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是一个不同的地方。她的优雅，与生俱来。
无论黑夜，还是白天，人潮涌动，亦或是万籁俱静，她永远都是端坐着微笑，不言不语，不喜不悲。
刚过了午夜，后面紧紧跟随的，便是日始，月始，岁始。一切都是新的了。
而她，却在万人中央，宠辱不惊。
没有爆竹，没有烟火，甚至，可能连彼此祝福的声音都不曾有。
今夜午夜，往常热闹的街区，照常热闹，往常冷清，照常冷清；往常忙碌的人们，照常忙碌，往常安睡的，照常安睡。彼此见不到面的人，今夜之后，依然在生活里平行，没有交点，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新年，春节，情人节，一年中有那么多的节日。然而，在这个地方，任何节日都激不起什么波澜了。
每年里，无论什么节日都只有这么一天，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珍贵么？可是，哪一天不特别呢？哪一天不是这年里唯一的一天呢？哪一天又能在过去了以后，再重新来过？
今夜的午夜，就像每一天的午夜一样，过后就又是明天的开始了。
新年，也不过是“买一打送半打”的商业噱头了。只是不知道，卖酒的地方，买醉的人，是否多了些。
新年，只是新年而已。
S市，永远是贵妇。
“芩芩，新年快乐！”楚梵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满脸兴奋地向坐在对面的魏小倾说。
魏小倾收回正在神游的思绪，笑了笑，也淡淡地说，“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
两人在这里坐了一整晚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总共也没说了几句话。
彼此祝福过后，两人又继续沉默。
周围都很暗，每张桌子上，只有蜡烛的火焰，带来有限距离的光明。
黑暗的边缘，有一架钢琴，空着。
餐厅里没有几个人，仅有的人，也都静悄悄的。
楚梵看着沉默在黑暗里的魏小倾，“芩芩，你……”他犹豫了一会儿，“这家餐厅，你还喜欢么？”
“嗯，还不错啊，很好吃。”
“那我们下次再来吃？”楚梵听到了这么久以来的唯一一句称得上赞赏的话。
“嗯，好啊。”
自从上次求婚失败之后，楚梵总感觉魏小倾对自己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她似乎是想要把两人的关系，清楚地划分在“普通朋友”这个界定里。无论是聊天还是开玩笑，魏小倾总是不冷不热地回应着，这很是让楚梵不知所措。
楚梵快要被他们之间这温吞吞的气氛给逼疯了，无论进退，似乎都不恰当。终于，楚梵轻叹了口气，“芩芩，孩子的事情……”
“孩子，我想要留下来。”魏小倾终于在她一成不变的语气里，稍微加进了些温度。
楚梵看着魏小倾，“芩芩……”
“这个孩子，对我来说……”魏小倾的眼睛，穿过烛光看着楚梵，突然喉咙里哽咽了一下。
“芩芩……”
“梵，你知道么？你知道恨一个自己曾那样爱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感受么？当我亲眼看到他和虞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滋味了……好痛苦，你知道么，梵。”魏小倾移开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呆呆地说，“这个孩子，是我想保留的我所爱过的美好。这个孩子，就像是我爱过的他的体贴与温柔，是我不想忘记的他的部分。忘记了这些，我一定会恨他的，你知道么……”两滴眼泪突然从眼睛里滑落了下来，坠向地面，魏小倾声音颤颤的，“梵，我会恨他……我……好难过……”
“芩芩，芩芩，我不介意这个孩子的”，楚梵跨过座位，走到魏小倾身边轻轻环着她，“芩芩，其实，我早就知道孩子的存在了。”
魏小倾抬起头，疑问地看着楚梵。她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在烛光中闪闪地亮着。
楚梵轻轻亲了亲魏小倾的额头，把她的泪痕慢慢拭干，“上次在家里，我是害怕你会生气，所以才没告诉你”，楚梵犹豫了一会儿，“我见过一陌了，是一陌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魏小倾呆呆地看着楚梵。
“在我和你见面前不久”，楚梵抚了抚魏小倾的黑发，着迷地吸着她发间的香气，“一陌有来S市找过你的吧？他担心孩子会影响我和你的感情，所以想要自己来抚养孩子。”
魏小倾愣了一会儿，脑子有些发木，“那你现在怎么敢告诉我，不害怕我生气了么？”
楚梵笑了笑，把魏小倾揽进怀里，“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刚刚说的那些，一陌已经过去了，不是么？从今天起，从现在起的以后，就都是新的开始了。”楚梵轻轻摩挲着魏小倾单薄的肩膀，“新的开始里，只有你和我了，芩芩，嫁给我吧。”
魏小倾靠在楚梵怀里，肩膀上突然感觉硌到了一枚硬硬的东西，那个东西在楚梵手心里，随着他的手一路下滑，经过臂膀，手背，停在了她的指尖。
