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在下面讨论得很激烈，一直很安静的冯丽将手缓慢地举起手来，并放在空中。
“好了，大家听听冯丽同学的看法。但是在冯丽同学讲之前，我想插两句，以后大家有什么要发表的，直接说就好了，不需要举手的。好了，冯丽同学请讲。”
冯丽同学站了起来，说：“办法有一个，不过只能定性地让我们了解到动量守恒。首先，要找出它的中心。我们都知道，在中学时候一个简单的找中心的办法，将一条绳子绑在物体的任意一点，将物体拉起来，悬挂在空中，标记绳子通过的直线；接下绳子，再将绳子绑在物体的任意的另外一定，再悬挂在空中，标记绳子通过的直线，两条直线的交点是重心。……”
“我插一句啊。找荧光棒的重心很容易。你听说过一名博士分辨糖和盐的方法吗？他讲样品拿去做吸收谱、荧光屏、XRD检测，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得出结论。可他就不知道用口去尝尝。按部就班的学习模式禁锢了我们思想的灵活。荧光棒是均匀的，它的中点即是它的重心。”朱肖鹏打断了冯丽的讲话。
“那这样，冯丽和朱肖鹏你们合作，荧光棒给你们，你们用它来实践你们的想法，怎么样”我当了一回和事老。
他们都没有意见，并且合作的相当默契。冯丽叫朱肖鹏找出荧光棒的重心，标记出来。除了重心，其他地方都用不透光的纸包起来。如此一来，在黑暗中，只能看到荧光棒的重心。做完这些工作后，冯丽走到讲台上，说：“这个实验只是让大家感观地认识动量守恒，想把实验做完了，我再给大家解释。麻烦肖鹏帮我把窗帘拉下来。”她自己则关了教室的灯。
做完这些工作后，教室黑乎乎的，只到看荧光棒重心处的那个亮点移动向讲台。冯丽说道：“现在开始了，我要把荧光以任意的角度抛出去，大家注意观察这个亮点。”
教室里一片安静，在冯丽说完话不久，我们看到了那个荧光亮点在空中划出了美丽的抛物线。我被震惊了，她的做法和我最初想象的一模一样。理解的同学热烈地鼓掌。
我走下讲台，打开灯，依然看到少部分同学一脸的茫然，我想，对实验的解释是很必要的，于是，站到了讲台上，说：“好，请坐在开关旁边的同学把灯打开。非常感谢冯丽和朱肖鹏同学为我们做出这么完美的实验。现在请班长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实验是怎么证明动量守恒的。你的掌声是最激烈了，开灯之后你的双手还在拍打着。”
“荧光棒被抛在空中，荧光棒肯定会旋转的。我们刚才看到荧光棒的重心的运动轨迹是一条光滑抛物线，而不是一条摆动或螺旋状的线，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是因为荧光棒是关于重心对称，荧光棒上的每一点，都有一个对称点，这两点的相对速度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忽略空气阻力，荧光棒只受到重力的作用，在这个重力和初速度的作用下，重心的轨迹是一条华丽的抛物线。”班长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刚才做实验时没有即刻明白的同学也豁然开朗，毫不吝啬地再次鼓掌。
在班长进行讲解时，我才发现惟肖坐在教室的后面一排位置上，有滋有味地听讲解，我冲她笑时，她懒洋洋地冲我笑笑，继续听讲解。
“班长的解释和实验一样精彩。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在课后问我，或者已经理解的同学。这节课到此为止。”说完，我拿起黑板擦，慢条斯理地檫黑板，并侧着脸看看惟肖，她继续坐在后排，似乎领会我慢慢擦黑板而不是直接去找她得醉翁之意。等学生陆续走光了，我才放下黑板擦，走向她。
“很精彩嘛，我看你挺适合当老师的。”惟肖依然坐在那儿，手托着两脸，仰着头对我说道。
“那毕业后我去当老师，你一辈子都做学生，坐在我的课堂里。”我得意地说。
“好啊，到时候你管学生，我管你呗。”惟肖回击道。
“哈哈，走吧，都饿坏了，你没感觉到饿吗？”
“肚子都咕咕叫了，当然饿，只是黄老师一直拖堂，你看看表，拖堂半个小时。有你这样当老师的吗？对了，刚才在教室，我该喊你老师呢还是书呆子？”惟肖表情诡异地说。
我停下来，故作一本正经地说：“请叫我黄老师。”
“黄老师，我饿得走不动了，你背我去食堂吧。”惟肖说完后，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别说，我真遇到你说的尴尬。我念小学二年级时，我老爸教我们班数学课，第一节课，我老爸叫我回答一个很难的问题，我坐在那里使劲地摇头，理直气壮地说：‘爸，我不懂。’而不是说：‘老师，我不懂。’结果引来哄堂大笑。你知道我数学为什么那么好吗？就是从那时起，我为洗刷这个‘耻辱’，不要命地学习数学。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瞎说，那时候你小屁孩一个，知道什么叫做耻辱吗？”惟肖不屑地说。
“也许我不知道叫做耻辱，但羞愧之心总是有的吧。我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热爱上数学的，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到现在，我虽然算不上数学天才，也勉强算得上数学高手。”
“哦。”惟肖不断地点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总是这样。
“不要一味地说哦，你理解的话，我问你哦，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开心吗？”我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惟肖简略地回答。
“因为我遇到了你。”我也是简略地回答，只是我的简略到只剩下了重点，惟肖什么也没说，用左手挽住我的右手，右手放进她的裤带里，摆出了她酷酷的经典动作。
