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朱文正一手拿酒,一手舞剑,十分俊逸潇洒。谢翠英体谅朱文正,默默前来相伴。朱文正舞了一阵,有些乏了,才看见谢翠英在不远旁的亭中守着,收了剑,也往亭中去了。谢翠英见朱文正过来,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朱文正问道:“铁柱睡了吧?”谢翠英嗯了一声,又道:“柳姑娘,应该是刘姑娘,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都督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啊?”朱文正把剑放在石桌上,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我总是觉得柳姑娘心中还藏着些什么。”谢翠英说道“哪个人心中又没有一些事情是不愿意向别人透露的?”
朱文正笑道:“翠英,你难道也有事瞒我?”谢翠英一愣,也不知该怎么作答,朱文正又道:“贾秦此人心计甚重,我始终看不透他。”谢翠英才道:“也许不过是什么难言之隐罢了,吴王既命你守洪都,你听命就是,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岂不更好?又何必管他那些?”朱文正哈哈大笑:“叔父如此安排,倒也和我的脾性。”夫妻二人正自闲聊,却见丁三过来。
丁三见谢翠英也在,也不上前,离了老远说道:“老爷,贾参事深夜前来拜访,正在客厅等候。”谢翠英小声道:“不知这贾参事有甚要紧事。”朱文正眉头一皱:“还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许明!”朱文正让谢翠英先去歇息,带着丁三就往客厅去了。
贾秦在客厅已经等了一会,正自想着该如何向都督说明此事,兀自出神,朱文正已经进来。贾秦慌忙上前,朱文正让贾秦坐了,故问道:“贾参事,深夜至此,不知为何?”贾秦略一沉思,道:“嫣儿前段时间承蒙都督照顾,如今我兄妹二人得以重聚,也未能好好谢谢都督。今天偶然得一壶好酒,知都督好酒,不敢独有,只是怕打扰了都督。”朱文正笑道:“哪里,贾参事不必客气,既有好酒,何不拿出来你我痛饮一番,丁三…”丁三一直在身边候着,听都督叫唤,已经明白,赶紧摆上酒具。
几杯酒下肚,二人也只是闲扯些无关紧要之事,朱文正知贾秦欲问许明之事,也不难为他,先开口问道:“贾参事,不知那许明是如何处置的?”贾秦心中松了一口气,都督既然问道,自己只管回答,看看都督口风,之后自然好办,就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许将军也是一个难得人才,我与他虽然有些不愉快,但一直暗里敬他,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许将军也是一时酒后失手,我想在监牢里给他关上几日,让许将军清净清净,再给那受害者家眷些许银两安抚安抚也就是了。”朱文正心中冷笑:却是来故意要套我的话!也不变声色,继续道:“现在虽属用人之季,吴王也对许将军寄予厚望,但犯下这等大罪,如此处置怕也难服众。”
贾秦心中也是翻腾,都督至始不说如何处置,许明又是有功之臣,不能轻易判处死刑,心中难为,都督怕是要考量自己,就又道:“只是许明功劳甚大,吴王也很是器重,实在难为啊。”朱文正笑道:“贾参事遇到这事可又糊涂了,律法之事可不能疏忽,来,今日你我高兴,提这事倒有些扫兴了,你我再饮一杯。”贾秦也不好再问,只得相陪,一壶酒很快喝尽了,朱文正呼人再取,贾秦忙推辞回府去了。
贾秦回到潇湘阁,见刘嫣儿还在等他,便把朱文正说的那一番话告诉了刘嫣儿。刘嫣儿听罢,说道:“你怎还想不开,都督不愿亲自处理此事,只因这许明犯的是死罪,都督不好袒护,又磨不开情面,这才让你去处置。都督之意是要你依法办理呀。”贾秦心中明朗起来,却又道:“但都督今晚似乎有意试探我,对我还不是很信任。”刘嫣儿问道:“都督可曾问起你我身世?”贾秦道:“我也觉疑惑,自从你和都督相会之后,都督竟未曾和我提及此事。”刘嫣儿想了一会,说道:“都督看似豪放不羁,内心却十分细腻,那日我与都督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也有些漏洞,只是都督丝毫没问。看今晚都督如此,想必是还存有戒备之心。”
