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坐得更放松更舒服,然后用藐视和无所谓的眼神挨个看了看四个人。这时才看清几个人的面目,都是满脸横肉,一点表情没有,目光冷冷的,象死鱼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做出烦躁的样子,故意大声喊:“老板,饭还没好?”老板应声端着饭菜出来了,看到这四个人后楞了一下。我看出老板是个老实人,和这几个人没有瓜葛,决定利用他一下,于是说道:“大哥拿点啤酒来,咱们喝几杯吧?”老板很拘谨:“不了,你喝吧。”
“怎么,看不起我穷当兵的?”我伪装成大兵,因为这四个人肯定明白军人身上没多少钱,又不能随便招惹。反正身上穿着全套迷彩服,背着伞兵包,跟当兵的没什么区别。就是没肩章什么的,部队有这样的兵吗?只好瞎打误撞了。
说这话时我调整了语气----外乡来的人在当地要是太狂妄了,不被抢钱也得被扁;而太和气了,又让人觉得好欺负。所以我对外表和语气的定位是无所畏惧,却又不想惹是生非的样子。
老板拗不过,拿来几瓶啤酒,和我喝起来。
那四个人还是不出声地死盯着,我甚至把他们当成雕塑了!被四个雕塑包围着,也不可怕啊!
老板喝了几杯,话多起来,于是和我聊起来。他讲自己跑生意去过内蒙,那里的人打架不要命,都很凶悍。我听了很高兴,怎么老板这么聪明啊!说的话真是时候!
我也话多起来,讲自己家穷,被亲戚送来当兵,却分不了好兵种,净干跑腿打杂的差使,连送文件还得骑自行车呢!(现在想来,咱真会瞎编故事!也不知道部队的情况,就乱往自己身上套!)。老板听了很同情,和我连干好几杯。
那几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听着,不知道这会他们把我想成是没有油水的穷大兵还是骗人的江湖人士呢?继续冒险吧。
和老板喝了一瓶又一瓶,有些醉了,我故意断断续续打瞌睡。老板突然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厨房边上有个后门,正好在右边两个人的控制范围外,可以直接过去。老板说:“后院有间房,门没锁,你去睡吧。”
是时候了。我拿出一把零钱给老板(大额钞票都放内衣兜,外衣装零钱)然后站起来,假装喝醉了,背上包,一手拎一个酒瓶,然后毫无表情目光锐利地挨个看看那四个人,他们还是雕塑一样,只是视线马上转移到地上了。
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两个人身边过去,他们一动没动。
出了后门,我扔下瓶子就绕到路边取车子,但不打算跑,因为根据那四个人的反应看,他们肯定信了我的话,认为我是当兵的,没什么油水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打什么鬼主意了。况且看老板的态度,肯定不想他的店里出事,而老板娘也再没见回来。外面很冷,很荒凉,赶夜路也许更危险。
我打算冒险,于是回到后院,推车子进了屋。可惜那屋门里面没有插销,只有从外面锁。
于是拿起窗台上的锁把门从外面锁上,再跳窗进屋把窗子插好。
夜深了,啤酒起了作用。我没敢脱衣服。
睡着了,做了个恶梦。梦到自己成了没有地方住的流浪汉,裹着毯子躺在路边,梦到老妈知道了我去XC的事后犯了心脏病,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大叫一声“妈“,醒了过来。屋里很闷,蜘蛛在屋顶爬着,结着网。
跳窗出去,居然看到了从没见过的壮丽星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银河横过天际,织女星闪着明亮的光,居然有五彩的颜色,这是在空气污染灯火辉煌的大城市看不到的。四周很亮,终于看清屋后赫然是一片旷野,没有墙。真是个恐怖的地方!
酒早醒了,回到屋里,再没敢合眼,睁着眼睛等天明…
5:45,天亮了,我避难一样地逃离了这个地方。昨夜的经历真让人后怕,后来在QH认识的一个卡车司机听了这段经历说:“你真是在薄冰上走了一趟啊!”
清晨的太阳低低地挂在天边,在晨雾里发散着血红色的暗淡阳光。几辆跑长途的卡车停在路边,车里的人在熟睡。我孤独地在他们身边经过,想起了印度电影《大篷车》里流浪的人们。离家在外,不管舒服也好,难受也好,都是在漂泊啊!只有温暖的家是人最好的归宿,至少那里有亲人的笑脸,热热的开水,温暖的被窝,而且没有歹徒、风雨的威胁。
又想家了。家乡的人们这会儿在熟睡呢吧?老妈出去早锻炼了吗?是不是气温又上40度了?
想着想着,我的肚子咕咕直叫,胃忽然开始钻心地疼。直疼地冒了一头冷汗,嘴张得象鱼一样在大口喘气。但是不想停下来,因为对于孤立无援的人来说,遇到困难和阻碍,最好的办法就是猛冲。就象沙漠里的人如果因为迷了路而停步不前,必死无疑。假如停下来,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体力出发了。
冲啊!也许找到能喝口热水的地方胃就不疼了。我猛蹬起车子来。
到了水泉,这是一个古老的小县城,房屋的式样、结构很象我市的LC区,房门和窗户都是木头的,屋子里摆着古朴简陋的家具,让我想起七八十年代的老店铺来。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在扫地,她回屋给我端来了热水。哈!真好,胃好多了。
附近有家修理铺,我把打气筒夹在台钳上修,可还是找不到配件,看来修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