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枢木光讶异的目光和他耐心的指导的催化下，端木修很快学会了合理应用晶脑进行最简单的地理位置搜寻。随着光点此起彼伏地闪动，一个不断朝周围发出波荡的圆圈形光波的光点显现了出来。
“画下这个地图去吧。”枢木光建议，“呃……我想，你应该不是……路痴吧？”
“……”什么叫做‘你应该不是……路痴吧？’……这是在把别人当傻瓜看吗？可是看少年单纯的眼神，显然对方毫无这个意思。
好吧，端木修想，对于贵族而言，他的没常识大概是很让人惊骇的事情。他用纸和笔记录下了图书馆的位置，出了房间。
很快，他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难题：
这个教学楼的走廊，怎么这么复杂？
走了半天，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下了楼梯又下了楼梯，端木修开始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了。等出了门以后，端木修发现一个事情：他先前用来定位图书馆位置的自己的房间的位置，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这样的话，即使有了地图定位，也没有用啊。
贵族用的都是什么东西……
学院太大也是不好的事情啊！
在不算很热的阳光沐浴下，端木修抹了一把汗，打算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图书馆的位置。
“请问……”刚找到一个匆匆夹着书本从墙壁阴影处路过的男学员，端木修刚上去发问，对方就一个眼刀飞了过来：“你什么事啊？别烦我！”
“……”
“没看我在思考问题吗？”男学员声音缓和了些，但仍不改其傲慢，“原谅你的无礼，快点走开，别挡路。”
……
贵族，真是难以相处的生物啊。
端木修欲哭无泪，倒没什么被侮辱的感觉。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贵族基本都是自我中心的人物了，一向不会把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放在心上，这个男学员，可想而知，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纯正的贵族。都形成这种自我风格了，跟他们生气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好好想想摆脱目前处境的方……
……他突然又想起了个办法，左拳一下子击在了右手上：“对了，可以去找那个插班生报道处！”
这就好办了。辨认了一下最华丽的建筑物，端木修急急地奔了过去，开始寻找那个崭新的栗木牌子。他围着这占地面积庞大的建筑物走了两圈，这才看见那个牌子。累得直冒汗，端木修努力克制着自己砸门的冲动，礼貌地在小门上敲了敲。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端木修又敲了敲门。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端木修正疑惑着，却看见小门与门框之间，隐约露出一道缝隙。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点门，从门缝间窥视起了里面的景象。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囧晕过去。
只见小室内白雾升腾，来源则是那中年男子藤叔面前的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
他耳朵里还塞着两个耳塞，显然是避免被打扰吃食用的。
看见他目瞪口呆都忘了掩饰的模样，藤叔眼睛都不抬一下，吸啦着面筋说：“谁啊？要进就进，要出就出，不上不下，我比你还尴尬。”
……你比我还尴尬？端木修在一天内体会到了往常一年都体会不到的无奈与无语。这个藤叔一定有背景，不然怎么能这么嚣张，把可能身份高贵的插班生晾在外面不管，自己在里面大吃麻辣烫？不过，贵族会碰这种东西么？
他一言不发地推开门，又掉头把门关上，在充斥着麻辣烫沸腾香气的房间里独自占领了一个角落，一脸郁闷地看着不管不顾埋头大嚼的中年男子。
十分钟过后，修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藤叔？”
“哦，什么事？”
“呃，我是端木修，是来打听一下图书馆在哪儿的。”
藤叔总算停止像猪一样取食，转而盯着端木修看：“不知道图书馆在哪儿？”
“嗯。”端木修点头。你总算听我说话了。
