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之后,桌子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开始有人走动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端起酒杯,相互敬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孙志鹏的头晕乎乎的。虽说在石南工作的时候,他时常陪领导们吃吃饭,偶尔也出席个酒宴,但酒席上上的都是低度酒,像今天这么高度数的酒,他喝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加上大家都知道石南县的领导们宴请时有个习惯,相互之间不劝酒,随个人量,量大的想多喝的可以多喝几杯,量小的少喝或不喝都可以,所以像北山这样的酒场子,一般人还真的应付不下来。要知道,每个人手里端着的,可都是倒满了能装一两的大酒杯,五杯下去,半斤酒可就完了。
“宋,县长”看看别人都开始敬酒,孙志鹏也忍不住又端起手里的杯子,站起身向身旁正和马国强低声交谈的宋守忠叫道“哥哥,趁兄弟还清醒,我给您敬杯酒。”大概是喝的太快的缘故,孙志鹏感觉有点上头了。
“哎,孙局长,兄弟啊,别跟我客气了,别说敬酒,咱哥俩喝一个”宋守忠也连忙起身。
“宋县长,酒喝是喝,可是事咱也得办,话也得说,你说对吧”孙志鹏的身子有点微微的摇晃。
“有什么话尽管说”宋守忠接道“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就好好说说话,好好喝”
“我说的不是其他事,是说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先不谈,吃过饭以后再说”宋守忠打断了孙志鹏。
“那不行,饭得吃,工作也得干”孙志鹏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宋守忠十分吃惊地看着他,桌子上的其他人也刹时安静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孙志鹏歉意地向一圈人摆了摆手,把声音放低了说“县长,真不好意思,我是说,酒得喝,事也得办,工作吃饭两不误,你说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对,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宋守忠坐了下来,放下手中的酒杯,两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斜着眼睛看着孙志鹏,似乎有些生气。
“是这样,今年到现在,咱们县的养老统筹费一分钱都没交。你也知道,咱们社保局的钱都是从各县、各个企业上收回来的,你不交钱,咱这边就没法运转了,前边给全市退休人员发工资的钱,是我们动用了往年的结余,可现在结余全都用完了,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如果再筹不上钱,下个月退休工资就没办法了,所以今天来就是请你宋县长和王书记帮帮忙,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能不能把这半年欠的费给清了。要不然,兄弟可真的没办法了。”
“不至于吧”宋守忠点着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一个北山一年也就一千三百多万,看这意思S市的退休工资要是发不了,都是我北山的责任喽?”宋守忠话里带着气。
“志鹏,先不说事,吃饭”马国强连忙打着圆场。
“不能说都是你的责任,但起码你们欠费对我们收费有一定影响”孙志鹏没有理会马国强,继续固执的说“宋县长,你想想,如果今天你欠费,明天他欠费,那咱这区级养老保险统筹还咋搞,退休工资还能有保障吗?那我社保局…”
“好了好了,”宋守忠掐灭了手里正在燃着的香烟,粗暴地打断了孙志鹏,“孙局长,我知道你们来是干什么的,这样吧,你也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什么影响收费了,影响稳定了,我真担不起。不就是要钱吗,好啊,我北山财政上有,别说是六百八,就是现在要一千万,我现在也拿得出来。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连你社保分局也是我替你们养着的吧。这些都不说了,你不是来要钱的吧,可以呀!想让我稀里糊涂把钱给你们,我干,他们还不干呢!”边说边指着坐在他旁边的北山的领导们。“不过,今天既然马局和你孙局来了,我也给你们个面子,钱可以给,但要凭本事拿走!”说着,把他自己的、马国强的、孙志鹏的三个空杯子拿过来,在自己面前重重地摆成一排,又操起自己面前酒瓶,狠狠地倒了满满三杯酒,看着孙志鹏说“志鹏,我把话放到这里,钱可以给,可要凭本事拿,这样吧,我一共欠你多少养老金,哦对,六百八十万,算六百万,那八十万不算了,你喝一杯我给你二十万,喝够六百万的酒,欠你的钱我一把全给你,你看怎么样?!”
一股热血猛地冲向孙志鹏的头顶,他的脸涨红了,宋守忠的话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的脸上。怎么办?“绝不能丢这个人”孙志鹏下定了决心,伸手从宋守忠面前端过一个斟满酒的杯子,“宋县长,说话算数?”
“算了,孙局,老宋他是开玩笑的,别当真,酒就别喝了”看着局势不对,王长安连忙劝道。“志鹏,别喝了,你喝多了”马国强也赶紧过来劝阻着。
“宋县长,你说话算不算数?”孙志鹏已经顾不上别人的劝阻了,执意要宋守忠一个答复。
“算数,绝对算数,只要你喝够六百万的酒,我一把给你清完”宋守忠黑着脸说。
听到宋守忠的回答,孙志鹏站起身,在一桌人惊诧的注视下,咬了咬牙,手端着酒送到嘴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接着又去端桌子上的第二杯、第三杯…,喝完后自己又重新把它们一杯杯的倒满,然后再端起来,继续向嘴里倒,一边倒,一边还自己数着“三杯、四杯…”
看到眼前的举动,一桌子的人都惊呆了,黄永前连忙走过来,想夺过来孙志鹏正在端起的酒杯,却被孙志鹏一把给推开了。
宋守忠也十分吃惊地看着孙志鹏的举动,此刻的他有些后悔,早知孙志鹏会为这事较真,何必赌这个气呢。看着孙志鹏一杯接一杯的端起喝下,宋守忠心里是又气又急,毕竟他们是多年的铁哥们,怎么着也不能因为这事伤了兄弟们的感情,可他却不知道如何下这个台,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志鹏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孙志鹏的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了,伸出去端酒杯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脚下仿佛踩了海绵,由不得自己向下滑坐下去,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了,只觉得桌子上的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坐在他旁边的祁国运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头也不再听他的控制,重复地趴在了桌子上,隐约听得身旁有人叹息地说
“他喝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