“芩芩，嫁给我吧，我会做你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曾今的美好不会消失，未来的，会更加幸福”，楚梵松开环着魏小倾的手臂，人慢慢地下滑，单膝跪在魏小倾面前，“芩芩，让我给你们幸福吧。”
魏小倾吃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梵，眼泪忽然决堤而出。魏小倾生怕自己失态，会哭出声，连忙站起身，用手掩住嘴唇。眼泪还在不断坠露，它们划过指间，不断地掉落下来。
突然，整个餐厅都暗了下来，只有魏小倾和楚梵面前的桌子上，蜡烛的烛光还在轻盈地跳动着。周围的黑暗中走出一位服务生，抱着一大束玫瑰走了过来。
餐厅不再安静了。钢琴声，深情的男声，慢慢地也从餐厅的黑暗中传了出来。
……
Anywhereyouare,Iamnear
Anywhereyougo,I‘llbethere
Anytimeyouwhispermyname,you‘llsee
EverysinglepromiseIkeep
CuzwhatkindofguywouldIbe
IfIwastoleavewhenyouneedmemost
Whatarewords
Ifyoureallydon‘tmeanthem
Whenyousaythem
Whatarewords
Ifthey‘reonlyforgoodtimes
Thentheydon‘t
Whenit‘slove
Yeah,yousaythemoutloudThosewords
Theynevergoaway
Theyliveon,evenwhenwe‘regone
And……
“AndIknowanangelwassentjustforme”，楚梵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花，扬着脸看着魏小倾的眼睛，慢慢把花递过去，“芩芩，嫁给我吧。”
时间，在楚梵的世界里，已经静止了。他紧紧地盯着魏小倾，不愿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魏小倾拼命地点着头，接过花抱在怀里，眼泪仍然止不住地向外涌着。
楚梵脸上终于不再布满紧张，他闭起眼睛兴奋地笑了一声，很快轻轻牵过魏小倾的手，把戒指从指尖套进去，慢慢向后滑。
魏小倾低头看着戒指，眼泪更加汹涌。
楚梵起身抱住魏小倾，温柔地理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不要哭了，再哭我和这间餐厅里所有的人，就都要被你的眼泪冲到太平洋里去了。”
魏小倾禁不住含着眼泪笑出了声，“还不都是你害的”，魏小倾用手背抹了抹满脸的泪痕，深呼吸了几下才让心情平稳下来，她一记白眼飞向楚梵，“你这可是有预谋的诱拐人口。”
“是，法官大人，小的知错了”，楚梵轻轻亲了亲魏小倾的眼睛，“亲一亲，明天就不会肿了。”说完，又轻轻亲了亲魏小倾的另一只眼睛。
“没个正经的”，魏小倾还止不住刚才的眼泪，抽噎着轻捶了楚梵的胸口一下，“你要是欺骗法官大人，就让你跪搓板。”可是，话语里，却全是笑意。
楚梵轻轻亲过魏小倾的耳廓，凑在她的耳边低沉地笑着，“法官大人，跪搓板，现在都不流行了。现在，大家都在跪暖气片，跪遥控器，跪鼠标什么的了么。法官大人，你过时了。”
楚梵的吻落在哪儿，哪儿就开始向周围辐射麻酥酥的甜美。从皮肤，扩散到神经末梢，传向脊柱，再一路麻进大脑皮层里。整个身体，都被这种感觉所占据了，魏小倾感觉自己大脑缺氧，快站不住了。
魏小倾已经不能思考楚梵刚才说了什么，从思想到身体，全都被麻痹了。魏小倾怀里的花束，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哗”一声摔落到了地上。魏小倾全身麻痹的症状，终于舒缓了不少。
这里是餐厅。
魏小倾终于想起来了，顿时羞得双颊发烫。刚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们俩……
魏小倾忙推开楚梵，深吸了一口气，“你晒的黑成那样，我本以为”，果然，说一些正常的话，气氛就会变得正常一点了，“你穿西装一定不会好看呢……”
谢天谢地，终于正常一点了，我又不是大明星，干嘛要在公共场合……表演……这些给他们看。
正当魏小倾暗自庆幸，自己把这诡异的气氛扭转的时候，突然，一阵淡淡的薄荷味，从舌尖蔓延开来，它们毫不客气地侵占了魏小倾所有的味觉。
西装？我刚才是有说西装什么？
鼻翼里，所能感受到的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薄荷味，都是楚梵的味道。
西装是个什么鬼东西？我为什么会想起它？
口腔里，满满的，都是淡淡的薄荷味，它们都是楚梵的味道。
“魏小姐，你刚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么？”楚梵慢慢松开魏小倾，看着她两颊上的红晕。
魏小倾脑袋有些发晕，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没有，大概是没有吧”，她看着楚梵的眼睛，越发迷离，“我大概是想说，今天很开心……”
后面的话，没有了。它们都被楚梵咬断，然后，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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