“哦，就在那边。”中年男子满不介意地往东边一指，端木修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片墙壁，嘴角顿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呃……”
我错了。我不该想到来寻求他的帮助的。
修痛心疾首地忏悔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筷子，把一卷地图交给了他：“喏，给，用这个找吧。”
“啊？呃……谢谢。”
端木修接过了地图，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非，这位藤叔是心地好，但爱开玩笑的类型？
他心里不断转着各种念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地图，动了动嘴，没说什么就走了。
“呵呵，真是个好玩的小子。”藤叔望了望他忘了关门的背影，擦了擦嘴笑了笑，走过去把小门关上，自言自语道，“主教殿下，你这次带来了个可爱的孩子啊……”
*****
端木修去图书馆逛了一圈，再次被那里的路绕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好先打道回府，再行打算。回寝室的时候正好看见枢木光在收拾书本，心里好奇的端木修随口问了一句：“你下午要上课吗？”
“嗯。”枢木光点头，“我不是旁听生，必须按时间上课，不然会挨处分。”
“……旁听生可以不按时间上课？”
“除特殊开设的课程以外，旁听生可以任意选取课程上课，只需出示通行手令就好，但学期底依然需要参加考试，所以必须选择一个主修科目。如果你把那个丢了，那第二天就可以打包回家了……”枢木光犹豫了一下，“如果你有多余的钱，可以去购买加密卡。不贵的，除非有特殊开锁能力或强力破坏能力，不然加密卡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加密卡能保存一件物品，有一定的空间神术力量。”
不贵的？端木修在心里苦笑，对于枢木光来说不贵的，对他而言恐怕是贵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吧。
“那，那个……加密卡，是几个金币？”
“也就五十枚。”
“……谢谢。不过，看来我目前的经济水平还是无法负担。”
何止无法负担……目前在学院居住的端木修本人，也就吃睡有保证，其他想也别想。就是按照一个月一个金币的工资，也起码得耗上好几年才能买到这么一张加密卡。
话虽如此，有个学院的免费名额也就不错了，也许几年后自己出去了就发达了……端木修又忍不住郁闷了。能等到那么久吗？
自己要寻找母亲的确也只是碰运气，按照自己现在的实力，连城门都出不了，早一年晚一年，并没有区别。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端木修也禁不住想端木羽会不会已经死了——向恶魔复仇就更不用说了，别说这么几年，大概几十年过去恶魔也在那大陆一角蹲着（假设他们还是像现在没有攻击性的话），那，大概能等。但据说不久之后，又要出从异界过来的异族……到时候不就是大陆动荡，又一次的世界末日吗？这又不是什么骑士模板小说，端木修着实不相信自己就一定能存活下来。
最坏的考虑，说不定动荡之后就没有人类这个种族存在了。恶魔和异族都这么牛B，就人类一个半死不活的，本来就被恶魔的强大实力压制着，到时候又左边被恶魔压着打，右边被异族压着打，这不是夹心馅饼么？
他一个人的想法，一个人的安危，在整整一个种族的危机面前，恐怕都是芝麻大小的小事吧？到时候，都不用为吃的喝的发愁了——如果恶魔的领主能全出黑雾，一人一个小魔法也能把这大陆轰上天，夹起来的破坏力……他实在无法想象。
……不过，说实话。关于异族，端木修到现在，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若不是他在之前亲眼目睹了无法解释的事实，对他亲口说出那话的又是主教，他早以为这是某个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臆想得来的结果了。
一回到现实由生存与目标组成的围栏里，端木修就开始对看起来似乎很遥远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他摇了摇头，开始查阅晶脑。上面把所有级别的科目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些字是端木修不认识的生僻字和词，他也努力去理解了一下。总之，首先该从低年级开始。自己才是刚刚激发圣晶，需要很多知识的补充来真正地了解水系圣晶和战斗之间的联系，还有很多地理位置、恶魔种类之类的说明需要强力补习。
