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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意料之外

一种强烈的不安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恐惧无力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心房里有片刻的窒息感。

路子幽踢飞一个接近她的尸体后,将刀插在地上,缓了缓,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用力压了压,以试图减轻这种不适感,随后,用力一蹬跃上了教学楼的顶楼。这种感觉……

她是知道的,万劫有事!她和他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心电感应。她能感应到他现在一定是出事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居高临下,可以看清楚现在整个学校的情况——血色一样的红光里,尸体和鬼兵在厮杀,还有从小角落里被召唤出来的小妖兽,牙羽矫健的身影在尸体妖兽和鬼兵之间穿梭,刚才那个巨型的法阵所在的位置只剩一股呈狮样的力量强光在原地,而万劫却不见了身影……可是,明明还感应到他存在的气息,虽然很微弱,就在那股力量所在的位置,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路子幽看着底下的情况,再想到万劫此刻的情况,眉头不由得蹙起来。今晚的事情,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身面对时,还是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镇定与冷静。她早预料到会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她作了上百次应付这种情况的预想,一步步地按着自己预想中的样子来走,即使有情绪也必须压抑住,因为这一切她都要按着预想中的步子来走,不能因为她个人的情绪而破坏了整个计划。

可是,现在……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她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那个人……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也会有所纰漏,也会担心事情不像她料想中的那般完美,更加会担心那个人。她刚才对他说,那个妖兽就交给他了……

她当然知道万劫一向以来的心结,他不想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一直仰望着自己的背影,也不想一直被瞒着一些事情……这些她都知道,只是一直在装傻假装不知道而已。她要相信他,她也应该相信他!路子幽垂下眼眸,虽然现在心里还是被不安所笼罩着,但是她相信以他的能力应该会没事的。下面的情况现在是刻不容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阿劫,不要让我失望。

路子幽不再犹豫,纵身一跃,松开握着刀柄的手,刀立即化为无数的光点像尘埃般在夜空中慢慢消散。她滞空在半空中,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法阵在她的脚底下缓缓转动着流光,她双手结印,阖上双眸,神情认真而严肃地吟诵诔文和咒文,力量的急速涌动使她的广袖裙摆和如墨的头发无风猎猎起舞,如蝶展翅欲飞,乌黑的发丝在她姣好的面容前纠缠飞扬。

她专心致志地吟诵着咒文,脚下的法阵流动着的光芒浮在这一片红光之上。她听到红灯里面燃烧着的灵魂的呐喊,感受到他们的痛苦,知道他们的不甘愤懑不舍……

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真实的生活过,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恋人,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生活经历,有自己的回忆,不是谁造出来的一件玩具,不是一个无意义的存在的数字,也不是谁为了提升力量特意造出来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将他们提炼成为自己的力量。

待到红灯熄灭,他们的灵魂也将被燃烧殆尽,也就是说世间上在没有他们的存在,自然也不能轮回转世,没有来世……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再有。

路子幽压抑住心里的那份感情,继续专心吟诵咒文。吟诵停止,她霍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红灯皆熄灭!

整个学校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剩路子幽脚下的法阵还流动着淡淡的光华。

天上的月华不足以将黑暗中的校园全部照亮。黑暗里,只剩那些利刃入肉体妖兽叫喊兵刃碰撞马匹嘶鸣之类的声音。

路子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星星点点的光芒像夏日的萤火虫一般,从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操场上广场上草坪上树桠里等地方慢慢悠悠地浮游而上。在陷入一片黑暗的校园中,漂浮的点点光芒像是夜空里的星尘。微弱的光芒在此刻黑暗的背景衬托下,看起来有一种无可言喻动人心魄的美丽。

她抬起手,一截皓月般莹白的手腕在衣袖滑落间显露,掌心向上,五指微微曲拢,做出承接东西的手势。浮游的光点安静地飘荡着,然后安静地飘落路子幽的掌心里,在她的掌心里安静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所有的光点像是有意识一般,从校园里的各个地方的红灯笼里飘出,游移而上,飘落在路子幽的掌心里。路子幽看着掌心的光芒,那些飘落在她掌心的光芒像是飘落在她心底一样,一点一点填补她的心。她忍住泪意,看着掌中的光芒就像守着稀世奇珍,凝视凝聚在一起还是并不耀眼的光芒——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的!即使只剩一点点,也会有办法修补好这些残缺的灵魂的!

待到全部的光芒都汇入到掌心之中,路子幽将光点融汇成一个小光球。众多微弱的光点融合成一个小光球之后,光芒突然暴涨,一瞬间竟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随后她在法阵消失前一刻,借助法阵脚下用力一跃,从半空中跳跃下来。

此时此刻,她的力量全部消耗殆尽,现在只有依靠本身的战斗技能了。因为要使用这个收魂之术,她已将力量全部消耗殆尽,虽然只能收集到残余的一点点魂体,可是以她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要把那些被当做祭品的人的整个灵魂收起来,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力所不从的事,而且,她也要顾虑到回到地上的情况,所以她刚才也要消灭一批敌方的战斗力才可以施这个术,否则施完了这个术,回到地上马上就会被那些行尸走肉和妖兽们攻击。这对于没有余力结防御结界的自己来说,应付它们还是会非常吃力的。

现在地上到处是断手残肢血肉模糊之类的物体,她落到一处相对干净一点的地方。现在,校园中的战场已接近了尾声,靠着疏朗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只剩小数的鬼兵和尸体们战斗,她环视了一圈,发现了牙羽敏捷的身影在一个个小妖兽中穿梭,手起刀落妖兽化成烟尘状消失,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事情过后,她也会提那些鬼兵们超度的,剩下的都不必她再出手。

她的身体本来就还没痊愈,刚才又使用了那个术,现在她也只能咬牙继续坚持下去。她的目光在黑暗里搜寻万劫的身影,而她看到的却是万劫和巨大妖兽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黑暗。

没有万劫的身影,也没有看见妖兽的力量流动的光。

怎么回事?她心里再次涌起了忧虑,立即一个纵跃,来到刚才妖兽所在的位置。

由于没有力量使用小火球或者小光球这类小法术照明,她只能在那一片黑暗中努力辨视。那个巨型妖兽早已不知所踪,地上只有昏迷不醒的万劫,他躺的位置恰恰是刚刚法阵的中心!

