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第一个黄昏。
李家村东头的一家院子的门口围满了人,这些人全是李家村的村民,而吸引村民来此的却只是停放在这院子里一口透明冷藏棺,虽说这李家村地处偏僻,但这冷藏棺却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件了,村里几户有钱人有人去世都会用这种冷藏棺存放尸体。
“唉,这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就这么没了......”人群中议论声不断。
“可不是吗,而且还是判了刑的呢,真没看出来这小子整天闷闷的,竟然还敢干出这种事。”
“就是,真没看出来.”
“你们知道什么,听说是为了一女的才......”
“祥嫂出来了!”不知谁压着嗓子喊了一句,众人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双目红肿的厉害,这就是那人口中的祥嫂。
祥嫂用袖子抹了抹脸,说道:“大伙先回吧,天也不早啦。”祥嫂强笑了笑,“我想让他静一静。”祥嫂低声嘟囔了一句。
众人听了后,也不好意思再在此待下去,很快便散开了去,这家小院也随之变得沉寂起来,祥嫂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躺在冰棺中的儿子。
棺材里的尸体在祥嫂的执意下并未蒙上白布,这样只是为了方便她在最后时刻能一直看着儿子。
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身上穿着一身新做的死人衣裳,头发被理成了圆寸短发,本来普通之极的面容却因带上些死人特有的灰白而显得有些恐怖,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死者额头正中,竟有一个黑乎乎的血洞!
此人正是被枪决后的李响。
本来悬在天边的太阳终于不甘地落了下去了,黑暗的纱幕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庄,“咳咳,咳!”从屋里传出的一阵咳嗽声打破了这院落中的静谧,“孩儿他娘!回屋里坐吧,天凉。”
“嗯,哦,天黑了啊。”祥嫂从发呆中清醒了过来,用手扶住冰棺慢慢站起了身,她看了看冰棺中的李响,又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屋子。
不过,祥嫂并不知道,在她回屋后,冰棺中李响额头上的血洞突突地蠕动起来,之后血洞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个呼吸之间,血洞之处便愈合如初,没有丝毫受过伤的痕迹。
“我现在已经死了吗,这里是哪?天堂有这么黑吗,该不会是地狱吧......”李响恢复意识后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睁大双眼,但是却无法在这黑暗中看见任何东西,甚至李响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长时间的黑暗使李响压抑得有些抓狂,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忘了自己这是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只见这入目的黑暗仿佛比无尽的宇宙更为宽广,只是少了许多星辰罢了,忽然,李响发现在黑暗的边缘处好像出现了一点极为微弱的光亮,若不是他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黑暗,早已对光极为敏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一亮光。
而光点从出现便开始迅速的扩大,只是眨眼的功夫黑暗便被光芒侵占了,此时,李响满目的白光,依旧不能看见任何事物,这时李响第一次感受到光明与黑暗本是同源的真理。
刺目的白光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当白光慢慢散去,李响恍惚中似乎看到一处星云一样的东西,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还看见星云周围的一些血色又略带金芒的仿佛是人体器官的东西,其中一个心脏模样的东西突然跳动起来。
在那东西跳动起来的同时,这一切就随之消失了,李响又回到了一片漆黑之中,不同的是,这时的他感觉到非常的冷,李响终于又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他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村子的夜是非常安静的,远处的犬吠和屋里男人的咳嗽声都没能打破这宁静。
李响就在这宁静之中小心地推开了冰棺的盖子,然后一个翻身便掉在了地上,冰棺的盖子因为失去支撑而“怦”的一声合住了。
“哎,外边好像有动静?”李响听见屋里传来一极为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片刻之后,李响又听见一男人说道:“哪有什么动静,这两个星期下来,我看你就快神叨了,”“别忘了,他毕竟不是咱生的娃,犯不着这......咳!咳咳......”男人又咳嗽起来,但此时趴在院子地上的李响却被男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因此本想出声给父母一个惊喜的李响便打算先搞清楚情况在做打算。
而此时屋里说话的正是李响的父母,祥嫂和李父。
