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过了十一以后。出租房楼区和市一中狭小的园区中间还隔着一条柏油主路。从柏油路拖着一个就行李箱大概花上二十分重就能找到巷道入口。车站离这儿太远了，即使是修好了这样的，建造者也预料不到是这种情况。
路灯三三两两地亮着。晚上在这样的地方走，实在是有些不安全，这里是一个城中村的缘故，参差错落的高矮建筑、钢筋混泥土建筑和窝棚挤在一块。这种混乱感一度代表了这一地区人们受到压力的混乱程度。一年中大概三四起抢劫案、一起杀人案，甚至是经过此地的美舍河每年必死一人的诅咒都有——概率事件发生只是代表一种恰到好处的时机与人和工具。
一个月前在这里醉驾死了一人，叶荣默默经过那一段绿化带。路灯下，一只黑猫躺在上面。
应该是一具死猫。叶荣瞄着那黑猫黑色皮毛，直到路灯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又送回了脚边。
301室是一间卧室改成，自带了一个阳台，两张双人床。向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着，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他把行李推在下铺，窗帘厚实地低垂着，没有风。
他简单收拾一番，躺在他的上铺睡着了。
我驾驶一架客机，上面什么人都没有，确切地说我后来成为了客机。
明明是在排队啊，我要买星期六的火车，然而证件被可耻地遗忘了——我身体的哪一部分做出了这样遗忘的动作，另一部分找来了陌生人的执照，要求我变成这样一个人，否则我将不能……
出于惊慌以及由于自我的保护的退缩式的防守，我以尖锐速度模糊的意识寻回了我的证件，紧接着制度允许的窗口里，普通的售票员女士很正规也很耐心地告诉我，一切时间未到。
她建议可以等等。
建议我喝杯来自法国的摩卡咖啡。那玩意儿既提神也压抑冲动。
接着，我就成了客机。
我首先出现在一万英尺的高空，这来自于一种清醒的感觉，过去的概念。
被迫因为种种的因素而下降——这是通常的做法，然而我觉得很惊讶，不亚于是一个阴谋，云的下端不是高耸的山脉的顶端，而是一条平常不过的商业街。
横出的横幅和广告牌，不会惊叫的行走的动物，使我惊恐万分。我收起了羽翼，降低了身姿，从比丛林还要茂密的低空飞过。那速度已然不堪。
在这里我变成了变成客机之前的我。
跌跌撞撞，然而幸好不时有风来，我就能像气球一样继续飞行。我要夸耀的是拥有全身的动力系统，在没有风的时刻，我也能继续漂浮。
在诡异的时刻没有感觉到诡异，以一种梦游者的姿态在他们的头顶及很低的地方飞过。
刚从商业街出来，就来到了城市的边缘，我闯进了一栋楼里，我跑到了它的顶层，我看见堂弟清新。他看着我，在这里回到我家族的地方的气味，我又变成了人。
他看着我，我从顶层的离开那条道路方向的一个窗户跳了出去，落在楼的房顶上。我的左手边，楼紧紧挨着另一栋楼。另一栋楼要高得很多，像是突出的悬崖和峭壁。对于那高的楼，我会飞，在没有气流的自然下，我轻松地飞上了楼顶。
楼顶是拆掉原来的楼层剩下的残垣。我看见土堆和土堆上的杨桃树。四合的院子和低矮的瓦房。
一名年轻的女孩对我的到来表达了她的惊讶，欣喜和崇拜着我能飞行的这项功能——可惜的是自始自终我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感觉。
甚至她的邀请，我静默地起飞，不发一言地离开。
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愉悦，高高在上地看着楼顶上渺小的那人发出的欢呼。她知道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飞行的乐趣。就像高傲地昂着头。
我从那儿飞出了断裂的地表。我放下那女孩，对她说，没有时间了。然而就如同从口里突出了一口白雾，透过清冷的空气，她听到了吗？
我的第一个疑问。最后一个留在这里的疑问。
这将是耗去生命的举动，就跟速溶的咖啡一样，在短的时间内，生命就将换成另一个颜色，趋向死亡。
那时我与你们不同。
我开始向一万英尺的高空冲去。本以为速度将会燃烧理智，使得它暂时窒息。然而感性的恐惧成了最大的敌人。
我降低了高度。又一次冲击。又一次主动降低了比先前更低的高度。
一个声音问道，那个会飞的人怎么样了。
我背着一个行李包。确切地说，我顺理成章地作为行走在大地上的旅人。预感到我的身影将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在离开那道大地裂缝极其遥远的土地上。
就和光线一样。
溺水了的人突然有接触到万分珍贵、以前没有拥有够的氧气般，他惊醒过来，确切地说，什么东西发动了。
虽然是明显有了经验，但情况稍微出乎意料，就在自己的房间内，并没有在学校里边。估计是又睡蒙了。
随后这种想法就丢掉了，因为他看到
她从背后过来一棍子朝叶荣敲去。
“消除记忆的…….”
