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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动了我的灵魂

玛蒂娜睁开惺忪的睡眼,迷惑地发现自己躺在东方的古典圆形洞床上,淡紫色的床纱轻轻摇晃,如紫藤花瀑布,隔绝出一个私密的空间。掀开床纱,灿烂的阳光从雕格窗棂射入。

诧然四顾,屋中的家具如一卷稀世名画转动:屋内全是华贵美丽的紫檀家具,古黄圆形洞床精雕细琢,闪着锦缎般的紫檀光泽。床右侧是一雄壮精致的方角紫檀高柜,制作端庄,方正严谨,上镂繁复的花纹,衬着美人袖舞的图案,优雅精致。

方柜旁边是一方形写意的妆台,妆台上放着打磨光滑的铜镜,铜镜四周饰以兽纹,韵味悠远。铜镜之侧放着紫檀木雕卷纹方桌,优美的纹理闪着诱惑的光芒。

桌上置一金星紫檀笔筒,筒上刻有纤细的荷花,茎叶妍然。整支笔筒古朴典雅,散发金属光泽。对面便是数扇绣着墨色仕女采花的屏风,简约绝美的形象隔断了外间和里间,让人沉醉于东方神韵。

紫檀为木中之王,价格昂贵,素有“一寸紫檀一寸金”之说。因为紫檀生长缓慢,非数百年不能成材,成材后大料极其难得,兼之檀木常弯曲,十檀九空,所以被称作木中黄金。欧美人最初认为紫檀无大料,拿破仑墓前有一个五寸长的紫檀棺木模型,就使参观者大为惊讶,以为稀有!

即使在中国,大件木料在晚清也难得一见,玛蒂娜曾在因见过一只紫檀圆凳芳姿而备感幸运,何曾想过今日会置身于一间充满紫檀的华屋——名副其实的黄金楼阁!

玛蒂娜对美的事物向来没有抵抗力,她像凝视爱人的脸庞般,凝视着这一件件绝世精品。这些家具不但取材昂贵——是由稀有的金星紫檀制成,而且雕饰工艺高超,整体恢宏古拙,细节精妙,每个方寸之地都值得欣赏体味,可以说,达到了古典家具艺术的高峰。

她怎么躺在紫檀楼阁当中?她怎么会沉睡在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当中?如果以此作为奢华的秀场,配以繁富雕镂的装饰,艳丽梦幻的色彩,高雅质感的布料,放肆大胆的女人,神秘诱惑的眼神,一定会让整个时尚界目眩神迷。

即使因为场地限制无法办一场秀,也可以在此拍摄一组大片,告诉西方世界,东方美可不是弄几个汉字,几个龙爪在服装上就行的。东方美是什么?就像这空气中弥漫的紫檀香味,深沉悠远。

“怎样的服装才能压过紫檀楼阁的光彩,让其成为布景呢?”玛蒂娜贪婪地嗅着紫檀香味,一个又一个创意在脑海中浮现,一个个又都被否定。紫檀楼阁是一把双刃剑,运用适宜会衬得服装无与伦比,稍微不当,也会使设计成为烘托家具的附属品!

不过,她是玛蒂娜,她会把这间黄金楼阁演绎成蚌类,来孕育无与伦比的时尚珍珠!

咦?她怎么会躺在黄金楼阁中?她怎么会到这里?她应该在纽约,不,她回国办店。。。。替将她赶出家门的父母买房子。。。。。。玻璃碎响。。。。。。她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你?真的要杀我?她瞪着碎裂玻璃前脸色苍白的他。

你们真的要杀我?你们是我的父母吗?她瞪着匆忙跑向窗边的中年夫妇,身子像皮球向下坠落!

“小菲,别恨我们,我们是为了救你!”生物学母亲声竭力嘶的喊声传到她的耳迹。

救她?不需要!她只希望他们尊重她,不要利用血缘关系操控她的生活,不要将她物化为利益附属体,把她当作有血有肉的人,尊重她的选择,她的梦想!这是对亲人的基本要求,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就成了奢望?

她正在成长为本世纪最杰出的服装设计师,她会让巴黎、米兰因她创造的美而震惊欢腾,她会在人类着装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她如火如荼的野心,怎么能这样被掐灭?

耳朵里中灌进风,玛蒂娜紧闭双眼,摇头!不,她不甘!她不甘哪!心中怒火和不甘如滚滚海涛,像拍打海岸般,一波一波地荡向胸口。

不,她不能变成死尸,不能化为骨灰,不能飞灰烟灭!她还有精彩的人生没有度过,她还没站在时尚之巅,她胸中滚烫的热血怎能冷却?她的身体迅疾下落,她的灵魂却在身体里咆哮挣扎,就像一只笼中踢打挣扎的野兽,企图挣脱,企图超越!

忽然,她的灵魂如蝴蝶,飘移身体,轻盈地上飘,她的灵魂与身体分离了?玛蒂娜怔怔地看着她身体如灌水的皮球飞速下坠,扑向地面!

