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小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因为童年是做梦的季节。随着年纪的增长梦也会跟着变化,但是孩童时的梦无外乎几种。
女孩子希望自己变成童话里的公主,终有一天会有一个英俊帅气的王子捧着鲜花来到她的面前亲吻她。又或是幻化成拥有一双雪白翅膀的天使,伴着那蓝天白云翩翩起舞。
男孩子则简单得多,或许有的人会有好几个小小的梦想。有一个梦却几乎是所有男人小时候都会向往的,那就是成为一名纵横疆场的将军。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崇尚暴力的美学,那只是人类因自身的弱小而对力量产生的敬仰和崇拜。很久以前,当人类的祖先还在深山老林里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时,他们就对力量至上的丛林法则有了深刻的认识。
肖强心底也藏着一个小小的梦想,这个梦想不但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改变,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那就是梦想有一天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这在他们几个人之中是公开的秘密,就为这他没少挨黑皮笑话。
黑皮经常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说:“强子我看你也不小了,早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你就不能想点实际的东西,像是开几家废品联锁店或是将来想生几个小孩。别尽想那些没用的,光是一台民用机甲就要好几千万你以为是谁都能玩得起的?”
所以乐霖微笑着说能帮他搞回一台(其实应该算半台)机甲的时候,他怀疑是不是思念过度而导致耳朵出了毛病。
“你是说真的?”肖强讶然的说。
黑皮也惊讶道:“靠!你以为那是你家开的啊,说拿就拿。难道你想让我们四人拎着片刀杀进军营里把机甲抢出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乐霖白了黑皮一眼,伸出右手做了个抓东西的动作:“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嘛。”
“你是说用偷的?”肖强似乎明白了乐霖的想法。
乐霖点头道:“嗯,我仔细想过了这个方法可能行得通。
黑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进军营里偷东西跟在小区里小偷小摸可不一样,万一被逮住不是罚点钱关几天就能了事的。而且咱们这里的守备区驻扎着整整一个营四五百号人,夜晚防守也很严密想混进去难度很大。”
“黑皮说的没错,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不想你们为了我而去冒这么大的险。你们能帮我弄来这条手臂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
“这活要搁以前是很危险,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下。”乐霖捡起一块铁皮在地上划拉着守备区的平面图:“守备区大致可以分为几块,营区、训练场、军械库和日常用品库。废品仓因为不是很重的地方所以被安置在了营区东南角的角落里,夜晚巡罗的士兵也不大会注意到这里,他们主要巡查的是军械库。废品仓周围就只装了两个可摆头式监控探头,我们可以利用时间差躲过去。”
“但你别忘了晚上废品仓里都有两个人留守,还有那一条大军犬也够我们喝一壶的了。”黑皮仍然持怀疑态度,平时跟街头的混混好勇斗狠他是无所畏惧,但是要牵扯到军队他还是有些忐忑,必竟普通人是不能和强大的国家机器抗衡的。
“今早上去拆手臂的时候我跟老李聊了会,跟他一块看废品仓的老王今天小儿子结婚要回家喝喜酒,所以今晚废品仓那就只有老李一人在看。如果我们真的被发现了,我想依着往常咱们没少给他好处的份上大概可以私下解决,顶多就是多塞点钱给他。至于那条军犬就更好办了,弄块泡了药的肉让它睡上几个小时足够了。”
听完乐霖的计划肖强有些意动了,他看着黑皮道:“你怎么看?”
