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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爱或者你不爱,爱就在那里

四个男子和三个女子为了他们的女孩清水出发了。

坐在飞回阿姆斯特丹机舱里的凯文,赏玩着手里一枚蓝色塑料星星,以至于空姐经过他身边时几次不解地看着他。那枚星星是普通鸡尾酒搅拌棒上的装饰物。从楚格山上毕业的那天起,凯文就一直随身带着它。

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每一位学生必须上台发表毕业演说。可是清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典礼临近尾声才看见一台Camaro横冲直撞地疾驶进来,车门打开,下车的居然是清水,还有石黑。

凯文看见他俩不自然的神情和清水绯红的两颊,不觉得皱了皱眉。

那个傍晚,在毕业典礼前,清水的车飞溅起的污水弄脏了石黑的礼服。在服装店的更衣室前,石黑赤裸着上身,亚洲男性金色紧致的肌肤和修长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地展露在她眼前,清水甚至嗅到了石黑皮肤上的味道居然是她常用的Nikos的Sculpture,冰雕。

在楚格城的湖畔,在红得慑人的晚霞中,喝着草莓玛格丽特的清水第一次放下戒心让一个人走进她的心里。

其实早在那场赛车比赛后,在听说了石黑悲惨的经历,哥哥的自杀,母亲的抑郁和父亲的出走后,清水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悲惨的人了,也因此不再讨厌这个冷漠的石头人。

他们面对面坐着喝酒。今日后,彼此各奔东西,他们各自说了对未来的打算,然后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中发觉居然忘了要去的毕业典礼。

坐进车里,清水刚要踩下油门,石黑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惊讶地转过头,石黑用力把她一拽,她一下子撞入他的怀里,还没来得及明白状况,石黑紧紧地吻在了清水的唇上,然后把他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微微喘着气。清水怒火中烧,可是石黑却在她羞愤爆炸的前一秒放开了她。

车里一片死寂,清水低头不语,石黑看着车前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抱歉。一分钟的僵持后,清水踩下油门,Camaro充满愤怒地疾驶在山道上,直到抵达学校。

“你怎么才来,都快结束了。怎么跟他一起来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弗兰克让出身边的座位。

清水什么也不说,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校长念到石黑的名字,轮到他的毕业演说。

石黑上台,许久不说话,只是看着人群中低着头的清水。

他慢慢地开口了,“我只想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说,”突然他的眼里充满了一种必胜的占有欲,“你是我的,从来就是,一直都是。我会一直用生命守护你。”

人群中爆发出口哨和怪叫声,大家的目光都射向了清水。

清水“咻”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当她钻进车里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车前。她真想踩下油门,撞飞那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家伙,可是当她看清了眼前那个人时,不由露出复杂的表情。她走到车外,与他对立着。他微笑,嘴唇上扬出动人的弧线,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睛也会笑,里面居然还有星星在浮动。清水看着他发愣。他递给她一本书,她看了下书名,是《小王子》。

“送给你的。”凯文说。

“谢谢,可是,”她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给你。”

“没关系。”他笑笑。

两人相视,却又彼此躲闪着目光,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清水一下子觉得难过,刚才车里的一幕又突然出现在眼前。那,那可是她的初吻啊!为什么是石黑而不是他?为什么?清水一下子觉得丧气和羞愧,于是说,“我想我该走了。”

凯文的笑渐渐褪了,浓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他似乎还有话要说,脸上充满了犹豫。最后,他把手伸向口袋,拿出了一枚粉红色塑料星星,对清水说,“把手给我。”

她疑惑把手伸给他,他把那枚粉红色的星星放在她手心里,“清水,我知道这也许有点幼稚。这一颗星星是你的,”然后凯文亮了亮自己手里的蓝色星星,“这一颗是我的。请你保存好你的星星,如果你还想见我的话,”他的声音开始暗哑,“你就把你的星星寄给我,我会马上来见你。通讯地址在书里。”说完,他站立着不舍得看着她。

她看着他不说话。

“那么再见了。”他笑了笑,眼睛突然那么得亮。

“哦,”她短促地回答,“再见,凯文。”她转身就走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的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她的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想,他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她自问,奇怪,心怎么会那么痛。

清水坐在苏黎世机场,毕业典礼后她将直接飞回自己的故乡上海,探望母亲,过完整个暑假再去伦敦入学。她已有三年没有回上海那个伤心地了。夜晚的机场真安静,清水发现原来生活中的支离破碎在时光的安抚下最终将变成波澜不惊的浮云。

如今,当她想起当年康庄的离世和父亲的出走,已不再悲拗,只是淡淡的惆怅。不长也不短的三年,她已从一个坐在机舱里哭得得不能自已的女孩长大成一个冷静地坐着喝茶并懂得自省自己人生的少女。上海该是另一个模样了吧?想起自己常常出没的仙霞路和康平路一带,清水的心就变得软绵绵的,觉得格外亲切。原来故乡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是飞得再远,也知道线的末端所指向的地方,她有点明白了,并有点迫不及待地想以另一种心情和姿态探入她过去存在的那个世界。

“哦——”她伸长腿,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长叹。站起身,掏出硬币为自己在自动取款机上买了杯柠檬热茶。在机场的白色灯光下,她从包里拿出凯文送给她的礼物。

凯文的通讯地址插在书中,于是清水留心阅读了那一页上的内容:

“小王子遇到一只狐狸,他问:你愿意和我玩吗?我很难过。狐狸说:不。不行。小王子说:对不起。狐狸说:你愿意驯养我吗?小王子问:什么是驯养?狐狸告诉他,驯养就是‘建立关系’的意思。所谓建立关系,就是指使他们变得彼此具有与众不同的意义。狐狸说:比如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但如果你驯养了我,对我而言,你就是特别的了。对你来说,我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那千万只狐狸没有区别,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是你唯一的狐狸。还有,你最好每天的同一个时间来看我。这样,我便会觉得这个时刻与众不同。我会在等待中感觉到快乐,越临近这个时刻,我会幸福的战栗,从而体会到幸福的价值。如果你驯养了我,世界就变得不同。其他人的脚步会让我飞快的躲回地下的洞穴,你的脚步声却能将我从洞穴中快乐的召唤出来。从此,脚步声对我而言就是有意义的了。你看那金黄色的麦田,我不吃麦子,它跟我毫无关系,这很糟糕,但如果你驯养了我,由于你的头发是金色的,我就会因为它而想到你,我就可以看着这金黄色的麦田想念你。求求你驯养我吧!小王子终于驯服了狐狸。”

清水合上书,低头看着凯文留下的通讯地址,用手去摸一个个他写下的字母。心里有种甜蜜的不知所措。

“先生,飞行下降请扣好安全带。”

空姐的话惊醒了凯文,他一脸茫然地转过脸,看着窗外云层之上的大片金黄色,一个闪耀着的黄金城国,可是他的心却冷到了冰点。

他拿起一支笔,弯弯扭扭地写下一句中文:你爱或者你不爱,爱就在那里。

“清水,回来,回到我的怀里来。”

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凯文的心在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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