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哐！哐哐！几声敲门声响起。“涛子，该起来了。”
“唔……晓得咯。”孟涛含糊着应答道，眼皮像是抹了胶水，怎么都不愿意睁开来。
记得有篇主旨是忆苦思甜的课文里有一段话，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孟涛个人觉得是大谬，自己都挨到青春期的尾巴尖了，也没曾体验到有什么胃口大开的时候，哪怕是自己很中意的菜色，也是没几口就觉得饱意上涌。相反的倒是瞌睡大涨，是天天爬起来见风就蹭蹭蹭地涨的那个涨。那句话改成‘半大小子，睡死老子’还比较符合实际些。
哐哐！几分钟后，不见孟涛从卧室出来，提醒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力度也很自然地变重了些许。
“起来了的，正在穿呢。”瞌睡回去的孟涛条件反射般地回应道。
然后孟涛把手探出薄被，胡乱摸索着放在床边的衣物，也没睁眼。额，还能再磨几分钟，等会起来后动作抓紧点，路上脚步放快点，想来到达学校就不会迟到了……
第一章二十一区
哐！哐哐！表面包了一层薄薄合金板的店门被敲击的声音怎么听都是那么刺耳。
“没锁的！推！”孟涛抵坐在离门口十几步的一张靠墙的工作台边上，头也没抬，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地吼道，然后继续对着手头的东西专心捣鼓着。
大大的工作台的中央被一盏小型聚光灯照得纤毫毕现，除了孟涛埋首的一团地方稍显有序外，其余位置全部被一些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器物充斥了。各种规格的传输线、机械构件、功能模块以及作用不详的半成品，以一种非常有印象派特色的风格穿插堆积着，给外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惨不忍睹。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小小的聚光灯显然不能满足整个空间所需的足够照明，除了孟涛面前的工作台周边还稍显明亮外，也只能大致看出顺着门的方向还靠墙摆放着一个长长的多层货架，货架中间两层是整齐码好的一些常用配件，都是半旧不新的，品种数量众多。场地空旷处还有几张半新的靠背椅可以供人使用。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开门做生意……我的转向器搞好了没有？”费了大力才推开大门的一个男人发着牢骚，踱步走进门来问道。在他身后，是明媚的阳光随着大门的开启洒将进来。
“什么型号的？送来多久了？”见到进来的是来取件的客户，孟涛才轻轻放下手头的工具，站起身来扭动几下肩膀。
“速鸟二的尾部转向器，它的具体型号是……等等，我看看……”来人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侧身对着阳光仔细辨认，“SWD—13。上周拿过来的。”
“哦，有点印象。”孟涛打着哈欠，打开货架下部的柜子，从里面取出转向器递给那人，“我说，你怎么把这个装在速鸟二上面？”
男人接过转向器，辨别确认了一下，回答道：“SWD型号的不是更好么？我还专门多花了七百多标元。如果不是《改装法》不准许，我连动力引擎都想换成飓风系列的。”
“呵呵。”孟涛轻轻笑了，“也不是都这样。很多东西单独看是很好的，但是组合在一起，效果往往比预计的差很多。像你这个SWD—13，如果装在速鸟一上面都还说得过去，但是用在速鸟二身上，不但最大使用效率没有充分发挥，而且契合处的磨损度会加大百分之二十以上。”
“啊？！”这个男人郁闷了，“那我不是浪费了！”
然后，男人托住转向器，翻来覆去地不停查看，“亏大了！亏大了啊！真的是这样子吗？”他对着年轻的孟涛，貌似不是很信服。
“那是当然的了！我又不会多收你的维修费。”孟涛点点头，然后指指那部转向器，接着解释，“根据它内部器件的磨损程度，修好后我稍微改动了它的灵敏度结构。你回去多试试，保管比原先耐用。”
“哦，这样子啊。那多少钱？”男人也不虞有他，算是认可了孟涛的言论，但是从表情上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点懊恼是少不了的。
孟涛伸手取过男人捏在手头的维修取件卡，对着上面记录了的金额念道：“八十标元。谢谢！”
男人干脆地付了帐，转身走后，孟涛吹着口哨，在墙上按下窗户的开启按钮，在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中，房间大厅整个变得亮堂起来。
“看来的确是不早了呢。”然后孟涛走出店门，一边跟碰面的熟人打着招呼，一边在街道对面的一个自动贩卖机上投下了零钱，取了一瓶无糖饮料和一份类脂的复合食品权当早餐。
在街道上基本能看出来，其实这块居住区的位置还是比较偏僻的。因为周边范围内的大多数建筑物都是渺渺数层的小型结构，偶尔在街道上穿梭而过一些单人悬浮车，来往的人流量都不是很多。而在目尽之处，却是密密麻麻的那种高耸入云傲然伫立的特大型建筑物，哪怕现在是大白天了，都还能清楚看到闪烁其间的各种纷纭的霓虹色彩。
坐在店铺里细嚼慢咽吃完早餐的孟涛，扔掉食品包装，拍拍手后打开工作台上的呼叫器就大声吼叫起来：“老板！该起床了！”对于能理明言顺打断他人的睡眠，孟涛向来有一丝不吝力气的恶趣味。
“起床！起床！都有生意上门了……”孟涛吼了两句，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后，待缓一口气的时间，又接着开喊。
他那坚持不懈的一份执着，终于得到了响应，呼叫器上传来一阵阵的呲呲声，看来是被拔掉了呼叫器的接驳口。