沉默良晌,黑皮“啪”的以拳击掌道:“既然乐霖都这么说了我看可以试一下,不就是弄点废品么,被抓住了也不会枪毙。叫上大柱今晚咱哥几个就狠狠的干他一票。”
乐霖站起来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和黑皮去通知大柱。今晚零点咱们在强子这集合,车子我就先放在这里免得晚上开车出来我家老头子又得东问西问的。记得尽量捡深色的衣服穿上,还有都别带家伙。咱们那几把片刀对上人家的枪口也不顶事,带了反而会惹来麻烦。”
送走黑皮和乐霖,肖强扛起机甲手臂来到另一间平房内。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比起另一间干活用的房间小了许多。房子的陈设很简单,基本上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墙角处摆放着一张旧书桌,几块裸露的电器线板和维修工具凌乱的堆积在桌上。肖强将书桌移开,用刀片把靠墙的一块地板砖轻轻撬起露出一个圆形按纽。按动按纽地板缓缓缩进墙角里显出一个大小刚好容下一人的洞口来。
肖强抱着机甲手臂来到地下密室打开电源开关,几盏大灯把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密室很大很宽,足有整个院子一半的面积。东面靠墙立着一个大书架上边排满了各种书藉,旁边是一张巨大的铁桌,桌的顶部吊着盏医院手术室里常见的无影灯。铁桌上躺着一具橡胶做的人体模形,上边用鲜艳的红色绘出了人体各个部位的经络走势和密密麻麻的穴位。
再过去是一个有着许多抽屉的大柜子,每格抽屉上贴着标签标上各种草药的名字。西面则安放了一个超大号的木桶,木桶旁边竖着几根木桩地上还摆放了几样健身器材。
肖强把机甲手臂放在铁桌上跟人体模形摆在一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黑色胶皮封面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白色的纸张有些泛黄,有几处页面甚至已经脱落。上边记载的全是细小的笔记和各种机甲的设计图。
随意翻看了一会肖强索然的把笔记本放回原处,这本子他从学会认字到现在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对里边的内容可以说是倒背如流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几张图纸来。他摸着光滑的机甲手臂暗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机甲,可惜光有这一条手臂也没有多大用处。就像黑皮说的只能拿来做收藏品了,想到这他又对今天晚上的行动有了一丝期待。
胡思乱想了一阵,肖强来到药柜前拉开几个抽屉抓出些草药配了满满一大纸包倒进木桶里,注满水然后按下电热开关让水慢慢加热。
室内竖立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吊杠,肖强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横杆快速做起了引体向上。
“497..498..499.500!”不一会便已做了五百个引体向上,他在空中倒转身子把双脚勾在横杆上接着又做了五百下仰卧起坐。
轻呼一口气跳下了吊杠,肖强抓起一块放在地上的厚重铁块放在背上做起了俯卧撑。寂静的密室里冲斥着急促的呼吸声,汗水不断从他身上冒出来汇聚成小溪流到地面,旋即蒸发掉只留下斑驳的水渍。
“498.499.500.”肖强倾斜身子扔掉背上的铁块站了起来,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一样。
木桶里的水已经开始往外冒热气,伴随着白色的水雾一股草药的香味弥漫了整间密室。肖强探手入桶试了下水温,脱掉裤子赤条条的跳了进去。
水有些烫,但是能更好的发挥草药的药性。肖强坐在木桶里舒服的“哼”了一声,脸上逐渐覆盖上一层潮红。他双眼微眯懒洋洋的靠在桶沿上望着对面的墙壁,墙上挂着一面大相框,相框里镶着一幅老人的半身素描。
画上的老人非常的瘦弱,乱蓬蓬的头发鸡窝似的搭在头上,不算长但很浓密的花白胡子把嘴巴遮盖得几乎看不见了。颧骨突起眼袋松驰满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刻下记忆的年轮,连那双小眼睛都显得那么的无精打彩。
“老头子,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吧?身边少了我这个让人头疼的小强是不是很不习惯呢。”肖强注视着墙上的素描,掐指一算老头子死了快三年了吧。
按幸福小区一贯的传统肖强从小就管老人叫老头子,说起来打记事起老人在肖强眼里就已经是个乱发斑白的老头子了。小区的其它人则管他叫老马或是马老头,在辖区警局档案里登记的名字是马青雨。其实肖强很早就开始怀疑马青雨并不是老头子的真正名字,不管外人看法如何,十多年来肖强对老头子始终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而且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真实。
刚懂事的时候,老头子就告诉肖强他是自己从左卫市街上捡来的弃婴。那一晚他到街上收废品,忽然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正在啼哭的肖强,被包在襁褓里的肖强满脸泪痕啼哭不止,怀里放有一张小纸条上边只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
