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出这把枪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老家伙藏得那么隐蔽,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老奈格夹杂着咳嗽的声音响起:“拿来给我。”
听到老奈格的叫唤,苏伊回过神来,转过身将枪放在老奈格面前。“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一杆破枪?藏那么好,我还当什么宝贝呢。”
苏伊的话老奈格似乎并未听到,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杆枪吸引了,宛如枯枝的手指在枪身上来回的摩挲,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和老朋友诉说着什么。突然,老奈格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在拒绝了欲要上前搀扶的苏伊之后,终于是靠着那把枪的支撑,勉强站稳了。
“跪下,单膝。”止住了起身所带来的喘息,老奈格低声道。
“恩?什么?”不知是苏伊真的没听清楚还是感到吃惊。
“我让你到我面前,单膝跪下,还要我重复第三遍嘛?”此时的老奈格显得非常激动,伴随着吼声的是一连串的咳嗽。
老奈格的态度让苏伊足足在那呆立了一分钟,“要不是怕他一激动,昏死过去,我才不会给这个老家伙下跪呢!”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望着老奈格那浑浊中透着坚定的眼神,苏伊还是屈服了。
当苏伊跪下后,老奈格一扫身上的颓败,那股摄人心扉的气势最后次出现在了他身上,左手轻放在苏伊额头,右手将苏伊都觉得有点重的那杆枪平举在苏伊头顶上方。
“我,第三十二世圣枪骑士,兰斯洛特.奈格,以永恒之枪守护者的身份,现将我手中的永恒之枪传于你,苏伊.奈格。”低沉而平和的声音在苏伊耳畔响起,此时从老奈格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那股迟暮的感觉。
兰斯洛特?圣枪骑士?永恒之枪?什么和什么啊?苏伊从未听老家伙提起过他叫什么,村里人也都称呼他为老混蛋,只知道他姓奈格,因为苏伊自己也姓奈格。还有那永恒之枪,不会是指那把破枪吧?难道家族的骑士封号还大有来头?
感受到老奈格的郑重,苏伊并没有出声,也未表现出平时那不恭的态度,压下心中种种疑问,静静等待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
“起身接枪,并以汝之名起誓,将永身守护此枪,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老奈格接着道。
“等一下,我完全弄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什么永恒之枪,什么使命的,能给我解释下吗?”终于,苏伊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照我说的做。”老奈格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威严。
看着老家伙的态度,苏伊知道,看来他只能照做了。
奇怪的仪式似乎算是完成了,褪去身上的气势,老奈格又变回了那处在弥留之际的老人,虚脱的他瘫坐在了地上。“小子,老子死了以后你打算干嘛去?”似乎并没打算解开苏伊心中的疑惑,老奈格带着咳嗽率先发问。
“恩?不知道,或许会继续留在这里砍柴,到时候再说吧。”老奈格的身体状况爷俩都心知肚明,苏伊也没让老家伙避讳,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抬着头透过稀疏的树枝望着天空,似是在逃避这无比压抑的气氛,随意回答道。
“老子的本事你也算学了七八成了,小子,你知道吗,纳德里亚除了一些老怪物,你已经能算强者了,不打算出去闯闯?”
对于老家伙这句话,我们苏伊直接回以一个鄙夷的眼神,“老家伙,快死了还要诓我一回,当我傻啊,你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过得如此凄惨。我要是听了你的话,到时被打的满地找牙那才是真的傻呢。”苏伊现在是尽可能对老奈格表现的尊敬一些,这些话他心里暗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在他看来,经过老家伙那么多年的折磨,比起一般人来他的确是要强上不少,就力量而言,村里早就没人是他对手了,体魄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强壮。然而苏伊还没自大到认为他已成为大陆强者,起码他从没学过什么功法战技之类的,那些大陆响当当的强者,哪个没有一套厉害的一塌糊涂的剑法啊枪法之类的。再看看他自己,破枪倒是有一把,至于剑法枪法,谁教过他?
