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大雁成群结队地向南飞去。
一个黑衣男人紧握着剑,骑着棕色的瘦马行走在大漠里。一眼望去全是黄色的沙子,看不见尽头。
空中高挂着一轮孤寂的落日,火红的圆日与大漠上的黑衣独行者相映成景,更显大漠的空寂,寥阔。
此刻的黑衣人便是天狼。天狼,像极了大漠中一匹孤独的狼,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天狼,八岁在大街上行乞时被暗月组织的人抓到暗月谷的暗月岛。那时的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段千寻,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在街上流浪。
他十二岁时,在暗月岛残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成为众多孩子中的佼佼者。幸运地离开了暗月岛。
他对那四年的铁血训练至今还记忆犹新,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了。
他在岛上四年里学会了刺杀,毒杀还有计谋。与同伴四年的对杀让他出刀的速度达到了同年人的极限,但是他还在一步步地训练着,他想超越自己,他对自己比对别人还要残忍。他知道同来的五百多个孩子里能有五个活着就不错了,他必须对自己残忍,因为他要活着。
他的生命力如沙漠里的仙人掌一样顽强。
但是他出刀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暗月武曲星的两根手指头。他没有武学功底,只会最原始的搏斗。他的剑法是他出谷后学会的。
他没想到他出谷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配合年轻的织女星绿染刺杀武林第一剑楚霸天。他的任务期限为一年,比暗月以前所有杀手的期限都要长。
那一年深秋,黄花铺满地。十二岁的他化装成一个小叫花子蜷缩在离楚霸天家不远的街道上,一身单薄的他冻得瑟瑟发抖。他已经在这不吃不喝待了三天。
一个眼睛明亮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往家走,看见角落里的小叫花子,脸上不忍,吵着母亲道:“母亲,这个哥哥真可怜,我们把他带回家好吗?”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转动着乞求着母亲。
华衣妇人爱怜地看着女儿,轻抚小女孩的头,“小晚,这个得问你父亲,母亲无法做主。”
小女孩撅着小嘴道:“父亲最听母亲的话了,只要母亲同意,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华衣妇人温柔地笑了,轻轻地戳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你个小鬼灵精。”
小叫花子颤巍巍地跟着小女孩母女俩进了楚家大院。
小叫花子非常勤劳,很听话,什么活都抢着干,话也不多。楚夫人非常喜爱这个男孩子。楚夫人很遗憾,一直没能给楚霸天生个儿子。楚霸天很疼惜妻子,常常安慰她,对女儿楚晚异常疼爱。
楚霸天从外面回来,见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知道是夫人大发善心了,并没有说什么。
楚霸天观察了男孩许久,见男孩并没有什么歪主意,对男孩的戒心慢慢放下来。练武的时候也不忌讳男孩在附近看,偶尔心情舒畅的时候会指点一下男孩。大有收男孩为徒的趋势。
在楚家大院的日子里,活泼可爱的小楚晚将男孩当哥哥对待,温柔善良的楚夫人将男孩视如己出。男孩寄人篱下的感觉在她们母女的温情下慢慢融化了。在暗月岛的四年里只有残酷的训练,身边每时每刻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每天早上睁开眼看见的同伴可能在下一刻就不在了,或许取同伴性命的刽子手就是他自己。
同时进暗月谷的五百多个孩子,到最后剩下不到四个。武曲星把五百多个孩子像狗一样圏养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着,优胜劣汰。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片刻不等人。美好的日子如流星一样划过长长的夜空。短暂而永恒。
一年之期就要到了。任务失败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然后,会有别的人来继续任务。
深秋,寂寞而萧杀的深秋。
狂风乍起,菊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和初来楚家大院的那天一样,一样的菊花,一样的大风。
楚霸天在漫天飞舞的菊花下练剑,男孩一如既往地站在不远处观看。
楚家剑法“长风斩”在楚霸天手中飘逸而出。第一式:长空破浪,如情人般的柔情化解大海的汹涌澎湃;第二式:风雨无阻,像闪电一样将整片银河短暂的割裂:第三式:离恨天,若泥石流一样喷涌而出,欲将天地间的山川河流毁灭;第四式:斩情丝。
饶是楚霸天为武林第一剑,还是无法参透第四式斩情丝的奥妙。长风斩第一式十分轻柔飘逸,像情人一样多情婉转,二三两式十分霸道,如敌人般绝情狠辣。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够斩断情丝呢?