“抱歉了，不得不这样。”在叶荣昏过去之后她咬着嘴皮子悄声地说道。他来不及阻止她对眼前的自己犯下的罪行。
然后他沉进黑暗之中。
他看到躲在阁楼里睡到天明的自己打了声喷嚏，清醒过来。光线逐渐亮了、强了。这时候他一翻身，却又沉入了下一个睡梦里，所以这时候就看见了自己那副睡样——半睁翻白、呆滞的眼球。
他的记忆貌似不能被消除，或者说是另一种异类的存在。就好像不能用自然而然的形容词来形容一般，少女内心里抵触自然而然的解释，或许是因为自身如同幽灵一般的存在。
当齿轮停了下来，就会发现好像有丢掉了什么。眼睛有些浮肿。
实际上她不认为自己本应该就失败。从能感受温度到意识到未止，一切的复苏就像生物的进程一样紧凑，又或者说如同无机的齿轮转动了起来的情形，这更为残酷。所以她也像平凡的女孩那样忧愁，这有必要。在齿轮停下来的时候，她又明显有些失落。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方式失败了。她的尝试失败了。
叶荣迟迟地回过神来，腿一软就扶住了椅子坐下来。心脏一如剧烈的搏动而休息下来的张驰。他甚至没有多大的力气逃离这里，仿佛连恐惧都抓不起来了。
得救就像突然掉进黑暗的下水道的瞬间，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头来看见的那一丝亮光。
他看见了阳台上隔着玻璃门的女孩，又见到了她。她突然出现了，而现在明显已经白天了，也就是说，过了一夜。
有什么必须要记起来，忘记了。
你嘞，是什么？
沉默。
她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要借一具身体”，她停了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有这个必要。”
“借，借我的身体，是吗？”一个怪物，看着一个怪物，明显是一个怪物。
“嗯，失败了。”她满不在乎。
神父以宣读典章来彰显自身地位的尊荣，身后上方的玻璃花用投影——这种带有神秘意味的降临方式，在地板上撒下光。
蒙诲的教廷及一切必受管教而来的人都需要夹起自己的双腿来奉献令人尊敬的高度。
啊！啊！
呻吟连喝出声。受压抑的呼吸渐渐低落下去，将胸膛的剧烈起伏也压迫下来，瞇上眼，就是一阵紊乱，七并八错的绳和锁带有的挤压令身上到处疼痛。
眼珠子和舌头一并翻了过来，令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显然这种症状还有没有完全过完。
“现在几点了”，他的眼皮下眼珠白得吓人，脸色也是苍白的。“已经十四点十八分咯”。他又昏了过去。等到完全醒来的时候。
“梦中的…….那是我吗？”连同那声音也一并觉察过来——就是录音里自己的声音。一种劣质磁带的声响。
她处在极其普通的空间里，过着随处可见的每一天。然而在她意识到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获得一份回音。接着是一张纸条。
这又是谁？
我能察觉到身体的形状还在房间里。
301号房间里，压着字典的纸张被一只手抽了出来，旁的人都好像看不见她，也许是光线的原因。天一旦暗下来，就以一种不为人知的速度收拾着光线，都市的霓虹极少影响到十二楼高的地方。她站在那儿，好像站进了天花板上日光灯照耀的影子里。
她显然是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没有任何的表情温度是给了旁边还在的其他人——他们是回到这间的房客。
“有趣”，她笑了，她的这种情况已经好长时间了，“为什么觉得，幼稚呢？”
“字好丑，像个小孩，还相信精灵这种事，还没断奶吗？还认为没有事情可做，所以这么无聊啊，叫这么一个名字啊。”
她常常忽略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因为。
眼泪以一种奇怪但是舒心的韵律掉落。
就好象一阵凉风带过发热的身体。我自己有气无力地瞄了她一眼，心里发喊着这是一个怪物！一个怪物！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到，一个漂亮的像人的怪物，超能力？幽灵？外星人？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精神攻击？她是怎么出现的，这件事一旦在脑海里触碰到就不可遏止地疼痛起来，一片空白。