贾秦听罢,沉吟道:“实不能小看朱文正。”刘嫣儿见贾秦如此,又说道:“都督待你我不薄…”贾秦打断刘嫣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偏是这般巧,我只是恨,竟没想到陈友谅…唉,也罢,嫣儿,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看天命吧。”刘嫣儿听罢,无话可说,兄妹二人相对无言,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贾秦就来到司法衙门,传令升堂,审理许明一案。受害小吏家眷家逢巨变,又担心许明买通衙门,哭得凄苦,贾秦听了心里又觉烦乱又是无奈,着人安抚肃静,命人带上许明。许明上堂后见是贾秦,心中一惊:与此人有过节,怕要吃亏,直呼要见都督。贾秦哪里还给他机会,只命人呈上物证,带上人证,当堂处了许明死刑。许明早就愣了,这时朱文正却是来了。
许明心知贾秦今日敢如此判决,朱文正定然晓得,见了朱文正也不敢辩解。贾秦见朱文正来了心中只有疑惑,莫非刘嫣儿揣测错了朱文正的意思?也不迟疑,把朱文正迎上了主座,朱文正坐下大喝:“大胆许明,如今可是知错?”许明早已没了魂魄,只道知错了。朱文正又道:“洪都一战你也颇立了些战功,如今却做出这等不赦之事。吴王如今新登王位,天下未稳,正是用人之际,常谓我言: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是以,对广大将士也是多加宽待,许明,如今判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许明听朱文正如是说,赶忙应道:“末将如今犯下大错,自知死罪。只是再也不能奋战沙场,为吴王效力,常感愧于吴王。”朱文正顺势接道:“将死之人有此悔悟,倒也难得。”转而又问那小吏的婆娘:“你可还有什么要求?”那婆娘本也是粗俗之人,未见过什么大世面,在家中也常倍受小吏打骂,丈夫死了于她倒也是解脱,只是寡居后生机尚无着落,因此哭得伤心,听都督问,早就没了眼泪:“可怜家中清贫,幼子无从照看。”
朱文正早就命丁三暗里探查了那小吏的为人:这小吏本是一地痞,逢了战事也谋了一件差事,整日花天酒地,恰好许明抑郁,倒结识了这等货色!朱文正也不明说,只道:“谅受害者家眷可怜,着许明赔付白银500两,以资其幼子成长。”那婆娘哪见过这多白银,一听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忙上前谢恩。朱文正又道:“许明罪大,理应处死,但其战功卓越,已知悔改,又有报国之心。我怜你是个人才,从轻处理,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人听命,将重犯许明拖出去重打五十军棍,没收其家产,撤销职务,收为都督府马夫,以尽余力。”许明听后自是谢恩,领了军棍已是半死之人,只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此为后话。
堂审过后,贾秦心中满是疑惑,又不敢直问朱文正。回到潇湘阁,便把公堂之事告诉了刘嫣儿,刘嫣儿听罢笑道:“不曾想你我都被都督玩弄了,都督对此事早有打算,只不过想给许明个教训罢了,以后你我行事可要更加小心才是。”贾秦哪里还有话说,只不过许明职务被撤,将军一职尚且空缺,心中又有打算,也不跟刘嫣儿说。刘嫣儿见贾秦做思考状,已知贾秦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兄妹二人又是叙了一会闲话。
贾秦自许明判决之后,一直在想谁会接替将军之位。将军之位握有兵权,尤为重要,自己又不好请愿赴职,委实难办。这一日,贾秦在府中处理公务,却听门人前来传报:副将卫可达前来拜访。贾秦一听,已知其来意,心道:“此人粗鄙,仗了一身蛮力才有今日,却也妄想占据将位。不过如是能为我所用,却又大有不同…”便出来见了,果不其然,卫可达正为此事而来。
“贾参事,那许明走后,将位空缺,不知都督是要指定谁来接位?”卫可达也不绕圈子,刚一坐定就问道。贾秦暗喜:果然一匹夫,将来定能助我!奉承道:“副将军战功显赫,将军之位还不非你莫属?”卫可达听后自是大喜,知道贾参事与都督关系甚近,如今刘嫣儿又住在潇湘阁,谁还不知她和都督的关系,忙道:“还望贾参事以后多多帮助,事成之后,卫某定当回报!”贾秦正欲答话,却听下人来报:都督来请,商议军事。贾秦笑道:“那我可就要提前恭喜卫将军了。”卫可达听罢也是满心欢喜,对贾秦的好感又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