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这个名字,是在我出生之前,母亲就已经为我取好了的。但是直到五年之后,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两个简单的字究竟意味着什么。——那要从一句偶然的对话说起:
——
“母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父亲已经出去寻找食物去了,在这个大树洞里,(这个由于一棵巨树的根部受到腐蚀所形成的一个空空的大树洞里面。)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互相依偎着。
“问吧,天使。”
母亲说,她轻轻地将我额前的一缕湿头发拨到了我耳朵的后面。
“我记得你说过,所有的生命,包括僵尸和吸血鬼,最后都是注定要死亡的。那么,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如果到了某个时间,也会死亡,是吗?”
“当然了。”
母亲笑着望着我,其实现在想一想,这个问题也真是十分的幼稚了。但对于那时的五岁的我来讲,却是很难理解的。
“那我们在死亡之后,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也没有什么感觉了,这可也真够惨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母亲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我们在死亡之后,失去了生命的只是我们的身体,可除了我们的身体以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呢。就像我们的灵魂。在我们死亡前,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是生活在一起的,当我们死亡的时候,我们的身体就会和灵魂分开,去一个,她想要去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呀?”我迫不及待地问。
“那是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那地方是什么样子呢?我猜呀,哪儿一定不会多糟糕,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灵魂挣着抢着要去那里了,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看到我终于明白了,母亲显得很高兴:“天堂,刚进去的时候你也许会觉得很刺眼,因为,那里的大多数的事物都是白颜色的。”
“白色?就像是吸血鬼的头发那样的白色吗?”
“当然不是了,宝贝。吸血鬼的头发的白色太肮脏,上面有太多的瑕疵。但天堂的白色是纯洁的,是没有任何其它的颜色掺杂其中的。就像,就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
听到了这里,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可是我没有翅膀啊。”我说。
母亲微笑着将我搂在了怀里:“也许以后会长出来的吧。”
她轻轻地摇晃着我的身体,让我觉得很舒服。
“如果天使长出了翅膀,那一定是长在肩膀的下面,肋骨的上面那个位置。在那里长出来的翅膀,一定非常非常地漂亮。”
我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一直在想,如果自己长出了翅膀,就不用再害怕僵尸和吸血鬼了吧。
“天堂里有僵尸和吸血鬼吗?”
我突然问了这样的一句。
“没有,”母亲回答:“天堂里有的只是善良的灵魂。”
“既然天堂里那么好,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去那里呢?要去那里,我们只需要让自己死亡就可以,而且到了那里,我们就再也不用逃亡了。”
在那个瞬间,母亲好像一下子愣住了。她似乎并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我竟然会问她一个如此深奥的问题。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再开口。
“你知道吗,天使。”
再次开口说话时,母亲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
“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可以死亡,所有的僵尸可以死亡,所有的幸存者们,甚至包括我和你的父亲,都可以死亡,唯独有一个人是不可以的……”
“那是谁?”我奇怪地问她。
“那就是你呀。”我感觉,母亲的目光似乎又柔柔地落回到我的身上:“我刚才说的那些关于天堂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对母亲点了点头。
“其实,我刚才没有告诉你的是,天使,就是生活在天堂的。因此,天使到了哪里,天堂就会在哪里了。”
“这么说,天堂就在附近?”我高兴地问。
“没错,天堂此时就在你身边呢,而且,天堂与天使就像肉体与灵魂一样,天使依靠着天堂,天堂也依靠着天使的。而天堂里的那些善良的灵魂,就会一直围绕在天使身边,守护着天使。
一旦天使死亡了,那么,天堂也就会消失了,天堂一旦消失,天堂里那些善良的灵魂也就没有了归宿。”
令我大为吃惊的是,母亲说着说着,竟然无缘无故地留下了眼泪:
“所以无论如何,天使也不能够死去,知道吗?”
“恩,放心吧,天使不会死去,天使不会让那些善良的灵魂失去归宿的。”我当时是这样回答母亲的。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似乎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我觉得,自己的肩上开始出现了一个责任,这责任吧我的肩膀压得有些累,但也只有我在想起它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累。
而且,自此,我又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会时不时地,摸一摸我背上的肩膀下面、肋骨上面的那个部位,
我一直在盼望自己的翅膀会长出来。但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翅膀一直都没有出现。
想到这里,我还是第N次将右手手伸到了背后……
结果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应该也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了吧。——骨骼上面没有什么异常的凸起,就连一根哪怕小小的绒毛也没有摸到。
不管怎样,那段记忆,总是给现在的我留下了一些东西。
而母亲的关于天堂的那段描述,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字也不会忘。
——
三十五只,这时一个令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数字。
昨天的经历真的是值得了。收集到的蜗牛的数量是这一年来最多的一次。一共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三十五只。另外,还有十九片大的树叶,十三棵带着茎儿的小草。
父亲对这些东西是最了解的了,在他还很小很小(好像也是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我呢。(嘿嘿,那时候当然也不可能有“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