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安排仲行在他们见面的小院子住下,他让仲行白天练拳脚功夫,自己亲自指点,晚上按心法打坐修炼内功。当然这些都是瞒着青青进行的,他们祖孙二人隔几天就去一次小河边,师祖原来就在那里教青青武功,所以制造依旧在那里传授武功的假象。其实师祖教青青的都是一些防身术之类的简单拳脚功夫,这是遵照瞎子的想法,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卷入任何纷争,只求自己的师傅保护她。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年,仲行的功力已经精进不少,这天又到了去河边的日子。仲行早早来到河边,每次他都要早来个一个时辰,他喜欢一个人先到这,然后看着青青来的方向静静等着。青青总是穿着绿纱衣,墨绿、深绿、浅绿,有一次她穿了件颜色很浅的衣服,那衣服衬得青青肌肤雪白,仲行觉得她就像天上下来的绿衣仙子,襟带飘飞、灵动轻盈。
仲行想得太入神了,师祖从旁边走来他都没有察觉,师祖远远看见仲行呆呆的样子,心想,这傻小子准是喜欢上青青了。青青今年也不小了,她现在没了爹,本来还有外婆疼她,可是去年储老夫人却过世了,现在储家由储西平掌管,他是青青的亲舅舅,可这人表面豪横,其实在家确是个怕老婆的主。青青早就成了舅母的眼中钉,那个刁钻的妇人恨不能立即拔之而后快。青青的婚事必定是由他们做主的,可是以这孩子的性情,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嫁人。这个傻小子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又有几点不妥,且不论出身配不上青青,他是不久要进寒寨的,那是条九死一生的路,青青岂不是要等他或者守寡?只是不知道青青心里怎么对仲行,若是两情相悦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师祖想到这做出一个决定。
师祖咳了一声,走过去拍拍仲行的肩膀,道:“仲行,你很早就来了?”仲行一惊,回过身看到师祖,面红耳赤地答道:“没有。。。刚到一会儿。”
师祖微笑着说:“哦,好。你最近功夫进步不小。等下你师姐试探你时,你要小心别伤着她。”
“仲行明白,我任她打,不还手就是了。”仲行会意,师祖捋着白胡须,朗声大笑。
“你们笑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青青今天穿了件白衣服,上面罩着一件蝉翼一样的绿色轻纱,笑着朝他们跑来。仲行觉得她的小脚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轻快的笑声伴着清风送入耳朵里,他不自主地笑了。
“青青,你今天怎么来晚了?”师祖问。
“还不是舅母,她一刻也容不得我,非让我去相亲,要我嫁人。”青青委屈地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师姐,你舅母也是好意吧?”仲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不停地惹青青生气。
“你!你也不小了,你怎么不去媳妇呢?”青青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说着向仲行打去,口中说道:“娶妻也不着急,让师姐我先试试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仲行一路灵巧的躲过,并不还手,看着青青香汗淋漓地耍那几下子花拳绣腿,他只是觉得好玩。就这样仲行并不躲远,引得青青以为马上可以打到他了,每次又都打不到。这样追着打了好久,青青一下也没打着仲行,自己却早已筋疲力尽,摆着手说:“下次。。。下次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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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青青跟舅母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终于迅猛地爆发了,张家公子派人来提亲,舅母本来很高兴,青青不愿意,惹恼了舅母。
“那个张公子,一副流氓相,我才不要嫁给他。”青青言辞激烈。舅母也分毫不让,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张口闭口‘流氓’‘流氓’的,你自己又成何体统!人家张家是粮食大户,来提亲是看在我们储家的面子上,你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舅母尽可以赶我出去,想让我嫁给那个流氓,我宁愿去死!”
“不要整天死呀活的,寇青青,我告诉你,现在老夫人不在了,没人给你撑腰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说完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青青怒气冲冲地回房了,过了一会后,气愤渐渐转成无奈,自己难道就这样嫁了吗?爹,您在哪里,女儿在这受委屈您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特别想念爹,自己跟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在她的印象中爹始终是不快乐的,也不跟娘亲近,不过在她所有的记忆里爹都是特别疼她的。
五岁那年一个来路不明的高人杀了他们全家并掳走了爹,娘把她藏在衣柜里,自己撞死在墙上,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此后自己被外婆带回储家抚养,一直到十岁那年才又见到爹,那天外婆带着青青去集市,在街上遇到了爹,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青青今生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他们背着包袱看起来是要远行,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幸福,青青从未见过爹那样快乐过。青青不知道大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记得当时外婆非常激动,冲过去打了爹一个耳光,声嘶力竭道,
“寇云业,你好狠毒!你害死了我女儿,自己不知去向,现在居然跟别的女人在这逍遥自在。”爹一愣,认出了外婆,这时青青看到那个女人眼神凶狠地看着外婆,一字一顿地说:“储夫人,您不认识我了吗?”
