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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7月3日的清晨,我在晨曦中离开了沉睡的安多,再次出发了。

安多附近都是平坦的草原,可是在地平线的远处却有许多高耸入云的大山。和以往见过的景色不同之处在于:这些高山和平原之间没有过渡地带,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地面,就象一座座硕大无朋的水塔。这样的情景只有在动画片或水墨山水画上才见过。

远眺前面的路,竟然延伸到这样一座高山脚下,可是山体浑然一块巨石,没有丝毫缝隙,难道要行人飞过去不成!

穿过墨绿色的原野,来到山脚下才发现道路竟然围绕山壁盘旋而上,既象西方神话中通天塔上的盘山路,又象陈仓的古栈道。这真应了一句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后来很多经历都验证了这句话的正确。只要不屈不挠坚持前行,世界上是没有绝路的。)

景致虽然雄奇,可是骑车子上去就苦了。坡道如此之陡,以至于我把变速器调到最大齿轮上也蹬不动,只好走“之”字路线,拉着山壁上的石头拐弯。

正气喘如牛,下面开来一辆卡车。哈!机器马来了!拉住它爬坡容易多了!可惜山道太窄,拐弯的地方机器马差点擦着岩石,我只好松了手,打算等过了弯道再拉。可惜我一松手就和机器马永别了——山路如此陡峭,以至于我不论狂蹬还是推着车子一溜小跑,都没有足够的速度追上卡车了!

好不容易来到山顶,我扔下车子坐到路边休息,顺便眺望山下的美景。

山下的景致简直是仙境啊!由于山势太陡峭,往下看去仿佛就坐在云端。青绿色的XC大地在下面一直舒展到天边,在原野上遍布着山峰、弯曲的小河。晨雾中,整个大地云雾缭绕,朦胧神秘,和天空中飘逸的白云融合为一副山水画。相信把守南天门的天将俯瞰凡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冲下山的时候,心情愉快极了,象骑着摩托在田间旅行。山腰和山脚下的平原到处是古朴的XC建筑,屋顶上抖动着经幡,明亮的窗玻璃上映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流转。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心灵纯净的,因为这里没有一丝污垢,只有淳朴、单纯的民风和无比清静的自然风光。

我正为这宁静的XC田园陶醉着,车子忽然卡住不动了。低头一看,原来沙石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109国道又成了黄泥的路面,把车子的轮胎彻底吸住了。连日的阴雨把前面全变成了泥沼,赶路的藏民都艰难地迈着步。看看前面又是连绵的上坡,只好等车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辆高原的客车。那车型绝对是没有见过的古董,让人想起70年代的包头公交车。

上了车,我开始享受这从没有的高原乘车经历了。

我在前面的旅途中发现长途车就是一个小社会。每辆车里都有不同阶层不同心境的乘客,在演绎着众生百态。这辆车也不例外。乘车的有很多年迈的藏人,都穿着破旧的藏袍,腰里悬着鼻烟壶和藏饰。奇怪的是这些年老的藏民很少说话,只和上来的人“啊啊”地打着招呼,然后就交换鼻烟,往鼻孔上抹那黄色的粉末,打着喷嚏。看着他们那沟壑纵横的脸庞,极富民族特色的装饰和深邃的目光,我仿佛在看一场摄影作品展。现在亲身来到XC才知道,那些蹩脚摄影家的所谓XC人物摄影作品,其实是很低俗的生活照。在这里,其实每个老人都是一副表现沧桑岁月的艺术品。

车上还有正在念经的喇嘛,他们都穿着红色的大袍,温和缓慢地捻着念珠,对每个打招呼的人都微笑着点头示意。每个上车的人都先对着喇嘛们鞠躬致意,然后才和其他人打招呼。可以看出,宗教人士在XC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

令人感慨的是,车上的每个人都那么气定神闲,表情和蔼又愉快。在QH和青藏高原见多了这样的表情,让我真切的感受到,这里的人都那么淳朴和善良,他们在生活中一定很少计较琐碎的是非,也没有那么多钩心斗角。这让看腻了城里人那债主般冷脸的我感到羡慕不已。XC对于心灵饱受折磨的人真是天堂啊!

长途车在极其荒凉的沼泽边停车的时候,忽然上来了一个和环境完全不协调的人。

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小青年,居然穿着摇滚皮衣和牛仔裤,衣服上斜挂很多铁链,耳朵里塞着随身听,那扮相比我这内地来的人不知时髦多少倍。四周都是沼泽、藏族村落、喇嘛庙、藏袍、鼻烟壶、念珠、老藏民和喇嘛,忽然出现这么一个时髦青年,让我在感到荒诞之余,也忽然明白,世界其实并不大,被人认为是远离尘世的XC,也在被尘世的文化干扰着啊!

车上的人们友好地聊着天。他们的语言很奇怪,让我想起了法语那流畅温婉的语调。特别是当他们表示赞同,都是用“呀呀”的语调,和欧洲人表示赞同的语调一模一样(看过《虎口脱险》的人都记得,油漆匠和指挥家冒充德国人聊天的时候,用德语表示赞同就是“呀呀”的语调)。另外,藏民表示惊讶的感叹词很独特,是“呕啦啦”,很动听,象唱歌。当我听着司机开着车“呕啦啦”地喊着在沼泽之间奔驰的时候,真切地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是啊,离家已将近3000公里了,不能再用过去的思维方式来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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