“在自己是学生的时候代课，真的很有意义。在站在讲台上观察着每位学生的动作表情是另外一番风景，可以看到很多自己做学生的影子，多么有趣。生活中，有时候换下角色，真有意思！”我深情地感叹到。
“那……”惟肖从口袋里拿出伸出右手，竖起食指，放在右脸颊的右边前后挥动，说：“那我们现在换换角色，你当我的女朋友，我当你的男朋友。”
“哈？怎么当？”
“你按照我的做就好了！”惟肖说着脱下了她的外套，抱在手中。她外套是一件粉红色的风衣，中间还绑着一条腰带。
“现在把你的西装脱下来。”这件西装是我为了在课堂上显示得更加成熟而特意去买的。
“不要，要是给我学生看见了，影响多不好。他们会说我这个老师课上一个性别课后一个性别。”虽然我觉得这样挺有意思，但担心穿着异性的衣服招摇过市会引来非议。
“我们去教工食堂吃饭吧，这样不会遇见他们了。快脱下来嘛！”惟肖不依不饶。
“好吧。”
“还有，我的帽子给你。”她还把她浅黄色镂空针织帽递给我。
“幸亏你今天不是穿高跟鞋。”我把帽子戴上，整理了一下。
“我下次就穿高跟鞋来。”惟肖得意地叠平衣领，轻轻地卷下衣袖。过长的西装套在她身上显得有点滑稽。她用两手托起西装两侧，然后手插到口袋里，头从侧边甩向前方，完全一副流氓的摸样，说：“走，惟肖，吃饭去。”
“好吧，书呆子！”我模仿惟肖平时跟我说话的语气说道，低着头跟在她背后，惟肖一路上无所畏惧昂首挺胸大步向前。都不知道我们的异样招引了多少惊异的目光，但这一幕在我多年以后常常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中，留下了不一样的深刻。
“吃完饭我们去哪里？”食堂里，惟肖依然学着我的口气。
“你回去睡觉，我去批改实验报告。但是，出食堂门口前，我们得把衣服换回来。”
“不换！”惟肖嘟起嘴说。
“不换？那我自己动手了。”
“你敢，你要是碰着我外套，姑娘我就大喊非礼。”惟肖埋头吃面时抬起眼光盯着我说。
“可以这么不讲理的？按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你在非礼我呢。”我装作一脸无辜。环顾四周，感觉我们俩像一个小黑洞，吸引了周围的眼光。
惟肖“哼”了一声，吃了根面，把衣服换了给我，说：“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批改作业。”
我们找到了一个没人的空旷教室，里面静悄悄的。铺开实验报告，批改起来，对于最先的几份报告，每个数据我都小心地核对。这样一丝不苟的认真在别人看来则显得无趣，惟肖看我批改了一小会儿便趴到桌子上了，平时她都按时午休的。
实验报告还剩下三分之二没批改时，惟肖没有了动静，长长的头发飘然躺于背后，我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顺着头发的流向轻轻地摸了摸。估计是感觉到了我的手，惟肖动了动，显然是没有睡着，我假装不知道，说：“哎，傻瓜，这么快睡着了。”
她继续一点动静都没了，甚至呼吸都控制住，我停下笔，再摸着她头发，故意说：“笨蛋啊，跟着我那么受苦，我哪里好呢，你真笨！”
“我哪里笨？”她一下子抬起头，看着我说：“我哪里笨？不要把睡着的当听不见的啊，我什么时候笨了？”
看着她满脸的认真，我有准备地笑了。看出我是故意的，惟肖又趴下去，一边脸贴在桌子上，侧着看着我。
离下午的课程还有一个小时，所以，剩下的实验报告得加紧时间修改，于是，我大约看看报告的格式，写得整齐、字体漂亮的，我给个90分，写得一般的，给个80分，而写得一般且糊涂的大概地打个70分。
看到我运笔如飞，惟肖直起腰，按住我的手，说：“我们学生这么辛勤地耕耘出来的作业，你这么随手一勾就好了。”
想不到她会反对，我尴尬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似乎觉得自己反映过大了，小声地说：“老师都是这样修改的吧？”
“是啊，所有的作业，老师都是这么快速过一眼，便打个分数。我得赶时间，也是刚才那份报告才是敷衍的，以前的，都是每个数据核对的。”为了给自己辩解，我都不惜污蔑了老师，继续说：“你也做了很多年的寒假作业吧，每年都不是一样么，你辛苦地做了一个月，老师只给一个‘阅’。”
“去！我的寒暑假作业，从来都是一个星期之内完成的。”惟肖自豪地说：“而且，我们当时的老师，都很负责的。我还记得我们四年级时的一个笑话。当时语文的寒假作业里，有一个道题目是用‘…没有……就没有’造句，大家普遍都是规规矩矩地说什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现在的美好生活’，有一个小朋友写道：小明向我借铅笔，我说：‘没有’，小明生气地说：‘没有就没有’。老师当堂念出来，我们都笑倒了，那位可怜的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蛮有创意的孩子嘛。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啦。”惟肖再翘起了眼光看我。
“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笑话，那是用‘喂’字造句，按我们现在的理解，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将‘喂’字作为动词，比如说，我今天喂鸡了。而当时我应该是小学一年级，造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句子：我爬到树上，大人看见了，大声对着我喊：‘喂、喂……谁家的孩子啊，快点趴下来。’当时老师也当着大家的面念了出来。本来我还可以比现在还有聪明的，被老师无意的嘲笑扼杀了。”
惟肖听完，脖子好像突然没有了支撑力，头连着脖子到在桌面上，说：“所以嘛，你得认真对待学生的实验报告。”
“好吧，我周末多抽点时间修改吧。”
生活每天如此过，世态安稳，日子平淡无奇，六月却悄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