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命运之路
劳累一天的日头,在淡淡红云的簇拥中,由宝霞屯西北角的上空、缓缓落着。金色的余辉、洒落在宝霞屯的小学校内。在校园操场上、一排排长凳己摆好,长凳群的对方、一字排列着几个课桌,课桌的后面、摆放着几把靠背坐椅。没有漆层、但己被增磨光亮的桌椅和长凳,都争显着折射出、浮抹在躯干上的落日余光。
宝霞屯小学位于村子西外,六个年级,一百七八十个孩子。学校得到通知,便在下午放学后,为晚上召开的村民大会、做好了准备。
晚饭后,玉平跟母亲知会一声,又到奶奶房间看看,只见奶奶正盘腿坐在炕里、闭眼眯着,弟弟小宇、也趴在炕上看着书。玉平见状,便抽身退了出来,随后出了房门、院门,走向村西外的小学。
走不多远,玉平身后传来弟弟的喊声。玉平停转身子,只见弟弟追了上来。小宇跑到姐姐近前、定定气后,跟后说道:“姐,我跟你去。”玉平见说,便将右手搭在弟弟肩上,随后,姐弟俩一道、走向了村西。
进了小学校内,玉平向先来的村民和亲属打着招呼,随即沿着己坐在长凳上的人群、走到后面。“小平,上这来。”人群后面的一位女人、招呼玉平。“婶。”玉平回声应着婶子,随即走到女人身边。
招呼玉平的女人、将身子向一侧挪挪,让玉平在身边坐下身。
玉平身旁的小宇、在叫声婶子后,便离开姐姐、走向学校的围墙。在围墙边角,小宇爬上墙头,也坐下身子。
堂婶见玉平稳下身子,便关切的问道:“小平,你妈这两天、她好点了?”玉平见问、点点头。“你奶咋样?”堂婶语后,看着玉平。玉平看看堂婶,应道:“也好点了。”玉平的堂婶叹口气,不再作声。
操场上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村中的孩子也赶来凑热闹。孩子们在自己学校的操场上、尽情的跑着、打着、闹着,口中又不断的喊着:“修路了,修路了…”那细小的胳膊伴着喊声、又在空中挥舞着。
七八个小男孩聚在了一起。
“你的,去修路的干活,我的,给你咪西咪西,不好好的干活,拉出去、死拉死拉的!”
“你的,大大的狗屎干活!小鬼子!我把你裤裆、撕拉撕拉的!”
男孩子们、滚闹在一处。
一个男孩看到了围墙上的小宇,急忙由地上爬了起来,跟着跑到小宇近前,并高声说道:“报告司令,黑子在抓人干活,请求增援!”坐在墙上的小宇、抬了抬手,又挥了一下,似乎没有心情参战。
跑来的男孩见状,悻悻的转了回去,又加入了战斗。
民兵连长二栓,沿着己坐定的人群、在边走边看。
“看啥呢?再找个媳妇?”坐在人群边上的秉学媳妇和几位妇女、见着二栓的神情,便逗着语趣。
二栓看看秉学媳妇、说道:“叫你家秉学、赶紧回来!”“凭啥?!”秉学媳妇立立眼睛。“凭啥?就凭这修路的活重!老娘们就不行!”二栓语后,没好眼神的看看秉学媳妇。
秉学媳妇见状,撇了撇嘴,跟着又说道:“老娘们咋就不行?你老爷们再行,不也是我们老娘们生养的?!”近处的几位妇女、哄笑起来。二栓见秉学媳妇话不入轨,气恼的回了一句:“亚珍,那你家秉学、也是你生养的?!”女人们又大笑起来。
秉学媳妇被噎住,顿下神后,气狠狠的又说道:“栓子,你天生就长着兔子嘴!一说话,你就呲风!”欲走的二栓见说、回过身,看看秉学媳妇后,又呲呲牙,跟着说道:“亚珍,我嘴哪有你嘴长的好?!门口还有个板田先生把着,晚间关上门,还能露出半个脸去吓唬别人!”女人们见说,又大笑起来。
秉学媳妇给气着了,站起身、追到转身正走的二栓身后,随即举起拳头、照准二栓的肩背、狠狠擂了几下。
二栓跑了,众人又大笑。
二栓绕着人群走过一圈,跟后、便回到大会主持台前。
在主持台的桌子后面、坐着刘书记,还有村长智旺、妇女主任李桂云、以及老会计。
二栓走到智旺近前、告诉智旺,村里人家的代表、基本到齐了。
智旺看看身旁的刘书记。刘书记见状、点下头。