那，果然还是选择水系战斗科为主要科目比较好。水系战斗科有很多划分，什么‘近战系’，‘远程系’，‘治疗’系，‘知识系’，下面附有详细的介绍，一大摞密麻文字下去，端木修索性不看了，直接在笔记本上画圈标志。听说导师会给旁听生主修课的烙印，所以只要出示手令，就能选取主修课得到烙印了。由于凹槽不一定会生成什么样的能力，战斗主科中分的栏目都非常繁杂，目的在于拥有一个能力后可以自由选取对自己有利的科目进行就读，五个凹槽以上基本就形成了本人的主体方向而且可以大略感知到自己能够生成的能力属性拉取想要生成的能力，因此五个凹槽以上的时候就可以评定具体的战斗系别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系统学习的机会，他不想再放开了。
端木修略微觉得舒服了一些，果然他还是适合简单专一的思考方式。
吱——
统一的预备铃再次打响，端木修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计算了时间，暗叫不好：快迟到了！今天水系战斗科很不巧地在下午有一堂课，如果再不去的话说不定就赶不上了。一想到这里，他就飞速地出了门。幸好主楼很显眼，他不必担心迷路的问题，就拿着笔记本刚刚记录下的地图去找吧。
话虽如此……大概还是赶不上了吧。端木修继续在心里苦笑。
*****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端木修还在楼道里徘徊，过了大约五分钟他才找到水系战斗科的入口。现在正在学习的是关于水系远战物理系的知识，战斗科的牌子上物理系三字下面还追附了一堆说明。本来就已经迟到的端木修不敢去看，轻轻按了一下门上指定的按钮，提心吊胆地等待导师出来。
片刻后，门开了。
端木修低着头走进去站定，只见一双软羊皮靴停在了面前，接着是一个富有威严的冷淡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迟到？”
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老师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取出通行手令，道：“我叫端木修，是新加入的旁听生，这是主教大人的手令。”说着他把档案和手令一起交了出去，悄悄抬起头来。
端木修看见一个留着长长白须、穿着飘逸的黑色长袍的老人，这想必就是教导这堂课的教师。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令，从自己的腰间摆了摆手，拿出一枚主修课象征印章，交到端木修的手里，道：“一会儿下课来找我，先给你这个，坐到那里，认真听课就好。这是认证说明。我的名字是阿尼亚斯，请称呼我为导师。念你是第一次迟到，这次就不处分你了，作为新生，有情可原。”
随后他一挥手，指定给端木修的位子前，出现了崭新的课本和阅读资料。
“是。”
端木修恭敬地低头，坐去了自己的位子上。他的位置处在角落，似乎没什么人对这个身穿三等品的平民有什么兴趣，仅仅有两个女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好奇。深知在贵族的学院里处事必须低调，端木修尽量使自己的存在感一低再低，最好谁都别发现他，嗯，就像在土壤里活动的地鼠一样。他只需要知识，至于面子什么的，有了力量再打回来也不迟。
他翻开课本，拿起笔，开始辨认着前方漂浮的魔法文字，认真听起讲来。
*****
水系远程物理系是个分类较为繁杂的学科。
极特殊情况下，有人可以魔武双修，也就是在其他人只形成一个凹槽的时候，自己可以生成一个大凹槽，旁边附加有其他方向的小凹槽。这种情况只能认定为人类本身的天赋罕见，在有一个方向的亲和力的同时又有其他方向的亲和力，只是第二方向毕竟不能与主修方向并论，支撑两个方向的圣晶强度也有限，用一些圣晶工具同样也能达到开创小凹槽的效果，因此魔武双修的人也只不过是名头比较大罢了，真正修炼成精的没几个。
通常情况下的魔武双修，指的是主凹槽为魔法，附凹槽为灵技。
主凹槽为灵技，附凹槽为魔法的那种方向，魔法通常都不能显现出自己本身的特性和力量，只能依附在灵技所加持的能力上，带有很大的不稳定性，有的时候甚至会反噬主人本身，所以有钱的赶紧把这种不确定性的小凹槽给消了，没钱的则有可能玩火**。
这里的‘水系远程物理系’，也即是给魔法为主的魔武双修的人提供的一个科目，之所以开设在魔法科，当然还是因为这里需要这种说明的人总比灵技科那儿需要的人多得多。主凹槽为魔法、附凹槽为灵技的情况下，灵技的力量是加以修炼增强自身，比魔法需要引动天地元素、精妙地操纵精神力要更为简单温顺，还能起到增强体质的作用，更容易操纵狂暴的魔法元素。
