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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上山

大理寺的捕快青年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假捕快们的链子索刚好是他的克星,他快速的身法在刚柔并济的链索阵中根本得不到发挥。而且看他们配合默契,一招一式之间,接连无缝,进出有序,捕快青年才在链网中斗了片刻,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划破数道口子,青色的衣裳上血痕累累……

“小兄弟,你们且先停手,我有话对你说!”祝明山坐在青年的符阵运功了片刻,仍是气力不支,但见青年渐落弱势,心中暗暗作好了打算,急忙将青年唤来。

“由得你去,识相的就将那大人、小孩放来,我们便不再与你计较,否则你们也不能安然的离开这里。”假捕头倒是没有乘胜追击,他看这青年可以在他们链索阵中缠斗那么久,心知以死相拼的话,青年自然会死,但他们这边也讨不了好。

青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表明心意,便退到符阵旁,祝明山似乎才向胧月叮嘱完什么,见青年来了,便道:“小兄弟身为大理寺的捕快,往蜀地去,是有什么公干吗?”

青年愣了一下,不知道祝明山这么问是何意,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并未有公干,只是受人之托,将这位小公子送到剑阁……”

听到青年说到剑阁,祝明山喜出望外,激动地咳嗽几声,心想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面色欣喜道:“小兄弟,这女娃是忠良之后,家中诸人皆为奸人所害,现受困于此,还望小兄弟仗义援手,我代其父母拜谢大德!”

青年见祝明山要叩拜,连忙拦住,惊讶失语道:“不……不必……仗义援手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先生也看到,那些假捕快的链索阵,我一时没有破解的办法,再斗下去,只怕我会败阵,而对面的人似乎也对我虎视眈眈,即使我们躲在符界当中,它也只能暂时保全,等符中灵力耗尽,我们便……我见先生武功也是不俗,若先生无恙,我们联手或许可以破阵,但眼下先生已经中毒,我也无计可施了。”

祝明山道:“大理寺是刑狱衙门,最为奉行公义,我见你为人也是中正仁义,今日我所托交付予你,也能安心,你只需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会将这女娃送到剑阁,我保你们安然离开此地!”

“怎么,这小姑娘也是要往剑阁去吗?在下力所能及的事,又是顺带,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先生,有何良策脱困?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青年满腹疑惑,但还是答应了祝明山。

“你且解开这结界,然后退在一边,护住两个孩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祝明山道。

祝明山的话不知什么原因,让捕快青年发自内心的信服,青年如言,又念了几句咒文,护住祝明山的结界便消失了。

祝明山拾起剑,吃力地站了起来,胧月想扶着,却被祝明山拒绝了:“你和这小哥哥就待在这叔叔身边,记得要听话。”

又想起什么,对青年道:“今日能与小兄弟并肩一战,也算缘份,我姓祝,草字明山,小兄弟名讳可否相告?”

青年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是六君子之一的流云剑祝明山。他在大理寺刑捕司的高手中也是能排上名次的,但是每每说起京城中的高手,总是会提到国子监的六君子,而这就必然会提到其中祝明山。其无论人品,武功,学识,他都以之榜样,没想到会这样的场合遇见……

青年心中叹道:“要是先生没有中毒,哪里会需要我……但眼下先生中毒,要如何解决这些人?唉,先生才学武功天下闻名,自然是会有办法的,哪用得着我操心?但先生这么尽力护着的小女孩是什么人?忠良之后?那些贼人不惜假冒我们大理寺来抓人,肯定是得罪了不小的势力……”

青年回过神,想着祝明山还在等自己回答,连忙报出家门道:“大理寺刑捕司七品金甲带刀崔青城。”

“看你年纪轻轻竟然已是七品金甲带刀捕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祝明山倒有些惊讶了,因为他也曾在朝中为官,知道大理寺的刑捕司是一个如何严苛的地方。

大理寺掌管全国刑狱,民间称为“六扇门”,其刑捕司的捕快要对付多是一些寻常捕快应付不了的贼匪,其捕快的能力,无论武功,江湖经验,还是理案能力都要远远超过一般的捕快,所以在大理寺的捕快是可以因功得到武官品级的。但像崔青城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升到捕快的最高品级,七品金甲带刀,倒是不多见的。