智旺站起身,拿着手中的话筒、向村民们宣布:大会开始。
学校房上的大喇叭、传出智旺兴奋的语声。这语声、传向学校东侧的村里,又漂逸向学校前端的田野。
面向村民,智旺介绍了乡里有关修复乡道的精神和措施。
宝霞屯由南村口至县道有六里多路乡道,乡道路基修整后、铺上立砖面。这次乡道修建,要把原有的路基再拓宽一米。乡道砖路面的宽度为四点六米,再加上两侧路肩宽度,路面的总宽度为五点六米。乡道的长度为三千二百多米。
宝霞屯这次乡道修建,乡里计划砖料款,大型机械使用费,砖料运输费,人工费,总计款项几十万元。在这几十万元中,路面铺砖的人工款项,便占有十多万元。
智旺又详细述说了村委会要借这次机会,用人工费换砖料的方法,将村中的道路、也都铺上砖面。
人工费换砖料的方法是:由南村口至县道、六里多路铺砖面的施工、由本村自己完成,节省下的修路人工费,乡政府以等价方式拨给村里砖料。
经过村委会同乡政府协商,乡政府同意了村委会的意见。
修乡道的工程,由此便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平整、拓宽、压实老路基,由村里义工协助乡里安排的推土机、压路机、完成施工。第二阶段,路面铺砖,由村委会组织义工、本村自己完成施工。
智旺介绍完事况,又重点讲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乡里安排的推土机、压路机、施工时间紧凑,义工的辅助土方活重,劳动强度也大,但是,必须得跟上施工进度,这段时间,男劳力必须顶上!第二个问题是,村委会计划在乡里安排的推土机、压路机、施工期间,由村委会与施工方协商,挤出一些时间,将村中路面推平,压实。这样做,各家各户就得分摊些费用,打点一下施工方。
智旺讲完上述事况,巡视一眼对面的村民、又说道:“咱宝霞屯有二百一十六户,这次修路,村委会把全村分编成十六个组,等散会后,己确定的组长、把组员名单拿回去。”智旺顿了下,接着又说道:“乡里安排咱村、在六月二十八号至七月二号期间开工,这开工头的十天,这活、可是很重!”智旺语后,再次巡看着村民,见村民静静的望着自己,便转身看看刘书记。刘书记见状,对着智旺再次点点头。智旺回转身,看着村民、又说道:“村委会召开全村大会,要议两件事,一是各家分摊些费用,大伙有啥议见。二是开工的头十天,外出打工的男人,各家往回召一召,请上十天假,把重活顶过去!铺砖的二期活,女人也能搭上手,大伙议议!”
村民们见村长讲完事况,相互之间、也便议论开了。
“村长,修路的前十天,能有啥重活?”村民中有人在问。
智旺看看问话的人、应道:“修路肩,取土,平路,把路肩砸实。”
“取土、平路这活,女人不也照样干?!”又有人在说着。
“能跟趟吗?!”智旺语后,看看说话的人。
“有啥不能?!”说话的人、表示不服。
“人手不够时,能和男人一起砸路肩?”二栓也插嘴问着该人。
“这活、又不是没干过,有啥不成?!”说话的人、现着不屑。
“这老娘们要能砸路肩?那老爷们不都省下了?!”人群中的个别人、取闹起来,跟着、发出一阵哄笑。
“放你娘的圈屁!!”一句笑骂、立时生发出来。
“对,他那狗嘴里、就放不出好屁!”秉学媳妇、也帮阵上来。
“对,我一放好屁,非撞上板田!”语声一出,又是一阵哄笑。
“行了,行了!别闹了!”智旺喊了一句,跟着又说道:“咱们举手表决!各家分摊点费用钱,没意见的,举手!”智旺看着村民说完,带头举起右手。
村民的手臂,齐刷刷的举了起来。
“通过!”智旺接着又说道:“同意把男人召回家的,举手。”
一些手举了起来,很快、又放下。
坐在主持台上的二栓,见到人群中举起的手、又放下了,禁不住冒出火来。二栓站起身,冲着人群、大声说道:“不表态?不把男人召回来?老娘们干这土方活、能顶个?!”
