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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与世的游魂

苏洛洛,是秦乐记事起就一起生活的家人,从小,她就知道,苏洛洛不是自己的亲姐妹。爸妈并没有隐瞒这一点,是希望也许某一天,洛洛的亲人寻来的时候,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跟养父母生活,还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据爸妈说,洛洛是在自己出生的前一年被父母旅行时捡到的,那天是他们旅行的最后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的,爸妈走到一个公园里看到了被一群人围观着的像流浪狗狗一样被放在纸箱里的洛洛,已经哭到嗓子哑了,纸箱里的洛洛被一床小棉被包着,棉被里还有一张纸和一个项链一样的吊牌,纸上写着她的出生年月日和“苏洛洛”这个名字,吊牌则是一个泛着蔚蓝色光芒的谁也看不懂的图案。当妈妈抱起这个小婴儿时,洛洛突然睁开了眼睛,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底泛着湛蓝的光芒,直直地看向妈妈的眼睛里。据妈妈说,就是这一眼,她就再也放不下这个娇嫩的小婴儿,于是旅行结束时,二人的甜蜜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

秦乐还记得小时候每每听起爸妈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心里总像喝了一大坛醋一样酸酸的,小时候,一家人住在山边的一个居民区,自己从小就像假小子一样到处乱跑,再加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而洛洛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吃喝都像猫儿一样的少,总是一个人闷在小书房里翻着爸妈书柜里满满当当的书,或是趴在窗台上向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望着发呆,发呆的时间以小时为单位计算,爸妈自然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洛洛身上关心着她,儿时的她总觉得洛洛在她之前就霸占了父母的疼爱。所以,儿时的秦乐,总是以趁爸妈不注意偷偷欺负洛洛为乐,欺负的也都是恶作剧,比如抓了蚱蜢往洛洛身上扔呀,或是偷偷藏起她看的那本书......洛洛也不会告状,欺负紧了就是哭,倒也奇怪,洛洛哭的时候没有声音,捂着嘴,眼泪就这样哗哗地往下流,一双大眼睛盈满了泪埋怨似得看着她,让她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有种想向眼前这个梨花带泪的小人儿下跪忏悔的冲动。最终,秦乐便彻底放弃了戏弄她的想法,但也是不理不睬。每日秦乐四处乱闯,而苏洛洛依然呆在家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至于让她们变得像连体婴一样要好的那个原因,是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在秦乐六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的傍晚,爸妈还没有回家,苏洛洛破天荒的一个人走出了家门,正趴在屋后的石榴树上捉知了的秦乐看着洛洛一个人径直地向渐渐西沉的落日的方向走去,不知怎的心里一阵寒意,那阵寒意似乎在告诉她——“洛洛要走了!洛洛要离开我了!”鬼使神差般的,秦乐开始向洛洛跑去,一把拉住已经走到山边的洛洛,气急地问:“你去哪?!再走就掉下去啦!”洛洛转过头,眼中闪着如梦幻般的光芒,笑着指着天边说:“乐乐你看,那里有座塔,里面还有好多人哦!”秦乐被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刺得一愣,第一次看到她那样憧憬的兴奋的表情,被感染了似的,秦乐的心里也突然欢快和激动起来,她顺着洛洛手指的方向看去,落日映红了半边天,那余辉处似乎真的有一座高高的宝塔,长大后,秦乐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火烧云。而真正吸引秦乐的,是洛洛接下来的话:“乐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秦乐便成了洛洛忠实的听众,听她说着各种各样离奇怪诞的故事,那些比任何童话书或故事书里还精彩的故事,只说给秦乐一个人听。秦乐也享受着独自霸占着这些精彩的特权。她曾经问洛洛这些故事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洛洛笑着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是梦。”

梦,是一个人的专属,不可模拟或抄袭的原版,从此,洛洛在秦乐眼中更添了一份神秘感,并从弱不禁风的初印象转变为古灵精怪的小精灵。两个女孩从分享最隐私的梦境开始,成了如同连体婴似的亲人和朋友。而秦乐,为了那些引得她欲罢不能的故事对洛洛打从心底崇拜起来,并承担起了保护她的责任——虽然她比洛洛还小一岁。

两人渐渐长大,依然如连体婴一般考进同一所大学,虽然秦乐小洛洛一岁,但看起来比洛洛更成熟性感,洛洛呢,虽出落得亭亭玉立,可她的眼神和表情让人觉得她美得飘忽和不现实。在现实里,秦乐保护着照顾着洛洛,而在那些如梦似幻般的梦境故事中,洛洛让秦乐体会到最彻底的灵魂的自由。秦乐曾经问过洛洛有没有想过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而洛洛轻轻摇摇头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没有必要了......”洛洛总是说些挺玄的话,秦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心想:“最好别找到!让洛洛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苏洛洛开始做第一个离奇的梦,是在7岁的一个夏天,她还记得,那年很热很热,家里经济条件挺好的,所以买了很多家庭都买不起的摇头电扇,别家的孩子晚上睡觉前会把门前的地浇湿,然后抬去几张凉床和凉席,一家人拿着扇子睡在上面,摇着摇着累了也就睡着了,孩子们和大人们经常会成为门前蚊子的美餐,第二天每个人都在抓着身上被咬得一块儿一块儿的包包,点蚊香什么的都没有用,那么大一块的地儿呢~~能熏到几只蚊子呀~点的多了熏到人都熏不到那些活跃在夜间的吸血虫!而洛洛她们会睡在家里凉席上,任电扇的风呼呼的吹着,爸妈再一人一个蒲扇,摇呀摇着,慢慢就睡着了,尽管如此,起床时身上仍然会黏黏的,一点都不清爽。