“随便你以后干什么吧,但是给老子记住,庄园你可以卖掉,宅子你也可以卖掉,永恒之枪你必须把它留在身边,它曾经象征着奈格家的荣耀。”见苏伊没有做声,老奈格也没有继续这话题。“现在扶我去你爷爷那。”
“让我一个人待会吧。”来到苏伊爷爷和老管家的坟头前,老奈格便让苏伊先回去。
对于老奈格的身体状况苏伊很是不放心留他独自一人,但在老家伙的一再要求下,苏伊只能在帮他将毯子裹严实后答应太阳落山后来接他回去。
“父亲大人,我没能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但是你看,我用我的方法完成了家族的使命,苏伊已经长那么大了,哈哈,他现在是我的儿子,我的本事他也学得七七八八了,用这样的方法教会他一切,我是不是很有创意?”苏伊走后,老奈格独自一人对着他父亲的坟墓诉说道,“你知道吗?与其说这该死的使命差点毁了我们奈格家,或许说是你的夸大差点毁了我们家族更来得贴切点,索尔家的那个老家伙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直到今天他还是没能发现我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将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永恒之枪传给了苏伊,他已经真正成为我们奈格家族的传人,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比你强吧?我即完成了家族的使命,也没有让奈格一族毁在我的手上,哈哈,哈哈哈……”
那天傍晚,苏伊并没有能够接回老奈格,当他来到坟头边时老奈格已经断了气。老奈格是带着笑走的,只是那种笑容看在苏伊眼中却更象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
苏伊把老奈格葬了,就葬在宅子后他爷爷的坟边上,可是在给老家伙立碑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老奈格对他的文化教育非常的不负责,不负责到只教会苏伊写他自己的名字,苏伊所认识的字中绝大部分都是在路过村里教书先生的课堂时偷偷在一边学来的,夹杂着平时给人送信时学会的那点,这才勉强让他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文章。荒唐的是这么多年来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老家伙叫什么,至于兰斯洛特那几个字,以他的文化水平让他写出来实在是难为他了,不过庆幸的是,他至少知道兰斯洛特的首字母应该是L,于是只能草草在老奈格的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刻下一行字:“L.奈格葬于此地。”
此时天色已晚,但似乎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替老家伙做,于是苏伊跑到村里,拿出他身上仅剩的三个铜板,买了壶酒。三个铜板一壶的酒无疑是这些年来他买的最贵的酒了,老家伙活着的时候都不知有多少年头没喝上过那么“高档”的酒了。
“老家伙,今天你没喝的酒现在算是给你补上了。”苏伊回来后,将酒撒在老奈格的坟头,便一屁股坐下,呆呆的看着酒一滴一滴渗入泥土。就这样,一坐便是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两腿发麻。
“好吧,老家伙,你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苏伊的眼中有些迷茫,老奈格的死让他少了份负担,但同时也让他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一份牵挂,此时的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或许留在村里砍砍柴打打猎会是个不错的打算,至少有屋遮风,有钱吃饭,有那么大个庄园,也能种点什么,说不定以后还能在村里讨个老婆,简简单单过完此生。可是老奈格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虽然苏伊觉得那是老奈格在捉弄他,甚至他觉得那杆破枪,好吧…永恒之枪都是老奈格临死前对他的恶作剧,但要说对他一点触动都没,那倒是假的。
此时的苏伊,刚满十八,淡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配上金色的长发,虽然谈不上俊朗,但倒也算是一脸英气,本就生得高大的他,加上老奈格这些年的“磨练”,远比一般人来的健壮,要是给他一身盔甲,一匹骏马,应该也很是威风。在他这个年纪,正是热血澎湃之时,谁不向往勇者屠龙的英雄事迹,谁不幻想自己能成为万人景仰的大陆强者,哪怕做个带兵打仗,征战四方的大将军,那应该也是很拉风的事。
“我走了,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似是做好了决定,苏伊终于起身。
苏伊并不打算将庄园和宅子卖了,他觉得,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里,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苏伊将地契拿出,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就埋在了那棵只剩一截的树桩下,之后回到他和老奈格住了多年的木屋,简单收拾点东西,便准备离去。至于去哪,阿萨王国的王城—艾尔贝塔将会是他闯荡之旅的第一站。说来可笑,在王都附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苏伊却从未去过王城,甚至除了村子和山里他哪都没去过。
其实苏伊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也没什么东西能带走,他实在太穷了,在昨天将最后三个铜币“奢侈”的买了一壶“高档”酒后,他的所有财产只剩下两套补了不能再补的破衣服,一件旧到不能再旧的羊皮袄,以及那把“锋利无比”的斧头,就连他平时睡觉时的毯子,现在也裹在老奈格身上了。苏伊找了块布,将除了他穿着的那身衣服以外仅有的一套衣服,以及那把破斧头包好,这便成了他此行的所有行李。至于那把破枪,好吧…最后一次纠正,永恒之枪,虽然苏伊完全没有把那些誓言放在心上,但他还是决定将它带在身边,算是兑现他对老奈格的一个承诺吧。
就这样,我们的苏伊扛着永恒之枪,永恒之枪上挂着他的包袱,踏上了艾尔贝塔城之行。不过在踏上王城之行之前,苏伊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厚着脸皮去村里找苏菲大婶讨两个包子吃,要知道,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实在是饿的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