“别老娘们、老娘们的喊,好好叫声老姨妈!”人群中发出不满的语声。跟后、又是哄笑。
坐在二栓身旁的李桂云、扭转身,狠狠瞪了二栓一眼。
刘书记看着眼前这事况,也笑了,随后站起身,看着村民说道:“这往回召人的事,今天没通过,这事,各家回去再想想,还有个十天空闲。”刘书记顿了下,接着又说道:“各家都知道,咱村这条老乡道,快有二十年没修整了,这次,国家拿钱给咱修路,咱要把这乡道和村里的路、一起弄好!这修完的路、一经用上,那就是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事,咱们可不能马虎!”刘书记讲完,便转过身,看看智旺和李桂云。刘书记见二人摇摇头,随即、又面向村民说道:“今儿的会、就开到这,各家回去、再好好想想,散了吧。”
村民大会散了,人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小学校。
玉平拽着弟弟跟在堂婶身边出了校门,随着众人向村中走去。
清早,山岭边的空气透着湿润,小山雀落在树的枝头,用尖尖的小嘴、梳理着羽毛。这边的山雀叫出两声,那边、就叫出三声,这边用一个拖音的回旋,那边就显摆出高亢的扬鸣,几声过后,便双双对对、一起一伏的飞向仍有雾气环绕的林丛深处。
此时、山岭脚边的宝霞屯,各家各户的早饭炊烟、己浮到一处,炊烟混合着升腾中的淡淡雾云,在村子上空斜拉出几条云幔。晨日的华光,又将那云幔的边际、浸染出忽闪忽幻的绮色丽彩。
玉平协助母亲做好了家中早饭,随后又在堂屋摆好桌凳,跟后便端上饭菜。
在堂屋安置完饭菜,玉平进到奶奶房间,在看看盘腿坐在炕里、面向窗外的奶奶后、说道:“奶,吃饭了。”“好,吃饭。”奶奶应了孙女一声,可仍旧望着窗外。“奶,快吃饭吧。”玉平追了奶奶一句。“吃饭。”奶奶语后、回转身,同时、朝炕边挪着身子。玉平将奶奶的鞋子拿起,又在给奶奶穿好,随后、扶着奶奶下了地。
在堂屋,四口人围着饭桌坐下,玉平母亲将蒸好的一碗鸡旦糕、端递到婆婆面前,随即又夹了一片馒头、放在碗旁。“你们吃吧。”玉平奶奶对家人说着。
小宇由盘中夹起咸鸡旦、也放在奶奶碗旁,跟着、便闷头吃饭。
奶奶将咸鸡旦夹起,回放在孙子面前,跟后说道:“宇儿,你吃吧。”“奶,盘里还有,我自己夹。”小宇说着,又将咸鸡旦夹起,给奶奶送了回去。
桌上只有吃饭声,再无人说话。
早饭后,玉平依着母亲的安排,由仓房拿出铁锹、去向后菜园。
后菜园里的果树上、己结满了小果子,果树间的空地中,小葱、在一排排的小土垄上、挺着翠绿绿的身杆。菜园围墙边的豆角秧、沿着支架、己爬至杆顶。那细长长的豆角秧蔓、探出杆头、在空中悬摆着。摆浮中的秧蔓须头、像在寻找、寻找那延伸的方向。
此时的玉平,正将果树根周边的旧土垄、重新培上土,随即用锹拍实,用脚、又踩上一遍。
一段时间过后,十几棵果树根的围池忙完,汗水、也己挂上玉平的额头。玉平抬起衣袖擦擦汗水,随后、又将锹把横在地上、蹲下身子坐实,跟后、便呆呆的望着果树出神。
在前院的玉平母亲、拾掇完灶间,又喂过小鸡儿,便由井栏中打满一桶水,随即、又拎着水桶、走向后菜园。
进到后菜园,玉平母亲瞧见女儿坐在树旁楞神,便问道:“小平,你都弄完了?”“弄完了。”玉平应着母亲、随即站起身,跟着又走到母亲身边、接过水桶,随后、便拎着水桶走到后园角处的果树下,将水、倒入培起的土垄圆池中。
玉平拎着空桶走向前院。母亲留园中、绕着果树看了看,又时不时的用脚、在培起的土垄上踩踩实。
绕遍过后,玉平母亲也回到前院,随即又找只水桶,并在井栏中打满水,跟着、便拎向后菜园。
果树下的土垄池,一个接着一个灌过了,不知不觉中,玉平和母亲也忙了一个上午。
母亲看看女儿,只见女儿白净的面颊上、又浮出活力,又浮出了淡淡的热红。母亲的心里宽了一些,随即,那丝丝隐痛、也跟了出来。母亲转身走向前院,在行走中、又对女儿说道:“小平,你在园里歇歇,这里清爽。”
“不歇了。”玉平应着母亲,随后拎着水桶、拿起铁锹、跟在母亲身后,也走向前院。
回到前院,玉平放置好水桶和铁锹,便走入房门。
在灶间,玉平拿过盆子、舀了清水擦擦脸,随后,又走出灶间、去向奶奶的房间。
奶奶房间无人,玉平透过窗户、又看向菜园。菜园中、也不见奶奶的身影。玉平有些纳闷,奶奶上了年纪、很少出院,这是去哪了?
