛刺向丁山的脖子，他来不及抵挡，旁边有人用横刀将长矛挡开，是郭敬。他用横刀劈扫，将丁山面前的长矛通通挡开。
黄密略微后退，接过一根短矛，向丁山投去，然后让贼人们照做。贼人们还是不太敢靠近丁山，就纷纷将短矛投去。十几根短矛飞来，丁山连忙将郭敬护在后面，用大刀一扫，将短矛扫落。
此时，别处的官兵已经突破的贼人们的阵势，逐渐从两旁包抄过来，黄密再不走，就要被合围。黄密只得后退，丁山提着大刀追去，又被点燃的大火挡住。
再次，一排排的官兵们跳下壕沟举起木板，一列列的官兵们从木板上冲过壕沟。反贼们一败再败，退到了最后一道壕沟之前。
黄密让人点燃了身后壕沟里的干草柴堆，将己方的后路封住。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吸引了贼人们的目光。他们露出绝望的神情，恶狠狠地看着黄密。
黄密领着精锐贼人唱起歌谣：“可恶的大老鼠，偷吃我们的粟米；可恶的大老鼠，抢走我们的田地；可恶的大老鼠，夺走一年辛苦钱；可恶的大老鼠，宁愿喂狗不赈济；可恶的大老鼠，对我们赶尽杀绝；可恶的大老鼠，力气巨大刀剑利；可恶的大老鼠，山珍海味吃得起；可恶的大老鼠，今天我们吃了你！”
这首歌谣直白得惊人，词句并不文雅，贼人们才听得懂。他们想到年来的经历，悲伤落泪。此时此刻，他们一无所有；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豪门世家富户。这种仇恨，正好发泄到官兵们身上。
贼人们唱着古怪调子的歌谣，排成简陋的阵列，手持着长矛，一队队往前冲去。他们心里的仇恨和恐惧，如此真实、热烈。
一列列的贼人被官兵们砍倒，长矛断裂，身躯残破，鲜血飞溅，内脏翻滚，残肢四抛，惨叫连连，歌声阵阵。一列倒下，第二列再上。每一次，黄密都被精锐们裹着往前冲，然后退下来，再次往前冲。
无数短矛往前投去，石块在空中胡乱飞舞，箭支飞起落下。刀剑相撞，发出金铁之声。人人呼喝，发出呐喊。
官兵们的刀剑砍得钝了，已经再无新的刀剑可换。他们与贼人们拥挤在一起，互相推挤着。贼人们倒下了一列又一列，再一列，官兵们已经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贼人。
贼人们从两旁的通道中涌来，不断加入战团。一个个官兵倒地，被蜂拥而上的贼人们咬死。官兵们逐渐被挤压成一团，人数越来越少。他们的靴子被鲜血浸透，脚底一下软、一下硬，想必是踩到了人体和硬实的地面，没空去仔细看。
忽然，前面一空，官兵们来到燃烧着大伙的壕沟前。郭敬毫不犹豫地要举起木板跳下去，丁山连忙拦住。郭敬一甩肩膀，大喊：“给老子滚开！你们听着，至少给老子逃出去一个！”
郭敬大喊一声，跳下了壕沟。熊熊大伙立即将他吞噬，他的身躯手臂没有丝毫摇晃，木板稳稳当当地举起。数百名官兵回头看了一眼生路，然后转过头去，与贼人厮杀，没有一个人转身跨过木板。
郭敬在大火里，转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丁山。他咬着牙，将嘴唇咬破，鲜血被大火蒸发，脸庞已经成了黑色。丁山明白，郭敬哀求他，至少逃出去一个。丁山踉踉跄跄地跑过了壕沟，连忙趴下，伸手去拉郭敬。郭敬笑了笑，脸上裂开十几道黑红口子，往下一倒，消失在大火里。
丁山连忙将木板的一端拉住，看着对面，希望有人能逃生。对面的数百名官兵被挤压到了木板之前。贼人们用长矛刺去，用短矛投去，用弓箭射去。有的官兵没了力气，被挤落壕沟，被大火吞噬，发出惨叫。
没有一个人，转身走过木板，一个都没有。
对岸，最后一个官兵被刺倒，往后摔去，落在木板上。丁山伸直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扯过来。官兵吃力地举起横刀，横在脖子旁，往外一削，将衣领削断。他挣扎起身，作势往前冲去，被一根长矛刺穿身体，钉在木板上。贼人们推落木板，尸体滑落大火之中。丁山咬着牙，豆大的眼泪滴落，还没落地，就被大火蒸发。
黄密走到前列，看着丁山。丁山还是拉住了木板，希望有贼人过来，与他们拼命。黄密不再看丁山，松手，剑落地，坐倒，发出大笑。笑声比哭还要难听十倍、百倍。贼人们纷纷丢下兵器，坐在尸山血海里，嚎啕大哭。
没人过来，丁山丢下木板，提着大刀，往西北去。
一阵风吹来，将一些干草灰吹得飞起，在半空中旋转着，旋转着……丁山回头，盯着那堆旋转的干草灰，看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