马青雨孤苦一生并未娶妻,看着怀中哭闹不止的婴儿顿时心生怜意便把他抱回了家里。后来左卫市的废品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就带着肖强辗转来到幸福小区落了户继续做那废品的营生。
肖强问过小区里的街坊邻居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当年马老头确实是孤身一人带着还没断奶的肖强来到了幸福小区。就算这样也没有让他打消怀疑,因为相对于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来说,老头子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刚学会走路老头子就每天不断的用自己配制的草药给肖强泡澡,说是能强身祛病。还弄来一堆的健身器材让他锻炼身体,就像刚才他做的三项健身运成了每天早上和睡前必须的功课。
五岁那年老头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微型的3D立体放映机,里边录制了各种格斗搏击术。只要没事便让他扎上马步反复的观看同一段画面直到他能熟记于心。当他用了三年时间把里边的各种招式都融会贯通的时候那台放映机又神秘的消失了,好奇的问老头子,只得到一个淡淡的回答:“坏掉了。”
每天反复练习格斗术的日子枯燥而无味,肖强却练得很用心。因为有了格斗术让他和街上的小孩打架时每次都能占到上风,很久以前”南区四混”在幸福小区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不过老头子很不喜欢他滥用武术,禁止他在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使用放映机里学到的格斗技巧。十三岁那年他在老头子面前用一记漂亮的擒拿把一个地痞掀翻在地并错开了对方的手腕,于是乎被老头子拿皮鞭抽回家在院里罚跪了三个小时。并要他发誓从今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使用学来的格斗术。
“学武之人当以德为本,以武为辅。切不可恃强凌弱欺负幼小,我让你学武是为了让你有一技防身的本领,不是叫你去好勇斗狠和别人打架的。从今以后不准你对普通人使用学来的格斗术。”老头子那天严肃的表情肖强至今仍记忆犹新。
活了十八年肖强到现在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他的知识全是老头子亲自传授的。他问过老头子为什么不送他去上学,他也想和黑皮他们一样蹲在楼道里猜上楼梯的女生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老头子面带不屑的道:“这种垃圾学校只会把你培养成工厂里二十四小时运转的机器上的一颗螺丝。”
所以当黑皮他们还坐在教室里跟着老师念1+1=2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练的解剖各种动物的躯体并背熟了人体几百个穴位和经络分部图。并且他还知道1+1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等于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块时也有可能等于三或者四。
老头子会的东西很多,天文地理生物医学什么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这从密室里那排得满满的大书架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老人家的学识渊博。书架上全是从收来的废书中精挑细选捡出来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从《论当代的哲学与艺术》到《人体解剖的技巧》,还有《电气自动化设计手册》到《主妇家常菜三百例》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对于老头子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知识,肖强很好奇他是怎么记下这么多不同门类的东西而不让它们在脑子里产生冲突的。因为他自己就经常会把各科所学的东西搞混在一起。
比如有一回过节,老头子扔了只鸡让他去宰。他习惯性的拿出手术刀问:“您老是要做成印象派的还是抽像后现代风格的?是使用手工炒制还是全自动电气化微波炉烹烤,要不要加点福尔马林以防鸡肉变质?”
随着肖强的长大,他对老头子的疑惑与日俱增。以老头子满腹的学识去大学里教书完全绰绰有余,为什么甘于在贫民窟里靠收废品为生呢。这个问题他问过好几次,多数时候老头子总是一脸落寞的望着窗外发呆并不回答他的提问。有时则自嘲的笑道:“收废品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比站在讲台上自由多了。”
有一回他把老头子灌醉了又趁机提出了这个问题,半醉半醒间老头子只对他说一句奇怪莫名的话:“科学能使人类进步,也能使人类灭亡。”