那天,照例的,洛洛偎在秦乐身边,就这样安静地睡着。然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爸爸?”苏洛洛环顾着周围,自己坐在一把藤椅上,不远处,爸爸背对着自己在和一位不认识的叔叔说话,虽然不认识,那叔叔却给自己一种应该认识的很熟悉的感觉。她小声喊了声爸爸,爸爸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和那位叔叔热切地说着什么。叔叔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却回过头来看向她。那是个很可爱的男孩,似乎和自己同岁,圆圆的脸蛋衬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神,头发短短的,说不出是什么发型,穿着一身红蓝色条纹的T恤,有趣地打量着她。洛洛被男孩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转身要去卧室,男孩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直接拉住她的手说:“走!带你玩去!”洛洛脸顿时觉得发烫,这男孩好像和她很熟络似的,可自己并不认识他呀!“那......那我要先问下我爸爸!”洛洛抬头向爸爸的方向看去,爸爸依然背对着自己起劲地说着什么。“走吧!一会儿就回来!”男孩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洛洛的小手便向外跑去......

出了门,路上的景象也是洛洛从没见过的——至少从小生活的家门口和附近并不是这样。出了门,眼前是一大片被藤蔓缠绕着的栅栏,翠绿翠绿的叶子上散落着开着白色的叫不出名字小花,花是极小极小的,柔柔弱弱的意味着绿叶,似乎只要吹来一阵风,绿叶稍微动一下,花儿就会随风飘散。栅栏外是一排香樟树,开着黄白色的小花,空气中甜甜的香味似有似无,洛洛被男孩儿拉着边跑边不由得深呼吸起来,贪婪地想用短短的几秒把所有的香甜味儿全吞进肚子里。

跑过这片栅栏,是一条长长的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洛洛开始有点担心了,问:“你要带我去哪呀?我爸爸找不到我会生气的!”“他不会找你的!很快就到了!放心吧!”男孩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跑。好累呀!苏洛洛本就柔弱的身体怎禁得起这样快速的奔跑。在她决心蹲下耍赖时,男孩欣喜的声音响起:“到了到了!”

洛洛喘着气弯下腰,从来没跑过这么远的她快被折腾死了!她生气地抬头,却被眼前的风景愣住了。面前是一扇很大的雕花铁门,男孩推开门,笑着示意她走进去。铁门后,是一条很宽很宽的林**,两边是两排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树,她抬头,树叶很茂盛,长长的树枝让道路两旁的树像牵手一样搭在一起,遮住了几乎全部的阳光,在盛夏的她竟能感到一丝清爽的凉意。再往前走,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的喷泉,喷泉上是个带翅膀的婴儿的雕像,随着喷泉汩汩的流水,雕像像妈妈送给自己的八音盒一样转动着。“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对我眨眼睛啦?”洛洛指着转动中的雕像惊异地问男孩。男孩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抿着嘴笑。

他们继续向前走,绕过喷泉,是一栋像城堡似的建筑,可惜门窗都是紧闭的,里面很安静,应该是没有人。“这是什么地方呀?”洛洛转过头问男孩,“这里面是住家的地方吗?是你家么?”男孩带着笑意直直望向她的眼里,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将洛洛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牵起她的双手说:“你喜欢么?妹妹......”

“洛洛!!洛洛!!!”焦急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是爸爸的声音,分明带着怒气。“糟了!你还说我爸爸不会找过来!我要挨骂了!”洛洛又急又怕,埋怨了一句便丢下男孩转身向爸爸跑去。耳边传来男孩渐渐模糊地声音:“妹妹,记住这里!要记得回来找我噢!”“找你干嘛?都怪你害我要被爸爸骂了!再也不理你了!”洛洛边跑边小声嘀咕着......

“洛洛,起床咯!要迟到了!”秦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洛睁开眼,愣愣的看着秦乐,秦乐一头雾水,下一秒就见洛洛跑向餐桌前的爸爸。“爸爸,我以后一定和你说一下再出去玩!”洛洛低着头小声说,生怕爸爸生气。爸爸愣了下,笑着说:“这孩子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呐?快去刷牙洗脸吧!不然会迟到的!”“呃?”洛洛也愣住了,“爸爸你不生气了?”“洛洛做梦了吧?”妈妈端着豆浆油条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调侃爸爸,“你看你对她们太严厉了吧?做梦都梦见你发火!”“什么严厉呀?”爸爸也笑了,“不过以后要去哪玩确实要和爸妈说一声噢!不然我们会急死的噢!”爸爸摸摸洛洛的头。

是梦么?可为什么这么真实?洛洛看着双手,还有被男孩牵过的温度。应该是梦吧?!洛洛甩了甩头。可怎么甩也甩不掉这真实的梦境——直到十多年后,直到让她已然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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