玉平出了房门,又走到房西的鸡笼处看看,可仍不见奶奶。玉平愈发纳闷,在想想后、便回向房内灶间。
进到灶间,玉平向母亲问道:“妈,我奶出去了?”“没有。”母亲应着女儿。“那她去哪了?院里、屋里、都没有。”玉平自语着。母亲见女儿这说,在看看女儿后,忙走出灶间。
玉平母亲在屋中、院中、又仔细看看,没见出什么,也自感纳闷,跟后想想,便对身旁的女儿说道:“平,你去小霞家看看,你奶可能出去走走,去了你叔家。”玉平见说,应声母亲,随即走向院门。
玉平来到堂叔智旺家院,刚走进院门,正好遇见婶子由屋中瑞着洗好的衣物、走出房门。玉平高声向婶子问着:“婶,我奶来你家了?”“没有哇。”智旺媳妇应着玉平,跟着又说道:“小平,你进屋吧,霞在屋里呢。”“不了、婶,我走了。”玉平应着婶子,转身欲走。“小平,你这是有事?”智旺媳妇语后,看着玉平。“婶,我奶不见了!”玉平应完婶子,转身走向院门。
“小平,让霞跟你去找找?”智旺媳妇看着玉平、大声问着。
“婶,先不用。”玉平应完婶子,又急匆匆的赶向家里。
玉平母亲由女儿口中得知事况,不由得焦急起来,她放下手中活计,撩起围裙擦擦手,随即出了房门,院门。
玉平母亲站到当街,在向村东头望望后,又向村西头看看,这一时间、也没了主见。
玉平跟着母亲出了院门,见母亲着急,便对母亲说道:“妈,我再去东西院看看,你先别急。”母亲见说抬了下手,示意女儿去找。
玉平快步走完东西俩院,可仍不见奶奶。这时的玉平、和母亲心里、都急了起来。
母亲忽然想起什么,便看着女儿说道:“小平,你去前街,到广田家的小卖店看看。”玉平见说,忙快步加小跑的去向前街。
玉平母亲见女儿离去,仍站在院前、等着。
隔过一些时间,玉平由前街跑了回来,气喘喘的看着母亲说道:“妈,我奶在广田家买了烧纸、还有酒。”母亲见说、明白了,忙由腰间解下围裙、递给女儿,并说道:“平,你把饭热热,小宇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去找你奶!”玉平母亲说完,便朝向村子西口、急匆匆的去了。
玉平也明白了,奶奶一准是去了坟地,看望自己的儿子。
玉平的爸爸去世,在省城医院停放了几天。智旺先期回村,将事况的原委、告知了族中老人。随后、由族中老人、将智安的实况告知了玉平奶奶。玉平奶奶得知准信后,病倒了。
依家族老人们的商议,按习俗、玉平爸爸的棺木没有进村。在玉平爸爸棺木运回宝霞岭的当日,闫家族人、在坟地接灵,安葬了玉平爸爸。当时,玉平奶奶己病倒,再者年龄己高,闫家族人便没让玉平奶奶去坟地。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玉平奶奶的神志和身体状况、渐渐缓了过来。近两日,玉平奶奶总是坐在炕里,凝神的望着窗外。
玉平母亲出了村子西口,走过了小学校,又沿着宝霞岭山脚的土路、走出近两里路远。快到坟地时,玉平母亲远远望见、那山脚边的坟地中、坐着一人,这人、正是玉平的奶奶。
玉平母亲见着婆婆,便加快了脚步。
在山脚边的坟地中,生长着许多粗壮的榆树,那榆树曲宛的枝叉,在向四周延展。那榆树枝条上的树叶,一片、紧排着一片。那枝条携着叶片,又随意织编出绿色的伞幕。在这众多的绿色伞幕中,有着几只不知名的小山雀。这小山雀,一会儿、由这片绿幕里跑出,跟着、又淘气般的躲进那片绿幕。这小山雀、在用彼追此伏的喧闹,来陪伴地下孤寂的亡灵。
玉平奶奶坐在儿子坟前,碑前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酒怀,杯中盛着满酒,在酒怀旁侧,堆着刚刚燃尽的纸钱。在玉平奶奶木讷的面颊上、浮显着一条条己风干的泪痕。玉平奶奶那额头的皱纹愈发深了,几缕灰白的头发、在老人的鬓角、前额、随着微风、在轻轻拂着。片刻之间,又一串泪水、沿着已干的泪痕、由老人眼中流落下来。
