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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只为真情

谢敏住进医院已经半年了,医生诊断他得了白血病,而且是晚期。他的子女亲属倒是愿意为他提供骨髓,无奈配型时发现都不适用。家里为了帮他寻找合适的骨髓,向社会悬赏千万元,无奈有提供移植意愿的人不少,却无一能够和他匹配,看来天意如此,慢慢的谢敏也就看淡了。

谢敏不知道自己住的病房多少钱一天,不过他知道以自己的财富就算是住一万年应该都不是问题,自己现在注射的抗癌药剂据说一针就要几十万元,那还不是隔几天就打一次嘛。而且他知道在病房中那块大镜子后面,还有4个人24小时专门看护他。

谢敏的床边是一扇大落地窗,窗外视野极好,可以望见右边是逍遥山的风景,左边则是美丽的海港。他本来就很喜欢远眺窗外,大自然的美景可以让他的心情得以放松,使他精神愉悦。不过他现在不愿意再看向窗外了。

原因要从一个月前,在对面楼6层病房住进一个老头开始说起。

对面的住院楼相对于谢敏入住的这栋楼来说,装修要简朴的多,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装修都是如此,而且一个不到30平米的房间就放置了4张病床。据说那里住的都是些普通人,每天人来人往显得很拥挤嘈杂,还有好多病人的家属就在病床的间隙架起简易床来进行陪护。谢敏平时是不愿意将目光看向那栋楼的,倒不是看不起穷人或是不忍心之类的,谢敏认为待遇的差别主要是决定于资源拥有的多少,无非是各安天命而已,他只是觉得那些家属和病人都在同一个病房里吃饭,实在让他有点犯恶心,所以他不愿意去看。

直到那个老头搬进来。老头住进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起码谢敏观察了一个月,从未见他睁开过眼睛,病人一直也是靠输液输氧维持生命。但是这个没有意识的老头,从住进来那天开始,就不断的有人来看他。

每天早上,一个中年人就会带着一份报纸来到他的病床,坐在老头的床边将报纸的内容读给他听,虽然没人知道老头听不听得到。每天下午,另一个中年人来到病房,拿起床头柜上码放的资治通鉴读给他听,虽然没人知道老头听不听的见。每天晚上,再一个中年人来到老头的身边,将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联播在老头耳边重复一遍,虽然没有人知道老头听不听的见。

谢敏房间的隔音非常好,门外走廊的声音屋里是完全听不见的,但他很喜欢在这些时候,看着这些中年人给老头朗读,好像那些声音都可以传到谢敏的耳朵里,这让谢敏排解了很多寂寞。

相比起听朗读,谢敏更喜欢看老头的儿女和老头相处。每天早晨,老头的儿子或女儿都会准时帮老头拿梳子梳理头发,然后用棉签蘸着水给老头清洗口腔,最后再用毛巾给老头洗脸。他的孩子在帮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在老头耳边说笑些什么,也许是说老头臭美,都起不了床了还要保持形象;也许是说老头嘴巴里的味道很难闻;总之他的孩子们总是说着说着就偷笑一番。

谢敏最最喜欢看的就是每天晚上8点钟准时开始的一幕,老头的老伴会来到他的床前坐着,一边手里打着毛线,一边嘴里碎碎的嘟囔,再就是时不时的在老头脑袋上葫芦一下,或者在老头身上敲打一番,最后准时在9点钟的时候,老太太在老头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然后在孩子的陪伴下离开。

接下来就是谢敏这段时间赖以入眠的安魂曲一般的一幕,值守的孩子,每天都会在9点10分左右打来一桶水,取出一些倒在小盆里,用手试试水温后,拿毛巾蘸着水,将老头全身擦拭一遍,不断擦,不断地换水,直到9点40左右结束,然后孩子就会铺上行军床,在熄灯之前,亲吻一下父亲的脸颊,然后就倒在床上入睡了,谢敏也就会跟着入睡。

谢敏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他让人打听了关于老头的信息。老头就是个中学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老伴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女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据说老头家并不是很富裕,本来医生认为老头这样的情况在家安养天年就好了,但是老头的子女希望父亲能够多活一天是一天,非要东拆西借的筹措着住院费用。

不管怎么说,老头那边的生活规律也成为了谢敏的生活规律,他每天都会等着中年人来读报纸,等着另一个中年人来读通鉴,等着又一个来念新闻联播。他总要看老太太打毛衣,看老太太抚摸老头的额头,总看老太太离去时的一吻。他也喜欢看孩子们为老头打扮,为老头搞卫生。每次孩子们给老头洗头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头皮发痒,虽然每天看护小姐都给他洗一次头发,可是谢敏老是觉得他的头发比不上老头干净,还要半夜醒来偷偷自己再洗一次。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再有了。今天一早,老头的病房就开始不断来人,有十几岁的,有二十多岁的,有三十多岁的,还有四五十岁的。每个人都带来了一只白色的百合,放在老头床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止不住的泪水。最后老头的儿子女儿将老头全身上下搞了一次卫生;然后老太太又在老头脸上长长的一吻;再后来,老头的儿女一人一边将一块白布拉起,盖在老头的头上,在白布遮上的那一瞬间,谢敏恍惚间看到老头脸上带着笑容。

老头走了,老太太也在儿女的搀扶下走了,只剩下白色的病床。

谢敏觉得老头走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发凉,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谢敏出生在一个红色世家,从小锦衣玉食,这辈子也成就了一番惊天事业。女人谢敏从来就没有缺过,光是为他诞下儿女的女人就有6个。儿女谢敏更是不少,3个儿子,5个女儿,十几个孙子,外孙。

