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考前

在高考前，学校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做一个考前动员会，也是最后一个考前动员会。和所有的考前动员会一样，其中就有一个环节是来自以往每届的学校高考榜样的鼓励，不过这一次学校没有采用惯有的模式——人加祝愿，而是做了一个大型的ppt，把前面几届的人高中时代的照片收集起来，拼凑成一整个高中三年的奋斗时光，从头到尾，满满的全是风雨过后的绚丽彩虹，努力之后得偿所愿的喜悦。冯宛静静地坐在礼堂台下的胶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梁檀的整个高中时代以这样的方式上演在自己面前，长时间以来的压力、害怕、失眠、恐惧在看见ppt上的那一个人的时候都化作了内心的蚀骨思念，脸上控制不住的湿润。他那么优秀，你怎么敢不努力？你怎么甘心不努力？动员会结束后，大家就四下散开了，教室里每个人都在慌慌张张的整理自己的东西，两个小时之后，这里将会被学校里的清洁人员彻底清理，所有人三年的痕迹会被毫不犹豫的抹去，第二天这里就会被改头换面变成了神圣庄严的高考考场，三个月后这里将是另一群人三年的领地，这是历年的经验。整个高中时代似乎就这样完了，冯宛寂寥地看着，站在窗边，看着班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家长关切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么快，整个高中时代就这样过去了，没有电影里面上演的场面壮观的撕书宣告，没有相互留言祝福的依依不舍，没有准备已久的真挚告白，只有杂乱的教室，喧嚣的人群，炽热的阳光和不知所措的迷茫。冯宛曾经在脑海里想过很多种告别高中学校的方式，无一例外，每一种都有梁檀的身影，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走出教室的时候，梁檀就站在水杉树下，温文尔雅的向自己招手，人树相得益彰。可是那些都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梁檀为什么要过来呢？自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对自己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看起来那么近，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有多远。每一次在学校里面，手机没电的时候，看着黑色的屏幕都会止不住的担心，梁檀要是给自己来消息了怎么办？可事实是自己所有的担忧都是可笑的多余，每一次打开手机的时候，都不会有梁檀的消息跳跃在首页，每一次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自己先发起的，第一个说结束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梁檀。冯宛看着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慌上慌下，抱着自己的东西忙前忙后的向车里面装，看着承载了自己所有梦境的水杉林下的人来人往、形影匆匆，知道梁檀是不会来的，他在大学正忙得晕头转向，近几个月的消息他都在告诉自己他很累，很忙，有考试要考，有面试要过。冯宛不知道是什么，还天真的以为梁檀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考研，毕竟今年他已经是大三了。冯宛坐在车子里面，看着校园的大门一点点消失不见，只有阳光如影随形，看着车窗外的人世百态，心里空落落的。车子沿着河边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河边一直以来荒芜的花圃已经被移植上了开的千娇百媚的花，摆上了形状各异的青灰色石头，岸堤的绿柳早已脱去了枯黄的外套，身姿柔软的在微风中摆动，细长的柳枝仿佛给河流蒙上了一层深绿色的面纱。第一次模拟考试之后，接二连三的考试失利已经把冯宛压得喘不过气来，冯宛不愿意回家，每一次回到家之后看着母亲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从上高三之后，随着冯宛成绩的愈发耀眼，冯宛觉得自己的母亲对待自己也不一样了，可是自己有说不出来不一样在哪里，可是随着一模考试之后接踵而至的失利冯宛感觉又有些不一样了，所以冯宛考试之前不愿意回去，早早地去了考场旁边定下来的酒店。冯宛有时候在想，可能是自己太多疑了，毕竟自己也是自己母亲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所有的母亲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可是记忆里没有母亲关切的模样，生病的时候没有书上讲的那些母亲守在床头红了双眼，满分试卷没有别人家母亲的笑意盈盈的夸奖，学校里面需要签名的地方监护人永远都是父亲的名字，家长会永远都是一句冷冰冰的话：找你爸爸去。太多太多了，冯宛自己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满身冰冷又觉得自己是过于悲观了，就这样在矛盾里面绝望挣扎，摇摆不定。冯宛按照泰戈尔的话来告诫自己：“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可是每一次鼓足勇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弃过去的种种，学会不带一丝偏见的去看待自己的母亲，当看见自己母亲看向自己平静无波的眼神的时候，所有的所有都在一瞬间溃不成军，往事的种种都涌向心头。冯宛知道，自己的心本来就不大，不可以什么都装进去，纠结住昨天不放，只会苦了自己，伤了别人，可是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往事化作嘴角的一抹淡笑。冯宛站在房间里看着父亲欲言又止、满脸纠结的神情，有些愧疚自己让自己的父亲为难了，可是自己实在没有精力再来应付母亲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你在这里我有压力。”看着父亲有些犹豫却依旧转身离去脚步，冯宛就知道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是谁也替代不了的，父亲对自己的喜爱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的结果，对于母亲来讲，父亲就是她的四面八方，母亲可以随时倒下，无论哪个方向。而自己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