玉平母亲走近坟地,因怕惊着婆婆,便远远的看着婆婆、招呼起来:“娘,娘,你听见了吗?”玉平奶奶闻声、扭头看看,见是儿媳来了,便赶紧用手擦抹泪水。跟后,玉平奶奶应着儿媳说道:“平儿她妈,你过来了。”玉平奶奶语后、欲站起身,可在这时、又感到周身无力,来时的身上气力、似乎化没了。
玉平母亲走近婆婆身边,看着婆婆说道:“娘,你要过来,先说一声,我陪你来就是了,这让家里人急的。”玉平母亲说着、便搀扶起婆婆,跟后又说道:“娘,咱往回走吧,该吃晌饭了。”“走,走吧。”玉平奶奶应着儿媳,跟着又说道:“我就想过来,陪智安说说话。”玉平奶奶语后,又看看儿子和丈夫的坟茔,随后、又看向儿媳说道:“平儿她妈,你给小平爷爷和爸爸的酒怀、再换次酒吧。”玉平母亲见婆婆这说,应着婆婆、点下头。玉平母亲走到丈夫坟前、蹲下身,随即拿起碑前置放的酒瓶,在给丈夫的杯里换上酒后,跟着,又拿起公公碑前的酒杯、换上酒。
见儿媳换完酒,玉平奶奶看看两座坟茔、说道:“儿呀,你和你爹、歇吧,我们往回走了。”
玉平母亲拾挎起己空的小篮筐,搀着婆婆,走向坟地东侧。
一阵微风、轻轻拂来,坟茔前的两堆纸钱灰片、浮飘起来。灰片在缓缓的旋着、升着,跟后、又轻轻的散开。散开的纸钱灰片、最终,又匀匀落在周边的坟茔上面。
傍晚,智旺的女儿玉霞、来到老奶家院。
进屋后的玉霞、见到老奶、便开口问道:“老奶,你晌前去哪了?”“老奶出去走走。”玉平奶奶应着本家孙女,接后反问道:“小霞,你爸这两天、忙啥呢?”“还能忙啥,就是村里修路的事。”玉霞顺口应着老奶。
这时,玉平走进奶奶屋里,见着堂妹,忙招乎说道:“小霞来了。”玉霞冲着堂姐点点头,跟着说道:“姐,上我家玩去!”
玉平奶奶见堂孙女这说,在看看孙女后、说道:“平儿,去吧,去玩玩。”
玉平听着奶奶话语、又看看奶奶,觉到奶奶心情、宽平些,便对奶奶说道:“奶,我先把被、给你铺上。”“还早,先不用,你跟小霞去吧。”玉平奶奶说着、挪了一下身子,随后、把盘着的双腿放开,又将身子靠在墙上。
玉平顺了奶奶意愿,跟着堂妹出了屋门、房门、院门。
路上,玉平看向堂妹问道:“小霞,你咋想起串门来了?”玉霞见堂姐这问,应道:“姐,你晌前到我家找老奶,我爸知道了,他不放心,就叫我过来看看。”玉平听着堂妹的话语,心里一热,挎起堂妹左臂、一同走着。
玉平随着堂妹到了堂叔家院。进到屋里,玉平在向叔叔婶子做过招乎后,又随着堂妹进到小屋,跟后、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
隔过片晌,院中又来了客人。
院中来的客人一边走向房门,一边大声问道:“智旺哥在家吗?”“在家。”智旺媳妇也在屋里大声应着。
院中的来人拉开房门,走进了房里。
智旺媳妇迎到堂屋,看着进门的秉学媳妇和辣妹子、说道:“你俩这对冤家,咋又粘到一块了?!”“找智旺哥有事!”秉学媳妇说着便走向屋门,进屋后,一屁股坐在炕沿边上。
辣妹子在进到屋里后,由桌下拽把凳子,也坐下身。
秉学媳妇稳下身后,看眼坐在炕里抽烟的智旺、问道:“智旺哥,这村里修路,就非得把男人叫回来?!”智旺见说,扫了秉学媳妇一眼,在抽口烟后、说道:“你们不是没同意嘛!”“是没同意,可心里还是悬着!这人家老爷们要是回来了,咱也说不过去!”秉学媳妇语后、看看智旺,又说道:“智旺哥,这活,妇女就顶不住?”“那你说呢?”智旺反问着秉学媳妇。秉学媳妇见说,想想后,看着智旺又说道:“智旺哥,在外打工,这假,能好请么?再说这请上十天假,得耽误多少钱?!”智旺见秉学媳妇这说,呛白着回道:“亚珍,就你家老爷们回来、你耽误挣钱,那别人家老爷们回来,人家耽误挣啥?!”