半晌后，被一副巨大的帘子隔出来的空间背后，一道通往楼上的小门被打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威严的表情跨步走进房间。不过遗憾的是，哪怕他的眼神是如何如何的犀利，但是眼角糊着的某种东西都破坏了那点仅有的严肃气氛。
“你说的客人呢？！不要说他们刚刚才走……哼！”这个络腮胡愤怒地质问道。看上去他的年龄差不多是四十挂头，身体很壮硕，也可以用彪悍来形容，当然首要前提是没有那个突出的肚腩就完美了。
孟涛笑笑，回答道：“的确是走了呀！一个送件的，一个取件的。喏，那个加热箱就是送来的，害我没睡好就爬起来给他开门……这是另一个的维修费，给你了。”
“那你还催我起来？哼哼……”接过钱的络腮胡听了解释，心头还是有点不忿。
孟涛已经转身穿过帘子，走进那里隔着的小卫生间。卫生间对面，还有一个小隔间，那里是晚上孟涛守夜休息的地方，很逼仄，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可供圜转的空间都很有限。
“昨天不是给你说了我上午要去资料馆查东西的么……你搞忘了还要怪我提醒……”孟涛的声音从小卫生间里飘出来，有点含糊，他正在漱口。
“哦？是么？”络腮胡搔搔头，低头看到自己还捏在手中的钞票，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气软，“那你也不知道帮我买早餐么！”
“我的天啊！大叔！看看现在的时间，你再磨蹭一会儿下来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还是待会你凑合着一起吃得了。”这次的声音是从另一边的小屋传出来。出门待人还是需换身干净清爽的衣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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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桦署作为一个连续多年获得城市规划开拓奖的署级行政机构，在人口基数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也根据实际情况，不断大力有效地拓展了城市生活区的覆盖范围。基于一种立足中心的开放式发展理论，现在承桦署已经发展到了拥有二十三个行政分区，而每一个分区，都几乎不亚于五十年前的承桦署自身规模。如果有目力极好的人从亚太空俯瞰下去，就会发现整个城市像只极其庞大的蜘蛛，匍匐在陆地之上。每只节肢上，都有两个巨大的节点，一个节点就是一个行政分区的中心。这样的节点，目前总共有十六个。位于中央地带的七个分区，由于都属于三十年前就存在的老区，在地域上相互交错，没有明显相隔的分区地带，反而像是一个整体，看上去也就是蜘蛛的躯干了。而纵穿承桦署中部而过的一条河流，就仿若是它借力的那根蛛丝了。
还有一处恰巧的是，就在承桦署外围延伸出去的山脉丛林中，就特产有一种以落果、蘑菇和一些腐殖质维生的大型蜘蛛，其成年个体跟成人的手掌差不多大，而且性格温顺，许多人也就爱在家里把它们当做宠物来饲养。理所当然的，在某次关于承桦署专属吉祥物的民选中，这种大蜘蛛以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得票率高居榜首而中选。
现在的孟涛，正由这只名字叫做‘承桦’的大蜘蛛其中一个节点上附生的刚毛向着节点的主体位置慢慢挪动。这个节点，也有个名称，叫做‘二十一区’。
进入二十一区的中心地段，孟涛才感觉到自己本来已经有点懈怠的生活态度又重新被激活了。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撼心灵，但是也让孟涛心脏的跳动频率加快了些许。
远看不觉得，要真的到了近处，才能真切体会到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巨大建筑物给人的一种压迫感。那些能够直刺苍穹的建筑都是厚重的合金外墙，地基深入地下上百米并延展开来，彼此相互间还在设计范畴内联接着相互承力。
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除去地面蛛网密布的道路上是轮式车和悬空车共用外，还有无数条悬空的宽敞行车道供悬浮车专享，它们像是一根根彩带，连接无数大厦的彼此之间。
从原理上说，任何型号的悬浮车，都能不依靠道路限制进行或长或短的凭空飞行，但是按照严格的《交通管制法》，在城市区域的主干交通上，必须要遵循沿着行车道范围内驾驶的原则，一切超出范围的非常规行车，会有相当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惩罚条例在等候着违反者。
孟涛可不想去体验它的真实性，老实地把借用络腮胡的座驾规规矩矩停放在区属资料馆的专用泊车位上。
资料馆对外的查询大厅里，数十排长度也是好几十米的合金长条桌上面间隔有序地安装有无数的查询终端，数目不下千位，也就是可供相同数目的人同时使用。
面对自己有兴趣的东西，无论多久都不会感到无聊和厌烦，更不会觉察出时间的流逝。孟涛就是如此，如果不是肚皮在咕咕抗议了，他都差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个人浏览器面前花费了大半天时间。
孟涛抓紧时间把自己查到的资料归类汇总一下，剔除一些重复和不必须的内容，然后去管理员那里登记，取了一个专用的下载接口器，把所需的资料都传输进自己带来的存储卡上。
归还接口器的时候，按照上面显示的下载流量，孟涛肉疼地支付了一百多标准元。
‘真黑！我又要天天啃复合食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