“你使得是以轻快著称的唐刀,而你本身的身法、刀法都以快为要,普通遇敌时,以快相打,无不可破,但一旦遇到缠斗,或者内功罡气很强的对手,你的快刀的优势便得不到发挥了……我的流云剑,比你更为轻柔,但剑气破甲,可柔中带刚,你且看好我的剑势……”

祝明山横握长剑,双目微闭,再次运起气来……起初气息微弱如丝,顺着三焦慢慢上涌,但立刻又转入阳跷脉,随着流转,他便点打一个穴位,随之气息便强上一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气息似乎恢复了七八成,而他的流云剑上,淡蓝色的罡气涌出,轻细的长剑变得似乎无坚不摧,而他的气息也暴溢游走于体外,衣裳无风翻飞,很是刚烈,连他放在怀里的玉牌也掉落出来,胧月瞧见连忙将它拾了起来。

崔青城瞧得明白,祝明山所打通的全是经外奇穴,虽然他不会,但也明白这是在强行打通了一条走气的脉络。这样做的好处,不言而喻,坏处也是十分显著,普通人用不仅自损功力,还有极强的反噬,运用不好甚至危及生命,祝明山中毒状态运用这种方法恢复功力,对于己身的伤害更是加倍的。

崔青城原以为他是要破釜沉舟,哪知道他是要同归于尽,急道:“先生不可!”

祝明山声音也变得深沉、粗哑,道:“唯有此法可解今日之围,你不必担心,我用此法,于性命无碍,只会僵瘫半年,所以你答应我的事情,务必办到!”

假捕头心惊不已,深知以祝明山的武功,等他运功一成,自己多少人也得死绝,率先打出链子索,大喝道:“一同上,将他们擒住!”

刀光火石间,祝明山加快运气速度,手在身上连连打穴,呼吸之间,已经打通二十多个奇穴,只需再打通天牖穴,让气血交汇于百会,功力便恢复……

就在祝明山的手指要点上天牖穴时,气息戛然而止。

一只手拦住了祝明山,一个清幽若谷的声音响在祝明山耳边:“阁下中的是寒筋蚀骨之毒,若用逆经行气之法,毒气会立刻入心,不死也会断绝生气,成为活死人。望阁下三思。”

而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寒冷,草木上眼看着结出了一层雪白的晶霜,涧间弥漫的水汽,凝成无数细小冰晶,夹在旋风之中,以磅礴的气劲,将飞扑而来假捕快和碧潮庄的人击退。

一位冰霜般清冷的美人,如仙子降凡翩翩然落在了木桥上,她面容极好,却表情冷漠,正如随同她而来的晶霜,美丽却带着寒意。她语气生冷地道:“再上前来,就让你们身折在这落虎涧!”

拦住祝明山那人走到他身前,只见他年若中年,一身灰破的粗麻衣裳,足登草鞋,鼻下两撇小胡子,面如冠玉,脸上时时挂着笑意,眼眉却又显得精于算计。他与那美人,一个有表情,一全没表情,对比倒是十分强烈。

那冰霜美人的一击似乎让假捕快和碧潮庄两方人都十分忌惮,看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连忙各自逃走了。

解围之后,祝明山才松了口气,强行运功逆经行气的反噬也突显出来,只能瘫坐在地上,面容更加淡白,好像大病了一场……好在他最后没有成功,毒气没有入心,不然就不止这样极度虚弱,弄不好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中年男子从怀中取出个小玉瓶,倒了枚小丹丸,道:“此药可为你恢复些无气,也可以压制一点寒筋蚀骨毒对身体的痛楚,你且服下。”

祝明山吞了那药,只感觉一下舒服了好多,待气息顺了,问那中年男子道:“两位是什么人,为何会来相救?”

中年男子道:“在下剑阁百里息,那位是我本门的师妹,重云。”

祝明山吃了一惊,又马上喜上眉稍,哆哆嗦嗦竟不知要如何去说话了。他刚才见那重云仙人使的是仙家法术,心中便隐隐猜测,也曾侥幸心想,若是剑阁之人来救便好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心想事成了,只好暗暗感谢上天,降下这样的福报。

百里息道:“我和师妹正回师门,御剑路过此地,意外发现小妹妹手持我本门的一件物件,便下来看看。”

百里息秘说的,正是祝胧月,和她刚才捡起的玉牌。他将胧月唤来,道:“小妹妹,将你手中的玉牌给我瞧瞧,好不好?”