坐在凳上的辣妹子见智旺这说,耐不住、冲着智旺说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抬扛嘛?!”辣妹子语后,又白了智旺一眼。
智旺媳妇见状,忙打着圆场说道:“你俩别跟他一样,他打小就是吃着枪药长大的。”智旺见说,瞪了媳妇一眼,气恼的说道:“你才是吃着枪药长大的!”“瞧瞧,还来劲了!”智旺媳妇撇了撇脸,一甩手、走向屋门。
秉学媳妇看眼出门的嫂子,随即又看向智旺说道:“智旺哥,要把男人叫回来,我是不同意!咋说、我也不同意!”秉学媳妇的语声、现着坚决。
“我更是不同意,不同意!!”辣妹子也在旁侧、气鼓鼓的帮腔。
“不同意、你就不同意!到我这发啥风?!”智旺也火了。
秉学媳妇和辣妹子见惹恼了智旺,俩人也不想承接智旺的火气,便抬腿走人了。
智旺看着二人走出屋门,又窝火的晃下脑袋。
秉学媳妇与辣妹子走出智旺家院,俩人思量下,原本想摸准村委会用人的底线、以求得心中安稳,这不曾想,心里,反而更悬了起来。俩人一商量,又一同朝向妇女主任李桂云的家院、走去。
此时,李桂云正在家中洗着孩子衣服,见着秉学媳妇和辣妹子进了房门,便诧疑的问道:“你俩、咋又凑到一块了,有事?”“这当然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辣妹子说着,又拉开李桂云房间的屋门,跟后、走了进去。秉学媳妇尾在辣妹子身后,也跟进屋门。
李桂云见二人进屋,在撩起围裙擦擦手后,朝向屋里说道:“我说辣妹子,我这啥时成了三宝殿?再说、我还没批准呢,你俩就敢闯进去?太放肆了!”李桂云语后、站起身,也走进屋门。
见李桂云进屋,已坐到炕边的辣妹子、笑嘻嘻的问道:“大主任,这次想把老公召回来?亲热亲热?”
“召回来,亲热亲热!咋的,你俩不想借借东风?”李桂云语后,一本正经的看看二人。
“我还舍不得钱呢!这来回一趟车费、再耽误十天工,得多钱!”坐在炕头的秉学媳妇、看着李桂云说完,又扫了辣妹子一眼。
“你就不想秉学?”李桂云语后,看着秉学媳妇,笑笑。
“有啥好想的!黑驴似的,不想!”秉学媳妇的语声、现着不屑。
辣妹子见秉学媳妇这说,瞅瞅秉学媳妇,随后、又笑嘻嘻的说道:“亚珍,黑驴有啥不好?那黑驴干起活来、他可有劲!”辣妹子开闹起来,就忘了自己的正事。
秉学媳妇见辣妹子遛边取闹,便冲着辣妹子立起眼晴,并怒声说道:“黑驴、就是比你家国强有劲!”秉学媳妇语后,又抄起扫炕的掃把,照准辣妹子打了两下。
辣妹子笑倒在炕上,余下的两个女人、也笑了起来。
辣妹子笑够了、便直起身,随后看着李桂云问道:“大主任,这次修路的活,咱女人就顶不住?”
李桂云见辣妹子在问,便回复道:“辣妹子,这修路的活、后期到没啥,就是前期活重,得跟着推土机、压路机的速度跑。再有就是,这次修路取土要划线,不能伤着庄稼地,有的路段不能再取土,还得从别敞地段、用板车拉土倒过来,总之,这乡道两侧,不能坑坑、沟沟的,所以,这活挺重!”