我尽量、尽量地顺着她的意思，就和自己遇上匪徒时，六七个小混混要劫车，我不是毫发无损吗？你要冷静，我自己这么说。
我又瞄了她一眼。我看见她站了起来。但是之后很久都没有动静。
她说过什么？借身体。就是这个。一具身体。不一定是我。而且她说失败了。就是这个。那么我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吗？
蚂蚁没有了归巢而满地乱爬的密集和到处纠缠在一起。这样的变化非常混乱。
沉默了，她就站在哪儿，也不再看着我，就只是背过身去待着。这样才可怕！我磕磕巴巴，想要试着说些什么。
“那你还要继续借身体吗？”
“嗯”，这一点上她不会让步了，我咬着牙接着她的话尾说：“那我会阻止你。”
“为什么？”
“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无论如何，这么有趣的事情，加上我，我要成为你的伙伴。所以，我不会让你找到别人的”
女孩靠了过来，她身上有某种香味。“你擦了什么香水吗？”叶荣问道。“额，是吗？”她环顾了下自身，很漂亮地晃了晃身子，撅着小巧的嘴巴说道，“嗯，我闻到了。”叶荣耸耸肩。“哦—你想什么呢？你很有意思”她似乎带着某种笑意打量着叶荣。
“当然，我甚至认为你已经人格分裂了，现在是白天的你找到了，或许你是妹妹？”
叶荣坐着，她站着，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对着她撅起的嘴。
“呐，那你是怎么看”，她又问道，“我。”
就算问我，这种事我怎么知道。睡了一觉，醒来的却发现被世界抛弃了一段时间，倒不止是这样，还有可能是立身之道。这一点不可能忽略啊。我当然是我，我陷在夹层里，在别人无法发觉的处境里。当我睡着了，我还在飘荡，当我醒来时，我还在看他不由自主地做一些事情，我事先知道的。无论是之前还有现在，我都没有选择权。
糟糕，我在紧张。
“…….幽灵？”我说出了认为可能性很高的答案。
咦？她皱着眉头。
即使经历过了恐惧，但就这样交谈，仍然会有一些紧张，因为我现在才发现，她，看起来无论如何都长着精致的五官，还有我喜欢的那种披肩样式的长发，有着令遇上的男生都会忍不住会互相追问“那！她叫什么？好漂亮啊！”的魅力，就是这样的女孩。
我有些奇怪地冷静下来反问了自己一句：“她是女孩子吧？”
哈！哈！这很重要吗？
明明处于奋斗热血的青春年纪，因为一直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在大街上跑步而至今规规矩矩地步行，明明处于乐观向上的年纪，因为被教导憋气要憋上五分钟而老老实实去这么认真做了的我，明明阳光很明媚天空很蔚蓝很光明的年纪，因为眼前都是血迹，而偷偷划伤了自己的手臂，也让留出一模一样的血…….或者说我是怎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优先考虑起自己的心情来。
哦，不不，谁知道，我应该把这些统统记下来。为了不能改变的事实。
我知道啊，我一点也不惊讶，刚刚不是惊讶过了吗，老实说我现在没有力气了。
“不是！你在想什么？”她俯着身，脸侧靠近了，我闻着带有茉莉花般的味道，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是这种味道。哦，原来这是她身上的味道啊之类的。她说：“你想到了什么是吗？这可怪不得我，因为你是第一个能够介入进来的人，不可能看到了就当旁观者。”
“确实”，我点头道，“我是自愿被卷进来。”
果然即使期待奇迹，也抱有理性来对待异常的处境。
我知道她是怪物这件事。我必须换另一种策略……
你想我怎么说？
说出来了。我现在兴奋得发抖，只要是现在，即使最喜欢的瓷杯碎了，有这么发聩的理由，就是因为碎片迸进的清脆声音。
因为……
那种发生在未来的事，怎么也好，不会影响到现在的我！
我想要成为你的伙伴！有史以来最大胆的告白！果然是这样的理由！我想了很多，我只想了一次，就决定的理由——
“哼！”带着不满，她似乎抵触着说：“你果然搞错了什么”，她的脸又靠近了，这样看真的很好看的线条优雅极了。她眼睛睁得很大，只是观察着我。
