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已是深夜，月朗星稀，卫府里一片静寂，只有虫鸣阵阵，树叶哗哗。
一个瘦小的黑影迅速地从院子里掠过，钻进了一栋小阁楼，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撩开珠帘，最后立在了粉帐前。静立了一会儿，黑影终于撩开了粉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的小人身边。
黑影正是卫继忠，熟睡的小人是卫蝶。
卫继忠躺在妹妹身旁，借着月光静静地打量妹妹的睡容。那粉粉的面容，胖嘟嘟的，柔嫩嫩的，真是······唉，叫人怎么舍得啊！要不要叫醒她呢？要是不告而别，她一定会很生气的吧？可是，如此恬静安宁的睡容，谁又忍心打扰？正犹豫不决中，卫蝶翻了个身，滚了几滚，突然闭着眼睛坐起身来。不理一旁卫继忠惊诧的眼神，自顾自披衣，掀被，伸腿就要下床，却不想被睡在床沿的卫继忠的身体绊到，直往床下扑去。卫继忠一慌，没等仔细思考，手已经拉住了妹妹下扑的身体，扯回床上，方才回过神来，平复了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样的小蝶儿，怎么让人放心离开！
卫蝶也被这突然的意外彻底惊醒，睁大眼睛，惊讶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嘘！”卫继忠忙竖指轻嘘，不理妹妹的疑问，小声道：“你要起夜吗？怎么不叫小月？再不济也要睁着眼睛下床啊！”
卫蝶也学着小声道：“小月姐姐现下应该熟睡了，为什么要麻烦她呢？而且这阁楼我早就熟透了，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这里每处地方都有什么。现在我要去小便，就起来了。我不是没想到你会来嘛！”
卫继忠无奈道：“好了，我说不过你。要点灯吗？”说着，也不等妹妹回答，迅速下床，点燃油灯，房间里霎时明亮起来。
卫蝶下床向放着马桶的小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月光这么亮，点灯真是浪费呢！”虽如此说，却不拒绝举灯向她走来的卫继忠给她照路。
完事后，灭灯，二人重新躺回床上，卫蝶继续最初的问题：“哥哥，你怎么来了？”
见躲不过去，卫继忠叹了口气，坐起身，盯着妹妹的眼睛，郑重道：“蝶儿，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夜来是特地跟你告别的。这一去也许要好几年，包括年节在内，我大概都不会有机会回来了。蝶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要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荡秋千时要小心点，别再摔着了；吃饭时要慢点，勿挑食；要听娘亲的话，别惹娘亲生气······还有，以后让小月和你睡一间，起夜时要有人陪着······还有，你要······”
卫继忠一改往日的调皮无赖，煞有介事地絮絮叨叨了一箩筐话。而卫蝶盯着他那不停张合的嘴唇，呆呆地，一动不动。终于，卫继忠觉察出了异样，停止唠叨，握住妹妹的肩膀，着急道：“蝶儿，你怎么了？说话啊！”
卫蝶在卫继忠的摇晃中回了神，却仍然有些恍惚，傻傻道：“你真是我哥哥吗？”
“你！”卫继忠气呼呼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后，再无他话，揭开被子跳下床，举步就要离开。
“哥哥！”卫蝶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着急出声，阻住了卫继忠的步伐，又下床去将卫继忠拽上床。二人重新躺下后，卫蝶问道：“你要去哪里？”
“边疆，兵营。今天晚宴上不是来了个尤参将么，他就是来带我走的。”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
“爹爹说要让我去兵营历练历练。哼！早该知道的，他们哪会这样轻易放过我！”
“哥哥，是不是因为我······”
“蝶儿，别瞎猜，不关你的事，是爹娘他们看不惯我太自在了！”
“哥哥······”
兄妹二人说了很久的话，直至更深夜更阑，二人方才沉沉睡去。
卫蝶醒来的时候，卫继忠已经走了很久了。吃过早饭，卫蝶坐在秋千上静静地荡着，身后站着丫鬟小月。明明是同样的春园，同样的弱柳柔风，同样的春水绿波，同样的姹紫嫣红，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一股别样的空落呢？秋千啊，再也荡不高了······
4.
秋日的春园里，菊花满地，梧桐叶黄。在一片菊花丛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执笛吹奏着。她长得并不美，只算得上清秀的容貌，却因为眉间的朱砂记，显出了几分动人之色。此刻，她认真地吹奏着玉笛，几分愁绪淡淡萦绕其间，令人动容。才十岁的孩子，吹奏的曲子却宛如天籁之音，缠绵宛转，哀思重重，中蕴无限思念，令人心悸。一曲吹罢，良久，她身后一丫鬟打扮的少女才不禁赞叹：“小姐吹得真好！”
女孩却没有因此而开怀，抚着笛身，淡淡笑道：“是笛子好。”
“笛子是少爷送的，听说花费了好些心思，自然是好的。但小姐也吹得好，咱H城里谁不知小姐您的笛音宛如天籁，大家都说您是笛仙下凡呢！”
“小月，你就会哄我。”女孩不在意道。抚着那通体透绿、晶莹剔透的玉笛，长叹了一声道：“不知哥哥何时回来呢？”
“小姐，您不用担心，等少爷在边疆立了功，做了将军，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何年何月呢？”
······
正说着，一个清脆而欢快的声音从园中小径上传来：“蝶儿！蝶儿！”
卫蝶转身，笑看向奔到面前的女孩——林莺儿，知府千金，同时也是卫蝶的闺中密友。
林莺儿一把抓住卫蝶的手，就往外带去，一边跑一边道：“蝶儿，我跟你说，今儿我爹请来了京里最有名的吉祥班子演出，就要开演了！这不，我特地来请你。要快点，迟了就赶不上了！还有，你知道吗？听说里面有个小少年，长得可漂亮了，扮起旦角来，那个清丽无双······”
卫蝶在奔跑中，不忘回头对着跟上来的小月道：“小月，跟娘亲说，今天不用等我晚饭了，我就在林小姐府上用过饭就回，不用担心！”说着，脚下不停，跟着林莺儿上了等待已久的林府马车，缓缓驶出卫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