“哪来这臭规距!在哪取土不行?!”秉学媳妇听烦了。
“这是村委会的意见。”李桂云瞅了秉学媳妇一眼,又说道:“还有,村里铺砖道时,还得挑出排水沟,这事,也是重活。”李桂云顿了下,瞅瞅二人,跟着又说道:“后期铺砖的活、咱妇女能干!可这前期活,犹其是路肩,压路机不能压实的路边边,就得用夯砸实,这活吃劲,人手还得跟上趟!”
秉学媳妇听着李桂云的讲述,忽然、又联想到村民大会时的说闹,便用掃把指着辣妹子、报复说道:“对,桂云,咱得把国强给薅回来,给她砸实!”
“放你娘的圈屁!!”辣妹子也立起了眼睛。
三个女人,又笑作一团。
“都别笑了!”辣妹子正正神情,看着李桂云、又说道:“大主任,这往回召人的事,你就不能顶顶?你当家的回来,不也耽误挣钱?!”李桂云见说,笑笑,随后应道:“我不顶,我还想跟老公亲热亲热呢。”辣妹子见说,撇撇嘴,跟着说道:“大主任,你就怕这顶官帽子丢了!”李桂云见辣妹子这说,笑了,跟后应道:“辣妹子,这顶官帽子、我戴的时间可太长了,你来戴戴?”
辣妹子听着李桂云的话语,又看看李桂云,随后说道:“还是你戴着吧!”此时,辣妹子的语声中、己没了锐气。
三个女人又说闹一会儿,秉学媳妇和辣妹子、便离开李桂云家里,打道、回了府邸。
没有喧嚣的夜晚乡村,犹如坐在时间的平板车上,朝向那第二天的黎明,在稳静中又沉寂的滑动着。
几天后,宝霞屯要来客人,客人是县里路政施工队的头头,还有乡政府的胡秘书。
智旺和二栓在南村口迎到客人后,便同坐小车、来到村委会。
刘书记和老会计由村委会的屋里走了出来,迎着施工队的头头和胡秘书、分别握握手,刘书记随即说着:“屋里坐,快屋里坐。”
一行人走进村委会的屋里,老会计忙着沏茶,二栓又将沏好的茶水、递置到客人桌前。
见客人稳下身,刘书记看看乡里的胡秘书、问道:“胡秘书,这位领导咋个称乎?”“叫我老邢。”没等胡秘书介绍,施工队的老邢队长、便自报家门。刘书记见说,笑笑,回应道:“是邢队长,我叫刘秉义。”老邢队长应着、点下头,又说道:“老刘,以后去掉队长,就叫老邢!我老邢干啥都行,可就是见着老白干、不喝透,就是不行!”老邢说完、笑笑。屋里的人、也都笑了。
“老刘,你们村里的人手,都备得咋样?”老邢语后,瞧着刘书记。“基本上没啥问题,不知邢队长、还有啥要求?”刘书记应完,又看看老邢。“我没啥要求,只要不耽误进度就行。”老邢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这推土机和压路机的计划、排得挺紧,你们得配合跟上,时间可不等人。”“这你放心!”刘书记应着老邢,可在心里也同时感到,不是很踏实。
老邢见刘书记应着,便又说道:“老刘,你们村离街里远点,但位置还不错,出了村、直接搭上县道,只是这段路长了点。”“是,在乡里施工图上看,有三千两百多米。”刘书记应着老邢。老邢见说点下头,又说道:“老刘,你这村里布局不错,整齐,挺敞亮。”刘书记见说,笑笑,应着老邢说道:“这村里整齐,是前任老闫书记、给打个好底,村里人家也守规距、不乱建!”老邢见说、点点头,深有感触的说道:“老刘,这村和村的风气、真不一样!村里要有个好当家的,这个村、各方面都显得整齐。”屋里人见说,都认同的点点头。
村委会的屋里、人在聊着,村委会的屋外,李桂云走进院子。
李桂云走近窗前,朝向屋里看看,随即、又冲老会计招招手。
老会计见状,便走出屋门,又出房门。
李桂云见老会计走出村委会,便看着老会计说道:“老会计,都备好了,过去吧。”老会计应着点下头,随后、又返身走回屋里。
进到屋里,老会计走到刘书记身边,俯身小声说道:“都备好了,走吧。”刘书记见说、点点头。