老头子逝世后肖强便接管了废品站,开着那辆快散架的破三轮走街窜巷继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不过幸好有黑皮他们几个在才不至于那么无聊,几人经常凑在一块喝酒吹牛大谈未来人生的伟大理理。又或是到附近的山沟里捕些野味打牙祭,生活倒也有滋有味。
肖强盯着墙上的素描叹道:“老头子啊老头子,你让我学了这么多东西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学问的废品专家罢了。”
他如此感慨也是有缘由的,老头子去世之后他曾经想凭着自己一身的学识去谋份体面点的工作。他按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去到一家工厂里面试电气工程师助理,其实照他的想法给他一个工程师的职位那也是游刃有余小菜一碟。
后来他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当那个大腹便便的坐在华丽办公桌后面的胖子听说他连一天学校都没去过时,没有脖子的下巴一开一合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仿佛有人给他上了发条一样浑身抖动不止,最后他在整间办公室的人前仰后俯、指指点点中离开了那家公司。
从此以后他便打消了去找工作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开着三轮游走于大街小巷,用老头子的话说:“收废品其实也挺好的。”偶尔他会在街边停下车子点燃一根最便宜的香烟,落寞的看着对面排起长龙正在等待面试的队伍。
那些男男女女手里捧着一大摞各种各样的红皮证书,眼中全是憧憬的神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前面通向成功的门口,像是农场里堆挤在一块待宰的鸡鸭鹅。
收回发散的思绪肖强看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在木桶里“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水珠四溅,腾腾的雾气笼罩全身,深吸一口气脚板踏上桶沿纵身猛的向前高高跃起,右脚已如闪电般朝竖立在前的木桩踢出。
“啪”大腿粗的木桩应声而断,不等木桩落地肖强又飞起一脚将它重新踢回空中,同时身体紧跟而上双脚在空中不停踢出迅若雷电、形同矫龙,拉出一道道的幻影。
“啪”
“啪”
“啪”
安静的密室里激荡着骨胳与木桩碰撞的回声,“呔”肖强轻盈的落下地面。碎裂的木块和纷飞的木榍掉了一地。
俯身查看脚面上边只有些微红的印子,肖强满意的打量自己双脚,攥紧拳头对剩下的半截木桩狠狠击去。“喀嚓”声响!两米多高的木桩便只剩下不到一半。
将地上的碎榍草草收拾了放空木桶里的药水,肖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重新回到地面他休息的小平房里。拉开冰箱的门里边食物已经所剩不多,两块粗硬的面包和一小碟早上的剩菜就是他今天的午餐。
做废品生意也算得上是个小买卖,虽不至大富大贵但做得好也能混个温饱有余。诺大个幸福小区就只有两家废品站,一家就是老头子开的另一家在北区,平日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以中间为线南北两边各收各的绝不捞出界。肖强做买卖实诚价格又公道童叟无欺,街上那些以捡破烂为生的人都爱把废品送到他这处理,大体上来说他还是小打小闹赚了不少钱的。
但是他跟老头子一样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犹其是各种电器机械。挣的钱大多都花在了购买零部件和各种工具上面,像库房里那辆退役的装甲车就是他花了一万块钱从老李那偷偷买回来的。所以平常的生活就过得有点拮据了,好在他清贫日子过惯了在吃的上边也不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嚼着冷硬的干面包肖强随手翻开从密室里拿出来的书,自小受到老头子的严厉教导和熏陶令他也迷上了各种书藉。平时闲来无事就拿本书躺在床上翻阅,老头子的藏书看完了就从回收的废书堆挑出喜欢的接着看。
电气自动机械的书藉是他的最爱,犹其是关于机甲方面的书藉更是如获至宝。老头子留下的那本关于机甲设计的笔记本他不知翻看多少回了,那里记载了关于机甲的各项知识,而且还是浓缩了的精华非常深奥难懂。大到高级机甲的动力机设计小到机甲火炮的最佳口径配置都有精辟独到的见解,很多东西都比教科书里讲的还要超前。
肖强惊讶于笔记本上渊博的记载,对老头子浩如深海的学识又多了一层佩服同时更加深了疑虑。当年他把本子上的东西记熟后老头子曾想要烧掉笔记本,在他苦苦哀求之下才保留了下来。他答应老头子绝不会让外人得到这个本子,有必要的时候他会亲手毁掉它。
除此之外他也会看一些文艺类的书,虽然不一定能看得懂,看懂了也不一定能理解。黑皮曾经跟他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特喜欢有气质的文艺小生,特别是那些脸色苍白留着披肩长发的浪漫诗人。
于是乎有段时间里黑皮也迷恋上了写诗,当他们几人蹲在街边盯着过往女孩子看的时候,黑皮偶尔也会吼出:“穿过你的领口我的手!”这样的佳句来。
就像现在他翻看的这本书就很文艺,书名是《为什么活着》。看来又是一个对现实生活很不满的颓废作家啊!
“为什么活着?”肖强把最后一块面包扔进嘴里:“活着不就是为了面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