不过，有这个潜质的贵族子弟也不是很多。从这个教室里坐的人数不超过二十个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了，这个学科非常偏门。
端木修弄清楚这一点后，还是决定稍微认真地听一些。水系魔法师不一定就得咔嚓掉自己的体术知识，在之前狭小的空间里对战翼狼的端木修非常理解应对突然袭击的时候合理应用体质进行物理战的重要性，水系远程物理系讲述的大多都是在灵技能力的辅助下该如何调整自己的状态反应应敌的应变知识和加持在各种器官上的灵技能力对自己使用魔法有什么帮助，如果仔细整理一下，想必也能让他受益匪浅。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碰到这种袭击。一想到昨晚莫名其妙的袭击，端木修就唏嘘不已。坐在阳光灿烂的豪华的学室里学习这种知识的他，无疑对比昨晚的他又高了一个层次。
只是这样的生活，真的能过下去吗？
知识和实力加在一起才能改变命运，端木修坚信这一点。他右手水笔不停，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很有用的有关各种系别魔兽在地形差异的情况下袭击的时候该如何应对的几个策略，想要回去背一背背熟。
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阿尼亚斯导师朝他点了点头，宣布下课后从门那里离开了。端木修急忙收拾好东西追了上去。
导师办公室中，先把在学校里必要的一些上课用的东西处理好交给端木修，阿尼亚斯坐在简朴硬实的木椅上，仔细看了一遍端木修的档案，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对着立于他的旁边的少年道：“那萨殿下推荐过来的？你刚才听讲得非常认真，那么我问你，你认为这个科目对你来说有意思吗？”
端木修一怔，想了想，不敢大意地回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仔细说一说？”
“之前我有过被魔兽袭击的经历。从这一点上来看，即使有了强大的水系法术，魔法师也需要一些体术能力来自保，这才能，呃……时刻保持最大的攻击能力和防御能力。没了命的魔法师什么都做不了。”
“嗯。知道这一点就好。”阿尼亚斯的眉头没有舒展开，他瞥了一眼端木修，淡淡道，“我不支持在我的班里有插班生，即使是旁听生也一样。所幸这学期开始的时间还不长。你落了两周的知识又是一个旁听生，如果在一个月后的小测中取得了不合格的成绩，那么我有权拒绝你这样的学生，这一点务必理解好。”
“是。”端木修低头。他知道这些强大的导师一向都有怪癖，也没怎么在意阿尼亚斯冷淡的语气。
阿尼亚斯顿了顿，放下了书，道：“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另外如果不想退学，平日表现得低调一些，不可随意与某位学生发生冲突，虽然我是你的导师，你与主教殿下有一些交情，但我不会姑息你的作为。明白吗？”
端木修又是一怔。
听这位导师的口气，他似乎并不是单纯地谴责端木修，反而是在告诫他行事要低调，否则出了事主教和他都保不了他……
还是自己听错了？
端木修认真地道：“我明白了。”
“嗯。”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尼亚斯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他道：“那就退下吧，十分钟后还有一节课，在你的课程表上有所显示。另外，辅修课想好要用哪一节了吗？最好在前一天就和导师打好招呼，方便准备教学用具和笔记。”
“……现在还没有想好。”
早知道就先用晶脑查一查了，如果自己不去图书馆，那时间可能还够。端木修深切地痛悔自己的错误决断，惭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水系魔法系，可以搭配的系别不少，你现在刚刚激发圣晶，一切都可以慢慢来。”阿尼亚斯点了点头，道：“下一节课是水系战斗系的必修课，主讲魔法操纵的知识。”
“嗯。”
等端木修退出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阿尼亚斯给他的压力很大，不是说阿尼亚斯本身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办公室里某种严肃又压抑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继续上下一堂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