外婆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了:“青。。。你。。。你怎么会在这?”
“没错,是我,你不奇怪寇家怎么会无缘无故遭遇灭门之祸吗?”那个女人表情非常可怕,青青吓得藏到外婆身后。
“是你。。。我早该想到是你!”外婆浑身颤抖,指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把抓住外婆的手,用力一捏,外婆大叫起来,她恶狠狠地说:“不是我,如果是我,你想我会留着你吗?”
外婆冲着爹大声说:“寇云业,这个女人是杀你全家的仇人,你居然跟她在一起,你不怕受世人指责吗?”那女人一把拉过外婆,掐住她的脖子,对爹说:“云业,她就是杀我娘的仇人,我今天就要替娘报仇!”
青青这时吓得大哭起来,大声喊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外婆,不要杀我外婆!”
爹这时才注意到青青,他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抱起青青,“青青,你是青青吗?”爹的眼里渗出泪水,“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的乖女儿!”爹把脸贴在青青的脸上,泪水沾在青青的小脸上,胡子扎的青青生疼。
爹转过身,看到那女人已经放开了外婆,青青挣扎着下去,扑到外婆怀里,嘴里叫着:“外婆,青青不要你死,青青不要你死!”外婆惊魂未定,也抱着青青哭起来。
这时爹走过去不知跟那女人说了什么,那女人神色黯然地走了,爹回过头来对青青说:“青青,爹晚上去看你。”然后转身追那女人去了。
当天晚上爹并没有来,后来过了一段日子,爹来了,他神色疲惫,此后就在这住了下来。爹在这住的时候舅舅和舅母从没给过他好脸色,外婆也不太爱跟他说话,爹常常一个人喝酒,喝着喝着就流眼泪了。青青觉得爹很可怜,跑过去安慰他,爹对青青很好,不喝酒的时候喜欢带青青玩,给青青讲故事、唱歌。爹常唱的一首歌,非常好听,青青从来没有听别人唱过这首歌。青青觉得跟爹在一起非常幸福。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爹就开始常常出去,早出晚归,还随身带着一把弯刀。青青问爹干什么去了,他总说有重要的事,小孩子不懂。几年之后,爹到底还是离开了,青青知道爹是早晚要走的,她知道爹还会去找那个美丽的女人。
就这样青青再也没看见过爹,不知道他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见到他大约是半年前,爹整个人憔悴不堪,比之前苍老了许多,穿着一身兽皮做的衣服,最让青青心疼的是爹居然双目失明了。青青此时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可怜他再也看不见了。青青哭着问他是不是那个女人把他害成这样的,爹笑着摇摇头,说那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怎么会那样对他呢?青青生气地问:“爹怎么说她是最爱爹的人?外婆说就是她害得我们寇家家破人亡的!”
说完这句话青青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爹一脸痛苦、神色黯然,是啊,这么多年不见了,她又何苦说这些话呢?她该告诉爹她有多么想念他啊,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呀。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摸索着抚摸着青青的头,缓缓地说:“青青啊,爹这样说或许对你不公平,但事实确实是我们寇家对不起青儿在先,青儿就是她的名字。找寇家寻仇的也不是她,是他爹自作主张为她报仇的。这辈子只有爹对不起她,但这都是我们上辈子人的恩怨了,爹不想让你为这些继续不快乐,爹只想看着你幸福开心的活着,你懂吗?”
青青流下了眼泪,她靠在爹那枯瘦的肩上,抽抽搭搭地说:“青儿?爹为我取名‘青青’跟她有关吧?”
“是的,你出生的时候爹以为她已经死了。”
“您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找她?您找到了吗?您那么爱她,为什么不跟她厮守?”
爹沉默良久没有说话,之后叹了一口气,“青青,别问了,爹今生跟她无缘,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你不用担心爹,爹现在云游四海,活得很自在,现在唯一让爹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要找个人代我照顾你。”
“爹,您还要离开吗?”青青抬起头问。
“是啊,爹习惯了流浪的生活,不愿意待在这受拘束。明天爹就带你去见我的师傅,他会教你武功,教导你他一定会比爹做的更好。”
就这样爹把她交给师祖后又去流浪了,青青现在好想念爹。自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娘不在了,爹又不在身边,她要把谁当做依靠呢?师祖!是的,师祖是最疼她的,一定会帮她做主的。这个时候她又想起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大她几岁的师弟,不知道为什么,青青觉得自己一想起他就会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不管她怎样刁蛮任性,他从来不跟她计较,还老是“师姐”“师姐”地喊她,青青想着想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