红尘滚滚,最难断的也是情丝。
楚霸天练完前三式,大汗淋漓,停下来。这时站在不远处观看丈夫练剑的楚夫人款款走上前来,拿出绢帕,楚霸天乖顺地低下头,楚夫人是个如丁香花般的女人,她温雅地笑着,轻轻地为夫君擦拭着额上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站在他们身后的男孩已经习惯了这样温馨的场景。楚霸天夫妇十分恩爱。楚霸天每次练剑楚夫人都会前来观看,等丈夫累了,她会走上前为他擦汗并嘱咐他不要太过劳累。楚霸天会点点头算是答应,然后楚夫人满意地离开。楚霸天继续练剑。
今天的情景和往常一样。楚夫人走远后,楚霸天又开始练剑。
楚霸天转换剑势,想要冲破自身的束缚,将长风斩第四式斩情丝发挥的淋漓尽致。没想到楚霸天刚用上全身气力,并觉查出全身经脉出现痉挛。楚霸天立刻停下来,急忙封住全身重要穴位。凌厉的目光扫向男孩,男孩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千寻,告诉我你是怎样下毒的?对于你经手的东西,我都检查过没有问题。”楚霸天问男孩。
“你很谨慎,对我并不十分信任。我把毒药洒在了刚才楚夫人给你擦汗的绢帕上,你很相信你的妻子,而你的妻子很相信我。这种毒药,无色无味,遇水即化,刚才它接触到你的汗液后融化,随着你的毛孔进入了你的体内。”千寻上前一步,冷静地回答着。
一个黑衣人从院外飞进来,长剑指向楚霸天。
楚霸天冷笑着看着来人。“暗月谷的月魔,你来了。”
男孩没想到暗月的首领居然亲自来了。
不过见到首领,男孩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千寻恭迎首领。”
“你退下。”黑影冷冷道。
屋里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和血肉碎裂的声音。
楚霸天眼睛担忧地望向屋内,黑影转动手中的剑向楚霸天袭去。楚霸天冲破穴道,快速调匀气息同黑影相击。
男孩向屋内跑去。
只见一身绿衣的绿染目无表情正在屠杀着楚家的护卫。绿染的剑扫过的地方,楚家护卫应声而倒。男孩向楚夫人的房里跑去。
楚晚睁着一双惊慌的大眸子死死地抱住母亲。男孩刚踏入房内,绿染就出现在门外,目色冰冷地打量着楚夫人母女。
男孩跑向楚晚,楚夫人死死地拉着女儿不停地往后退,退到墙角。
男孩一横心,将楚晚从楚夫人怀里夺出来,遮住她的眼睛。寒光一闪,楚夫人倒在血泊里。
男孩扭断了楚晚粉嫩的脖子。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不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死亡。也不让楚夫人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死在面前。
院子里,黄花上染了血,格外的妖艳。楚霸天激发强烈的离恨天欲与暗月首领月魔同归于尽,月魔料到这一点,疾风般冲上云霄。可惜还是没有躲过楚霸天的致命一击,楚霸天的长剑划破了他左手的手臂,月魔的左手废了。
男孩和绿染同时来到院子里,楚霸天的鲜血洒落在铺满黄花的地面,凝固成红霜。
绿染冷冰冰地回禀道:“主人,楚家所有人都已被清理了。”
黑衣人黑眸看着男孩道:“千寻,你这次做的不错。”
男孩跪在地上,“谢主人夸奖。”
男孩曾想过背叛暗月,背叛月魔,和武林第一剑楚霸天联手将暗月首领斩杀,然后获得自由。可是这个想法在他看见楚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一起时就消失了。楚霸天虽然武功盖世,但是他有羁绊。他深爱的妻子女儿成了他的累赘。在这一点上,他无法与杀人不眨眼,性情冷漠的暗月首领月魔相比。
为了生存,男孩最后还是选择了暗月首领。选择了将罪恶的杀戮指向这家曾经对他好的一家人。
想要成为暗月有等级的杀手,他不能沾染上红尘里的情丝。
除非他变得足够强大,比楚霸天强大,比暗月首领月魔强大。
楚家大门上的牌匾铮然落下,月魔带着两名手下傲然离去。三个人不同高度的身影消失在黄花最后的芬芳里。
此后,只要身体无大碍,天狼每天都会练剑,练着从楚霸天那里偷学来的长风斩,不论寒暑。
红色的霞光渐渐地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天狼收回目光,埋头继续赶路。
西风,瘦马,黑影,湮没在一望无垠的大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