盘点一下自己拥有的东西,再对比一下老头拥有的,谢敏慢慢知道了自己缺少什么。

老头有很多人来看望,虽然老头不一定知道他们来了。谢敏也有很多社会贤达来看望,不过言语中总是透着隐晦的利益。老头有人给他读书,虽然老头不知道听不听得见。谢敏的家属也给他买了给种各样的消遣,光是美国出的最新的电子玩意就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其中大部分谢敏都没有碰过,估计好多功能谢敏还不会用。老头的儿女每天都陪伴在他身边,虽然老头不一定知道。谢敏有4个24小时陪护,但他知道他有什么事,这帮人第一时间就是给各个主子打电话汇报情况,而他们的主子们每个月能来看谢敏一眼就不错了。老头有一个不太有文化的妻子,谢敏却有很多红颜知己,只是她们最关心的就是谢敏死后财产的分配。

谢敏越想越觉得心凉,他想哭,他想回家,他想爸爸妈妈,可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家到底是一百多处房产中的哪一个,更可怕的是,他已经不记得他那始终忙忙碌碌的父母的长相了。谢敏哭了,生命的能量随着泪水不断的从他身体里溜走,仰望着窗外的星空,他发出最后的感叹:“我拥有了一切,唯独没有真情,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一份真情,我多想生活在真情的世界里,就像老头那样。”

谢敏死于公元2012年2月10日星期五,享年78岁。

另一边时空隧道轮转着。

谢敏努力睁开双眼,他觉得眼皮好重,光线好刺眼。视线总是朦朦胧胧的,好一会才聚上焦点。头上的一片斑驳的木质屋顶非常残破,到处都是漏洞,而且还爬满了白色、灰色的蜘蛛丝。转头一看,床边的土墙连灰都没刷,坑坑洼洼的墙体露出好多筑墙时填进去的石头子。谢敏觉得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好硬啊,背都被咯的生疼,自己不是死了吗?这是在哪?谢敏张着嘴想叫人,可是发现自己叫不出来,即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嗓子里挤出的声音也就是哇哇的哭声。

一张充满怜爱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张显得很秀气的女人脸。应该很年轻吧,但是实在不好判断年龄,因为年轻的脸上有了一些长期劳作产生的皱纹,甚至她的头发都有些地方泛着白色。“只是这个女人好奇怪,为什么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呢?”谢敏心里有点发毛。

“乖儿子,好儿子,你是不是饿了?真对不起我的小肉肉啊,妈没有奶水喂你呀,你再忍一会,你爸给你熬面糊糊去了,一会妈就喂你,好不好?妈的肉肉最乖了。”女人将谢敏抱在怀里,看到谢敏不哭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时,倒是开心的笑了,“我的肉肉真乖!”

谢敏已经惊了,惊得一声都发不出,“难道自己灵魂穿越了?”

这时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外表壮实憨厚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男子手里捧着一碗东西,那个自称是谢敏娘的女人接过男人手中的碗,用勺舀了一口放进自己嘴里砸吧了一下,看来对于温度还是满意的,开始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到谢敏嘴里。面糊糊,没什么味,不好吃,不知道是因为婴儿味蕾没有发育呢还是这个东西本身就没有味道,谢敏一口就吐了出来,难吃死了。

脸上皱皱巴巴的老女人开腔了:“玉成,你熬糊糊的时候放盐了没有,放了盐娃娃才爱吃。”憨厚男人为难的回答道:“妈,家里没盐了,一会我去买,晚上就给他放上。”老女人,不,看来她是谢敏的奶奶。奶奶没再纠缠盐的事情,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干巴巴的粗手在谢敏脸上捏了捏,说道:“真是个好娃娃,是奶奶的好乖孙!”看着谢敏扭着脸躲着自己捏他的手,奶奶笑得本来就皱皱巴巴的脸都抽在一起了,回头就将另一只手里的布袋交给谢敏他爸,说道:“这里有两斤面粉,是你妈我吃剩下的,妈现在老了,肠胃不好,消化不了这些细嫩的吃食了,你拿去给我小孙孙吃,小孩子没有奶吃,一定要多熬些面糊糊喂他,才能长得好。”

谢敏的父母看着老人递过来的面粉,很是为难。谢敏他妈说道:“妈,这是专门给您留的,您老身子也不好,我回头去娘家借点面粉鸡蛋就是了,这些就留着给您烙饼吃,好不?”

“不成,这些就是留给我小孙孙吃的,玉成,该借的,放下脸面还是得去借,刚落地的娃娃最娇贵,要给他吃好的,你媳妇儿也辛苦,也要让她吃好,待会你就去烙几张饼给你媳妇儿,听到了!”奶奶语气很坚决,父母也不敢和老太太犟嘴,无奈的对望了一眼,然后一家人又都将目光锁定在谢敏娇嫩的小脸上,都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脸。

谢敏听着大人们的对话,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亲,眼眶里忍不住就溢出了泪水,害的大人们又一阵手忙脚乱的哄弄。谢敏一口含住母亲喂来的面糊,努力让自己的脸露出笑意,因为他已经爱上了这些刚见面的人儿,爱上了这个简陋的家。

看着围着他转悠的亲人们,他感谢上天赐予他的机会,这一世什么权势风光,什么荣华富贵都不是他追求的,他只像这一生要认真的为了真情而努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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