我很快就脸发热尴尬了，直到她直起身子说：“好吧，这个可不是你的想法…….嗯，太麻烦了，就是它牵着你，那种东西在你身体里，无处不在……..如果我能碰到那种东西，也许就能知道了。”她神情颇为可惜的样子，虽然好像勉强在组织着措辞。不明白所指是什么，但我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再可惜不能“借”我身体这件事。
“你果然又误会了”她说道，“我没有在考虑你的事情，只是你曾经有可能成为我的工具，就是那样，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什么？”
“就是这里啊！”面对我那真正无知的面容，她很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了我的项上脑袋，好纤细但是好冷！是不是什么搞错了。这样像是第三类接触却变成了人体解剖。
我们变亲近了不是吗？别怕！
“我说”，我打断她，我必须斩钉截铁的语气，必须要这样，“没有错，这就是我的想法！”她愣了一下，不满道：“你没明白我说的，你怎么就跳到这个问题上了。说回来，在你看来，我是什么？”
你不也是突然冒出来的吗？这样的原因不好说出口。
怪物！但是这个词很难说出口，也各种原因。
我抿紧嘴不说了，她看着我。
周围突然响起了蛋壳裂开的响声，“咔嚓~”。叶荣的身体变薄了般！用不上力气，身体向自由拉伸一样，好像离开了地面，但他来不及看看脚底，马上就被新的情况抓住了眼球！
在她的背后裂开的缝，如同巨大的落地玻璃碎开了，出现在那之后的景象则是一间普通的宿舍，他的宿舍，枫波在码着他的**，他压根就没发觉这边，不，这是另一个世界。然后这种鬼压身时睁开眼的感觉！
如果早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是这样……（使劲抵着牙，嘴唇发觉抽凉）不是很好吗？
他们都看不见，在这，就只有我看到你了。
所以你要对他们下手吗？
不，我不能。
但是我可以杀了你，这样的事你能理解吗？
这样的事……（什么意思，然而她给我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反而有些寂寞——哈，这不成了小说了吗？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人类在这种不安全、无法保护自身的情况下……
她是很好地提醒了我，她可是能超越律法的期待性杀人啊。
一开始就就连话头都不由地顺着她说了下去。
在这个呆立的片刻，我抽离身体而去的灵魂…….往往能带来意外的惊喜——就叫“棒喝”吧。我愿意说当时我可能就是醍醐灌顶了——她很迷茫、孤独、寂寞，不被任何人相信（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存在），她在那些人消失的记忆里生存）
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嗯，因为我讨厌这样的生活，好吧这是我真正的想法，但我保证，我想帮你是一份真正的心情，很重要！
说不定真的，会没命。她将视线从我身上离开，昏暗笼罩着她半个面庞，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突然激动起来，“我哪有时间，哪有时间理你这种，半吊子的心情啊！”
是因为我实在不是威胁，所以随意泄漏这样的软弱吗？我时刻都知道。
果然，我派不上用场。
但是她的话我不能无视掉。是啊，那就是一步了，这种心情，前往新的世界的心情，怎么会输呢？也许我该大喊一句“那就放马过来啊，考验我啊，这种心情绝对是惊天动地的。”
麻烦你，带上我好吗？我可以…….
即使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像银蜡枪头。
她的手横成刀柄的样子，就好象真的能划出一道口子，在我身上。她比比手掌，威胁我。
“我们不同，就这样。”她最后这么说。
……..然后，消失了。喂，好歹告诉我名字啊！难道像魔法师一样爱惜自己的真名？
醒来后在自己的出租屋内，也许他们都跑出去玩了，刚刚她来过了，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见了面。而且跟不是幽灵的她——一种以夺得他人躯体为目标的精神攻击者谈了些许莫名其妙的话。但是结果很好，叶荣觉得自己好像离普通生活越来越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