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在黑色屏幕上闪闪发光，弯弯的细月在天空最高的地方。
一辆表面崭亮的豪华轿车停在窄小过道里。
沙发上，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妇大方得体地坐着，右腿优雅地合在左腿上，双手覆在膝盖上。发髻温婉地绕在脑后，咖啡色墨镜遮住大半个脸庞。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保养很好的皮肤上还是隐约显现出细纹。
对面坐着一位老妇人，面无表情。
贵妇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老妇人，信封被里面厚实的东西撑得鼓鼓的。
“这些钱你先拿着用。”
“是给我的赡养费还是对那个孩子的一点补偿？”老妇人看着落在空中贵妇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没有接过。
“......”
“我本想替你弥补些过错，让她至少能在物质上过上充实的日子，但那个孩子坚持要靠自己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以前的那些钱我都原封不动地存在那。”
“可是那个孩子要骄傲的活着。”
“......”
“她还把你当作是一个母亲。”
“天知道那个孩子的心是多么的孤单。”老妇人已经泣不成声。
路口。
宋唯一抬起头，右手捏了捏肩膀。
天上的星星闪啊闪的。
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以前高中的的学费虽不菲，但因为学习成绩好学校减免了她一半的费用，而且在课外又挤一些时间来打工，所以都能应付着。可是面临大学的高额费用，该怎么办？
周围都是寂静的，只有黑得泛蓝的夜。
车还停在过道里。
宋唯一看着车尾亮着的灯，像一个咧开的大嘴巴。车内司机打着盹。
她笑笑，从车身旁边穿过。
宋唯一轻轻将门推开，一个声音传出来：“我能做的仅限于此，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
宋唯一轻笑，本来也不准备偷听什么，就让门随惯性慢慢打开，门隙越开越大。
见门被打开，门口站着的宋唯一怔怔的样子，贵妇将身上的皮草大衣前襟拉了拉，动作似有些慌促。老妇人悄悄擦了擦衔着泪光的眼睛。
宋唯一低头换鞋，一边说道：“我回来了。”
“一一回来啦，奶奶做好了饭等你。”奶奶迎上来接过宋唯一手里的包。
宋唯一换好拖鞋，走进厨房。
贵妇坐在沙发上，没有抬头，看不清墨镜背后是怎样的神色。
厨房间，宋唯一向杯里舀咖啡粉，又向杯里放了两块糖，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好看的影子。
“奶奶，为什么我会是和奶奶一起生活，别的小孩都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因为爸爸妈妈要努力工作，没有时间照顾一一啊！”
“奶奶，为什么妈妈每次来，都不愿意看我？”
“因为妈妈没有时间陪一一，觉得对不起一一，一一可以原谅妈妈吗？”
“奶奶，为什么爸爸都不来看我？”
“奶奶，我可以去妈妈的家吗？”
“奶奶，他们是不喜欢我吗？”
“奶奶，一一要怎样做才能讨他们的喜欢？”
“妈妈，不要走，妈妈带着一一。”小唯一哭着，只敢流眼泪却不敢出声。
“妈妈，求求你，不要丢下一一。”
车内的叔叔已经走下车帮妈妈开车门了。小唯一轻轻拽住妈妈的衣角，小声哭泣，“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回头看她了，可就只是一眼。
因为墨镜，看不见妈妈的眼睛。
只要看见妈妈的眼睛，就知道妈妈也是舍不得她的。
小唯一死死抱住妈妈的腿，即使妈妈生气了也不能不要她，她要妈妈，死都想要。
可是妈妈却冷冷地推开她，把她推倒在地上，弄脏了白裙子。
妈妈没有理她，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车开走了，小小的她在后面拼命地追，绊倒了，磕破了，妈妈也没有回头。
宋唯一往杯里倒进热水，热气呼进眼睛里，泪水像一颗珠子落了出来，擦过脸庞不留一丝痕迹。
宋唯一将泡好的咖啡放在贵妇的面前，站在一边。
依旧是遮住眼睛的墨镜，脸上依旧是这样冰冷的白，依旧见她像是面对隐形人一样的漠视。
奶奶苍老的手微微颤抖，“一一啊，回房看书去吧，听话。”
唯一看一眼奶奶，微瞟一眼女人，转身上楼去。
奶奶心疼地看着唯一的背影，直至唯一进入房间。
“你的心怎么可以这样狠，这样一个孩子，她欠你什么？作孽啊，作孽啊。”奶奶的声音在颤抖。
“......”
咖啡渐渐冷去。
过道里车内的司机伏在方向盘上睡去。
贵妇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到门口停下来，将厚厚的信封放在玄关处，说道：“给她买点吃的穿的，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台灯下，宋唯一机械地一遍遍重复同一道题的演算，却怎样也算不出结果。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半空中紫色的风铃在轻轻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六圈......
“一一啊，一一啊。”奶奶在门外敲门。
唯一打开门，嘴角一丝苦笑。
“她走了？”
“一一，不要难过，唔？。”奶奶怜爱地拨开小孙女衔在嘴角的发丝。
“没有，一一从来都不难过，奶奶是世界上最疼爱一一的人，即使没有那个人，我还有奶奶。”唯一圈住奶奶，反安慰似的轻拍奶奶的后背。
夜晚，唯一窝在奶奶的被子里，奶奶睡着了，唯一只能听见奶奶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声音，奶奶的背弯得更厉害了，唯一用手抚摸着，把头轻轻靠上去，紧紧地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