胧月看了祝明山一眼,见他点了点了头,才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了百里息。

百里息察看一番后,将玉牌递给了重云,百里息道:“这确实是我们剑阁的位牌,却为何到了这小姑娘手中?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这玉牌是从何处得来的?”

祝明山对百里息并没有隐瞒身份。当下便将祝文山所说的玉牌的来历告诉了百里息,但胧月所遭受的家中变故,因为他还不想过早让胧月受到打击,只说是胧月父亲让她出来历练。

祝明山道:“此物传到胧月手中也是机缘,贵派有一长者,曾见过此玉牌,也曾允诺持此玉牌可以前往剑阁修行,还请两位仙人带我们去往贵派,此事情自然可以说清楚。”

百里息见重云端详着玉牌,久不出声,问道:“师妹,是觉得这玉牌有什么问题?”

重云道:“师兄知道位牌对于我门中弟子的十分重要,通常不会丢失,也不会赠予他人,即使杀了持有位牌的弟子,位牌也会随之碎裂。现在这位牌在此,说明了什么,想必师兄是清楚的……”

百里息道:“自然。但这先生也说过了,我门中有人见过这位牌,还答应持位牌可以入门修行,想来掌门师兄应该是知情的,不如我们带先生与小姑娘回门中,看掌门师兄如何决断。”

重云点头同意。百里息是剑阁门中少有的智者,他的安排重云是信服的。

“如此多谢!”祝明山心头大石落地,顿时觉得无比的舒畅。

“两位仙人,我们也是往剑阁去的!”见处理好祝明山的事情,崔青城这才有机会说话,他从身上袋中取出一个手贴,递给了百里息道:“还请仙人看一看……”

“哦?”百里息接过手贴,看了几行之后,突然脸色一沉,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等掌门与众首座商议之后才能决定,这样吧,你们与我们一同去,但能否留下,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重云见百里息表情严肃,也不追问。当即和百里息召出仙剑,带着这四人飞往剑阁所在的大剑山……

蜀地山脉,青翠叠嶂,景色十分怡人,飞在高空之上,与走在栈道之间,观感完全不同。

胧月与祝明山站在重云身后,崔青城与少年则由百里息所载,他们四人皆是第一次站在飞行的仙剑之上,心中自是无比的惊奇,心道,人间竟然有如此奇术!

两名小孩身临百丈高空,起初也是有些害怕,但眼前浮云团缦,彩虹绚丽,山峦叠影,青翠葱郁,这样美景从这样的角度是世间少有的,看着看着,竟忘掉了害怕。

飞行不过片刻,目光尽头之处隐隐地现出一些楼台。那便是闻名天下的修仙门派,剑阁。

祝明山心中感叹:淡蓝苍穹,纯净无瑕,点点悠云,惬意非常,气息不着一丝尘世的混浊,每呼吸一口,都有沁人心脾的感觉,远处山峰奇秀峻美,连绵高耸,构架精奇,巧夺天工的楼桥亭台连接彼此,鹤翔其上,涧瀑其下,美仑美奂,灵气逼人,超然于尘世之外的仙家府地景象,令人叹服。

等到几人御剑飞近,山门过后,便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半丈大小的青黝石和白玉石交替铺就地砖,如同落满黑白子的棋盘,广场尽头空中一道紫色光幕,幽幽光华,轻灵笼罩正下方的大殿,这里便是剑阁中心之所,掌门所掌的玉衡殿。

众人刚刚降落在广场当中,还不等活动脚跟,远处便走来一人向百里息打招呼:“百里师兄,自西域而来,可有收获?”

众人被说话声音引去,只见说话的那人,黑衣白发,淡淡笑意,面容文雅,举止之间宛若一名书生。但这人虽然看似文弱,却是剑阁十位首座之一,太微殿首座墨尘。

百里息回之一笑,答道:“已与玉虚宫主谈妥,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派遣弟子前来。到是墨尘师弟,去了趟崂山,竟然比我们回来的还要早些。”

墨尘拂了拂衣袖,表情颇有些无奈,道:“哎,师兄这是在取笑我了……我与长琴师姐往崂山,面见天师道掌教,起初还奉茶赐座,但将互遣弟子到门中修行的来意说明,便被他们掌教轰下了山,临走还……还骂我们臭不要脸……真是斯文扫地……”

百里息哈哈大笑,似乎想到那情景觉得甚是有趣,道:“我料想也是如此,天师道向来不与其他门派来往,你们没吃闭门羹就不错了!掌门师兄也是料到了这点,才挑了性子最为温和的你与长琴师妹同去,即使对方有什么不礼貌的,也不会起什么冲突。”

墨尘点头道:“那我知道掌门师兄为什么要让钟离师兄和小白夋去火龙门了……”

百里息问道:“喔,是为何?”