咦,她的身体意外地落于一块黄色气垫上,弹跳两下之后睡着一般躺着,碎发散乱,瘦削苍白的脸上双目轻闭,右手在气垫上前伸着。谁会事先得知她从楼上落下?谁会事先设置黄色气垫?人群跑向黄色气垫,有人在打电话,有人伸出手指点什么,有人望向楼层上方,显然都不知情。

此时,城市上空乌云密集,如迁徒的候鸟般,黑压压地张开翅膀遮盖了天空。在漆黑的乌云下,压抑的高楼大厦上空,狂风轩起,肆意凌荡,翻卷吞吐。

玛蒂娜扑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无法主宰灵魂的移动方向,灵魂气球般向上方缓缓飘浮,向漆黑的云团飘去,似乎受到磁石吸引一般,眼睁睁地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玛蒂娜猛地向下俯冲,却发现灵魂四周似乎被缠满了无形的绳索,绳索企图将她拉同头顶上方暗如浓墨的云团。愈是挣扎,无形的绳索愈紧,竟似要将她捆绑而去似的。

怎么回事?似乎有一种未知的强大力量控制着一切,玛蒂娜大恐,无助地飘向那恐怖的黑云,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黄色气垫上的女人坐了起来,揉着碎发四顾,一副大梦初醒的神情。那眼神,虽然玛蒂娜离得远,却分明感觉并不茫然,并不呆滞,相反,非常柔和,非常胆怯,像只小鹿般好奇地注视着周围的建筑物,和围着她的人群。

身体里面有灵魂?!玛蒂娜大愕。

“那是我的身体!你是哪儿的魂魄,滚,滚出我的身体!”玛蒂娜叫嚷,耳朵里却只听见越来越猛的风声。

气垫上的女人忽然站起来,推开人群,带着哭腔朝楼层入口大喊两声:“爸!妈!”

玛蒂娜的生物学父母匆匆奔出,见到女人之后却迟疑不前,反而露出慎重打量的神色。干草青年脸上也露出防备的神情。

女人突然双膝一弯,玛蒂娜细心保养的洁白小胫跪在了小区道上,泪流满面:“爸爸,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们不要将我赶出家门。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去纽约,追求所谓光怪陆离的梦想,我不该离开你们,我真的后悔了!”

玛蒂娜在空中爆跳如雷,谁?这是谁?怎么能占据她的身体?她高贵的膝盖,细心保养的皮肤怎么能跪在小区冰凉的马路上?怎么能用她的嘴巴说出这种毫无自尊的话?怎么能做出这么低劣下作的事来?哭相又那么难看,太坠她玛蒂娜的名声了!她是玛蒂娜啊,即将成为世界级服装大师的玛蒂娜!将成为人人尊敬的偶像,怎能这般低到尘埃里?

“爸爸,我会把所有品牌店的产权转到您名下,所有的财产转到您名下,请您放心,我再也不会抛开你们了。”女人继续哭诉,泪水将脸上玛蒂娜精心制作的妆容哭得乱七八糟,连颊角流下的泪水都成了青紫色,霹雳雷人!

“你不是说我们控制了你二十多年,控制你的笑,控制你的哭,控制你的整个生命,你把你用心血打造的品牌店转到我名下,就不怕我们再次控制你?”生物学父亲冷漠地俯视她。

女人抬起花花绿绿的脸,睁大熊猫似的眼睛,动情地说:“不,我不怕你们控制我,我享受你们控制我的过程,我就怕你们不再愿意控制我!”

“这才是我的女儿!”生物学父亲点头,表情似乎非常欣慰。

生行物学母亲立即奔上去抱女人,可惜她质量太重,一不小心将女人压倒在地。两人也不管,倒在马路上,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取出了手机偷拍,约略有人抬起手指指点点,话语间的“玛蒂娜”“服装设计师”随着风声传到玛蒂娜耳朵里。突然,一个记者捧着话筒从车里奔下,带着两扛着摄像机的奔向两个女人!

空中的玛蒂娜嘴巴都气歪了,她的形象毁了,她的自尊毁了,这个死女人还把她的财产拱手让人了!上帝啊,她的心血怎能由这个女人处置?上帝啊,短裙滑到她的屁股上了!丢人现眼!还用她的身体!是可忍孰不可忍?

玛蒂娜向下狂冲,由于怒气的关系她竟然滑下了二十几米。黑色的云层中闪过一片闪电,接着忽然刮起了龙卷风,小区院子里突然产生了三四根旋转的风柱,疯狂地旋转袭击。

“龙卷风!这个小区生了龙卷风,异象!”记者大喊,摄像机迅速转向空中,人群则尖叫着四散逃避。

玛蒂娜正跟身后的无形绳索进行拉锯战,一束白晃晃的龙卷风旋转到了她的身边,玛蒂娜灵魂像一张纸被卷入龙卷风中,只觉一阵无力,倏地就被卷入风柱当中了。

灵魂被卷着流向天空漆黑的云团,在接近云团的瞬间,她晕睡了过去。

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就到了这间紫檀华,屋内家具如一幅转动的稀世名画,美轮美奂,精彩绝伦。

“不行,我要回去,”玛蒂娜喃喃自语,“那个女人会毁了我的一切!而我,一直小鸟般爱惜自己的羽毛。”

屏风外侧传来一阵男人的脚步声,闲适,恬淡,极具韵律,步伐如点点落花坠于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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