一直以来,事事顺心,从未遇到过强敌,从未受挫。即使遇到了强敌,也是在在自己的料想之内,在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之内,她对对方有所了解,就会有相应的对策。一时遇敌受挫,她也会暂作退却保全自身,以图后计。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从未遇到过,也未曾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落到这种窘迫狼狈的境地。

“阿劫!”路子幽失声喊道,慌忙跑过去,蹲下来抱起万劫,“怎么回事?”她焦急地看着万劫,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监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她像在问万劫,又像在问自己,话语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无措。

是高估了他的实力,是对他的期望过高,还是他刚刚打败那个妖兽现在力竭昏迷的?

“醒醒,醒醒。阿劫,快醒过来……快醒醒啊!醒过来啊!!!”她对着万劫安然入睡般的沉静面容喊道,刚开始还是很温柔地叫唤,叫唤了很多声之后发现他还是不为所动,她不禁慌了起来,喊道最后情绪也失控了起来。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跟她预想中的差别太大了……

有时候设想过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一回事,设想过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又是一回事,但是当你自己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因为你在设想的时候,那种恐慌无措是不真实存在的,它不会影响到你设想中的自己,也不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她是真实感到那种恐惧无措,如雾般笼罩在她心头,她看不清她心里的下一步动作,也看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阿劫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不对!至少她预想中的万劫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昏迷不醒的模样……她以为凭万劫的实力,怎么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万劫的上半身,抱住他,少年的身体单薄却结实,她不顾地上有多肮脏,顺势坐在了血肉模糊血迹斑斑的地上,她的侧脸贴住他的侧脸。此刻,看到他的模样,她的无力害怕愧疚等情绪一并迸发了。她感觉不到属于他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内流动。

她抱着他。

他无力被她抱着。

她现在别无所措,无计可施,她能想到就是跟他说话,让他听到自己在呼唤他。她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乱成一团,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到,可是又觉得现在必须和他说些什么才可以。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才会醒过来,只能听着自己心里的声音,想一句就说一句。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快醒来好不好,你不是发誓过以后绝对不要再站在我后面的吗?不是发誓过要变强?不是发誓过要保护我不是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人打败不是发誓过绝对不会再次为力量而感到无力的吗?!!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在这里就倒下?”她压抑住胸膛内色里翻涌的情绪。夜色深沉,她微垂着睫毛,掩下了眼眸里的潋滟。她咬紧嘴唇忍住不哭。

她的眸子里的水光粼粼像月下的湖面,虽然半阖着眼眸,可是看上去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此刻的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她眨了下眼,泪水就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了,滴在万劫的肩膀上。她更加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以痛觉刺激自己,不让自己再流泪。

放任自己伤感了片刻,彷徨了片刻。她还是要坚强起来,现在这样的情况,眼泪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也毫无帮助,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尽快让万劫离开现在这样的环境,接受治疗。至少,必须马上回去找他们。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吸了一口气,振奋精神,露出了一个笑容,“没关系。我带你回去,让无虺S子霁他们治好你,一定会治好的!”

“幽幽……幽幽……”她听到是万劫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讶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转过头看他,刚好他也在勉力艰难地慢慢转过头来看她,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他似乎是想让她安心,尽力露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就像是突如其来一阵清风,倏地吹散了她心里的迷雾,一下子拨云睹日。刚才她置身于彷徨之中,好像是身置于虚空之中,四处无所依,脚下的的虚空更是让她觉得恐慌。看到他醒过来,然后对自己露出了笑容,虽然笑容很苍白很虚弱,但是她觉得心里的恐慌空洞一下子被填补好,就像是终于脚踏实地,心里安定了下来。

巨大的惊喜袭上她的心头,她看到他醒过来,很想笑,可是觉得让他看到自己为他担忧为他的醒过来而开心很别扭,脸上的笑意确是掩饰不住,嘴上却对着他骂道,“笨蛋!谁准你昏迷过去的!谁准你吓我的!谁准你现在醒过来的!你这个笨蛋!笨死了!吓死我了!混蛋!浪费我的感情!”嘴角还带着笑容,眼里也透出高兴,可是边骂着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下来。她再次用力地抱住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现在的身体很疲惫,精神也很疲惫,不知道为何力量流注入他的身体后,他没有觉得更加有活力更加精神了,反而觉得身体疲惫得不像他自己的身体。他刚才听到路子幽的话,从一开始就听到了,他很想醒来,很想告诉她自己没事,他发誓过的那些话他也一定会做到的,可是他醒不过来,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尝试让自己醒过来,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现在他的身体依旧疲惫得不像样,他做每个动作都要花很大的力气,他慢慢地转头看路子幽,表情迷茫中带着些疑惑,他在确认自己刚才是否听到了“幸好你醒过来……没事就好”的话,随后,他放松了身子,由着她抱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努力地抬起手,尝试着回抱她,果然还是很困难,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手慢慢地抬起来,然后慢慢靠近她的背部——终于,触到了!他努力蜷起手指抓住她的衣服,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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