墨尘回答道:“哈哈,钟意师兄御火之术登峰造极,小白夋又活活是个小龙人,让他们俩去,火龙门的人只怕会以为是亲戚来了,自然会让他们吃得好住得好,又怎么会对他们不礼貌呢。”

墨尘的话又惹得百里息一阵大笑,但他也知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火龙门也是当今天下的修仙大派,位置在南海之滨的火龙城,由火龙真人所创立,门中人擅长火系法术与控兽,是正道之中几个主要对抗魔门的仙家门派之一,与剑阁关系也十分融洽。这些几十年来,凡遇事都是与剑阁共同进退,剑阁的请求多半是会答应的,所以派谁作为使者都不是问题。

百里息道:“他们俩还没有回到门中吗?”

墨尘道:“还没有,而且前往北地寻找梓山神社的千山与幽瞳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不知道此行有没有遇到什么……”

墨尘最终还是没有将“不测”两个字说出口,怕不吉利。虽说墨尘修行多年,知晓福祸之事,无踪无据,但心中还是担忧两个身入险地的同门师兄妹。

百里息明白墨尘的意思,道:“不必担心,千山与幽瞳的修为不差,即使是真仙境的高手,想留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是担心,他们这次去,不过是白跑一趟,那梓山神社颇有些神秘,具体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兴起不过十余年,术法之强,令人惊惮,虽然与魔门相敌对,却又不与任何正道门派交好,实在难测……此次他们去北地,掌门师兄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墨尘对百里息的话有些惊讶,道:“师兄的意思是说,那梓山神社可能不在我正道之列?”

百里息道:“并不是没有可能,梓山神社兴起十余年,几乎只针对星剌下的荧惑、凌日两门,若遇其他魔门,能战不战,能避则避,其中用意很是诡异,不得不防。”

墨尘点点头,道:“哎,掌门师兄这次邀请玉虚宫,天师道,火龙门,梓山神社四门与我们互遣弟子交流修习,意在以我们的剑罡术换得其他门派修行的秘术,其中天师道擅长符术,已经明拒;梓山神社兴起不久,所有秘术还不明确,但封印术极是厉害,按其行事风格,我看也会拒绝;玉虚宫术在法器,而我门中术法,皆以剑媒,另修法器之术,无疑是舍近求远;火龙门的御兽之术,虽然十分厉害,但要豢养妖兽,耗时持久,短时间内达不到效果,如此只是让别的门派白白将我们的剑罡术学了去……”

百里息道:“师弟所说在理,但是掌门师兄既然这么做,定有他的深意。现在魔门势大,能够结合其他仙家,共同对抗魔门,于我们也是有利的,否则我们也会独木难支……”

见两人越聊越起劲,重云在一旁语气轻轻,略显冷淡,道:“百里师兄,你与墨尘师兄的话可否等一下再说,几位客人已经在这干等很久了……”

祝明山等人皆是尴尬一笑,虽说站在旁边略显冷落,但是客随主便,而且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百里息有些尴尬,道:“惭愧,惭愧,怠慢客人了。”

墨尘注意到与他们一同来的几人,道:“师兄带了客人回来?”

百里息道:“咳,与你一番话,差了耽误了正事。我来找掌门师兄有要事相商,他可在殿中?”

墨尘道:“师兄来得不巧!掌门师兄日前突然有了些领悟,已经闭关几天了,看情况,怕是这几天都不会出关。师兄有什么事?”

百里息眉头一皱,将崔青城给的手贴递给墨尘观看,墨尘阅后,看着少年吃惊道:“这位是煜王殿下?!”

墨尘的话让在场其他人也都吃惊了一惊……

崔青城点点头,向着少年恭敬道:“这位正是当今皇帝陛下十三子,煜王李茂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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