祥嫂这时脸上已经看不见泪水,只有那依旧肿的高高的眼泡能证明她整日以泪洗面的事实,祥嫂用手拍着李父的背,一边说道:“你这病......”祥嫂说了一半,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言道:“在我眼里,他和咱们的亲儿子一样,他就是上天派来接替咱们响儿的。”
“咳咳,我看啊,说不定那年的大灾就是他带来的!”李父恨恨地说道。
祥嫂听此,不觉发起了呆,那只拍背的手也不觉停了下来,仿佛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恐怖的日子。
李父抬头看了看祥嫂,摇了摇头,“唉,算了,都过去了,明天咱们把他厚葬了,也不算亏待了他。”李父拽了拽祥嫂的袖子,把她的手握住说道。
祥嫂努力裂开嘴,算是做出一副笑的表情看着李父说道:“是啊,过去了,呵呵。”
李响听到这里,心里差不多也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是人家不知从哪捡来的野小子,怪不得从小父亲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李响心里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哼!你们不要我,我还不要这家了呢!”李响心里赌气的想到“省的我给你们添麻烦。”
李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大门跟前,脚下一停,又转身看向身后这自己生活了20年的平房,屋里昏黄的灯光伴随着祥嫂夫妇的碎语一起流到了屋外,李响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之后还是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后,李响便一路向东走去,片刻之间,就出了村子。
李家村是一个窝在山里的村子,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峰,即使是离这里最近的村子也得翻过一座小山才能到达。不过李响根本没有打算去别的村子,而是朝着东边的县城走去。
李响边走心里边想着父母今晚的对话,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再想起了胡燕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心里不由一阵酸楚,竟在这无人的山路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响的哭声被山风无情的吹散,当他停止哭泣时,天边已经的太阳已经笑呵呵地露出了脸,阳光照在李响满是泪痕的脸蛋上,竟使本来普普通通的李响显出一副处处可怜的模样。
李响并没有注意到他走了一晚上之后竟然没有感到一丝疲惫,甚至连他复生的原因都没顾上想一想,但是他满心的阴霾却被这阳光慢慢驱散了,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快到正午的时候,李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饥饿,不过从这条路到县城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能吃饭的地方,村里要是有人去县城的话都是从另一条远路走的,因为这条路上发生过杀人劫财的事,村民们都不敢从这走。所以李响只有拍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再忍忍吧,下午就能进城了。”
此时的李响身上还穿着那身死人衣服,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却有几分滑稽。李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不由的苦笑的想到:“我这身打扮怎么能进的城呢。”
就在这时,从路边的灌木丛中突然跳出几个人来,接着,几人便把李响围在了中间。
“唉,怎么是个傻子,看来好不容易的来的一庄买卖又白来了。”其中一个头染黄毛的少年说道。
李响在这些一出来时便感觉不妙,此时听了这人说的话,便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但他自持身无分文,倒也不太害怕,只是停在原地,用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人。
“兄弟们,再怎么着也是一庄生意啊,先搜搜看有钱没再说。”一个光头大汉说道,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
其他人听此,纷纷上前往李响身上摸去,片刻之后,原来的黄毛少年喊道:“刀哥,一个钢镚都没找着。”
“不是吧,一身死人衣服,难道你专门出来吓唬人的啊。”光头一脸失望地说道。
李响不语,反倒是他身边的一个面色凶悍的人说道:“我看他就是个傻子。”
“傻子?我看也像。”黄毛点着头说道,“那咱怎么处理这家伙,刀哥?”黄毛转头问道。
“估计这人是从家里走失的,要不咱把他送回家,说不定还能领份奖金呢。”李响右边的一个赤裸上身,带着副眼镜的人说道。
“奖你妈的蛋奖金!我看直接杀了算了。”眼镜边上的大汉扇了眼镜一巴掌说道。
李响在这一帮人围着自己说话时,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自己的话在此根本不起任何参考作用。但在大汉说出要杀自己时,李响突然记起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会这回事,不过没容他细想,大汉已经在光头的示意下拿着一把水果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