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靡大学新建的图书馆,雄伟而奢华。八层高的大楼张扬得展示着这所学校突飞猛进的发展。崭新的藏书,红木的书架,柔软的红地毯使这里不太像图书馆,反而像暴发户家的藏书室。
水沉安静地站在图书馆里大大的落地窗旁。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她的文稿又多出来几万文。一天没有回家,不知道爱人怎么样了,女子有些不安。但她又不得不如此。不知怎么的,这几个月以来,净雨出版社催稿催的厉害。而水沉又不得不完成,因为净雨给的稿费确实丰厚,路清的医药费,哥哥的生活费和堆积如山的借款地问偿还只能靠它。只是,在家里写是必定不行的,看到男人的脸,她怎么可能静下心呢?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从灰白的朝阳到灰白的雨夜,十二个小时的连续工作,让水沉感到一阵恶心,胃里不断地冒出酸水——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呢。女子一脸煎熬得用手深深得下抚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捧着水杯,不时抿一小口里面的加烈葡萄酒。酒还是四年前是水沨买来的。喝着哥哥留下来的酒仿佛是哥哥陪在身边。水沉干涸的心底不禁涌起一丝安慰。
女子坚定的目光直视窗外,正淅淅沥沥得下着雨,所有的孩子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雨色中,显得悠长而宁静。曾经爱雨,是认为莫清的灵魂散落在雨里;而现在爱雨,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品格。
嗡嗡的不详声音传来,手机开始震动。水沉面无表情地放下酒,瞥了一眼手机。慵懒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张良宇发来的。
“水沉小姐,您好。根据调查,虽然苍靡脑科医院是私立机构,但并没有发现尹离和它存在所属关系的证据。并且,离沫集团目前还未涉及医疗业。据此分析,尹离那天出现在苍靡康复医院应该是病人的身份。”
水沉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三遍,随后松了口气。只要李医生不是尹离的人,只要路清是安全的。其他一切都可以应付,都没关系。
水沉走到书架旁,取了一份校报随便翻翻。青年人编的东西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什么都敢写上去。水沉无奈地笑笑,虽然自己才19岁,但比着他们,心态像一个老人。
不经意间,陈子豪的文章闯入了水沉眼里。女子突然想起陈子豪是校报记者。抱着放松一下的心态,水沉细细读了下去。
陈子豪写的是蓝粤。水沉笑了笑,挺聪明的孩子。这样一来,既没有“出卖”自己,又没有违反实事求是的新闻精神。“退一步”其实是一种伟大的智慧。
“蓝粤极盛而衰,走到今天。一方面是因为其心态不成熟,另一方面,不得不说,水沉实在欺人太甚。作品的好坏社会有公论,无需多说。但作为作家,水沉显然没有柔和,善良,宽容这些极其重要的品格......”
水沉看着看着就笑了,小孩子挺犀利的嘛,有前途。更何况,眼光挺独到的。许多大记者都看不到的东西,你倒明白得很深刻,呵呵...
水沉正读得开心。突然,身边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她。抬头,却发现陈子豪满脸通红得站着一旁。这孩子,又想多了呢。水沉宽慰地笑笑,朝他做了一个出去说话的手势。
“怎么啦?一副辣椒吃多了的样子。”现在,两人站在空辽的楼梯间里。水沉的声音引来嗡嗡回响。
“师姐看到我写的东西了...”陈子豪还是局促不安。
“嗯,看到了。”水沉很随意的回答。
陈子豪却更加紧张起来,“对不起啊,师姐。我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陈子豪被堵了一句,脸更红了,憋屈的说不出话。
水沉看他被自己吓到了,便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啊,是不柔和,不善良,不宽厚。但同时呢,我也不小气。实话实说,这样挺好的。现在啊,许多记者被时间磨去棱角,被公论蒙住眼睛。却不知‘我手写我口‘才是真正的新闻道德,看到你能坚持,我挺开心的。”
陈子豪显然没有料到水沉夸奖他,呆呆地站着,脸更红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话,"虽然师姐总是有很多秘密,虽然我并不了解您,但我真的很感谢水沉师姐。在苍靡,只有你一个人对真心我好。“
水沉呵呵笑了,“瞎说,你老师,同学难道害过你啊?”
陈子豪的脸色有些惨白,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不答话。
“是出了什么事吗?”水沉看到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心疼。
“没什么事...”陈子豪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咬着嘴唇,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你看着我,”水沉别过他的肩膀,让他盯着自己的眼,“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些同学根本就是一群混蛋!“所有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们平时离我远远的也无所谓,为什么合起伙来对付我?我不就逃了几节课吗?我不就考了几次第一吗?他们有必要恨我恨到这种程度吗?有必要联名向校长信箱写信说什么‘省状元’无法相处吗!“
陈子豪嚷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
“叫完了吗?“水沉声音冷冷的,”为这点小事就大喊大叫像个白痴一样。有必要吗?“
陈子豪本来很生气,却冷不丁挨了水沉骂。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呆呆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不好意思,没有和你的心意。”水沉依旧很冷,声音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是我还是苍靡都从来不会柔顺待人——冰冷,残忍,我们是生就如此。真的想让这近乎冷血的一切接受你吗?那拿出你的资本,让伤害过你的这一切看看你的本事吧。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水沉决然离开。
“师姐,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陈子豪面对水沉的背影,唯唯诺诺地说。
然而,水沉没有停步,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反应。那消瘦的背影孤独了男孩儿。已经上大学了,早就是一个男人了,还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难道不该挨骂吗?
水沉回到阅览室。邮箱里多了两封未读邮件。一封是净雨来催稿的,同时附加着稿费增加的信息。水沉低低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接受。另一封显示的发件人却是紫苑编辑,水沉没有打开,直接删除。她才没有时间陪这些富人玩游戏。女子收好电脑,就像收好庸俗社会强加于啊她的一切。终于,可以回家了。清,你还好吧,我好担心你啊。
暗夜里,水沉站在家门口,迷恋得看着昏黄的灯光,暖暖的。女孩儿脸上不禁露初一丝笑容。叮叮铃铃掏出钥匙——郁金香挂链在风中舞蹈。小息现在应该已经走了。从前没人守着路清,水沉还会有些担心,后来看着小息劳累的样子,水沉也不去强求。
“水沉。”
女子无意识地回头,一脸迷茫。然而,看到了来人却满是惊讶,不过很快镇静了下来,“回来了啊,进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