应完老会计,刘书记站起身,在看看老邢和胡秘书之后、说道:“老邢,胡秘书,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老邢这是初次来,咱们得多聊会儿。”老邢见说、也站起身,应着刘书记说道:“不了、老刘,我得走了,我再去别的路段看看,这心里得有个底数。”
刘书记见老邢这说,忙又说道:“老邢,咱不差这一会儿,你们下午再去转!”跟着,刘书记又看向胡秘书说道:“老胡,咱们也有段日子没聚了,在我家门口,得由我做回主!”“改日吧、老刘,我们再转转。”胡秘书推辞着说完,又笑笑。
“这都晌午头了,下午再去转!”二栓见俩人推辞,说着话、便拉起老邢那厚实的大手、向门外走去。
“你跟我走吧。”老会计见二栓拉走老邢,也上前拽走胡秘书。
刘书记和智旺、伴着施工队的小车司机,跟在了后面。
众人进到李桂云的家里,只见堂屋的饭桌己摆好,一张大大的圆桌面,放置在礅实的方形桌上。在圆桌面上、己摆好几盘凉菜,茶怀、酒怀、环着桌面,也摆上一圈。
施工队长老邢、看看桌面,随即说道:“老刘,这可让你破费了。”刘书记见说,笑呵呵的应道:“老邢,太客气了,咱乡下这个季节也没啥菜,就是有菜、也弄不出个样来。”“那好,我就不客气了。”老邢在凳上坐下身子,接着又问道:“老刘,这小白菜、小葱,有没有?最好、再弄上一碗鸡旦酱。”“这没问题!”二栓应着老邢,跟后又说道:“老邢,这小葱、小酱、是咱家常菜,马上就来。”二栓语后,走向房屋后侧的灶间。
这时,李桂云端着一盆冒着热气香味的炖菜、由灶间里走了出来,跟着又快步走到桌前,将炖菜放在桌中。“这是什么?”桌边的老邢看看炖菜,扭头、又看向李桂云。李桂云见问,笑笑,随即应道:“这是小山鸡儿、炖蘑菇粉条。”老邢见说,诧疑的看看李桂云,又问道:“这小山鸡儿,你们也敢打?”李桂云见老邢这问,笑了,应着老邢说道:“这小山鸡儿,咱是不敢打!可这盆里的鸡肉,你就放心吃吧,没事!这是刘书记家里养的!”老邢见说,更诧疑了,随即看看刘书记,问道:“老刘,这小山鸡儿、也能家养?”“能。”刘书记应着老邢、点下头。李桂云见老邢仍有不信,便又说道:“邢队长,刘书记家里养山鸡儿、有好几年了。刘书记当官、窝在村里,可也想搞点创收、致致富,就在这养山鸡儿的方面、憋出点发展。”老邢见说、笑了。屋里的人、也笑了。
笑谈过后,众人端起了酒杯。
在喝酒中,刘书记,智旺,二栓,轮流向老邢和胡秘书让着酒。
桌上的人喝着、聊着。
老邢有些热了,脱了外衣披在肩上,随后看着刘书记说道:“老刘,你们村这段路、可够难走的,我的吉辅车得歪着身子进村,这要拉着产妇扭来扭去,我看、这孩儿、就得生在路上。”
“是啊。”刘书记应了一声,看看老邢、又说道:“老邢,这次国家拿钱修路,可给村里解决了大难题。”
老邢见刘书记说完,静顿片刻,看看刘书记后、又说道:“老刘,有句话、我想讲出来,你可别不高兴。”“你说。”刘书记应着老邢。
老邢又看看刘书记,跟着说道:“老刘,你们村的这段路,这铺砖的施工、要自己干,就这一项,这十多万的施工费,我们施工队可就没戏了,泡汤了!”刘书记见说、怔了一下,桌面上的其他人、也都怔住了。
刘书记看看老邢,在想想后、说道:“老邢,这有些情况,我得给你说说。”刘书记顿了下,又说道:“老邢,我们村委会、想借这次修路的机会,把村里的道路也修整一下,可是,咱村里拿不出这多钱。如果各家齐钱,再拉上一个标准,这有困难的人家、就承受不住,这是没办法,咱村里只好用以工换料的方法,把这村里的路、也给修上。”刘书记说到这,又看看老邢的表情,接着又说道:“老邢,我们村委会、能为乡亲做的事,也就是争取一下,这件事,还望老邢队长、能包涵包涵!”
桌面上静了下来。
“来,老邢队长,胡秘书,喝酒!”智旺站起身,向老邢和胡秘书举起了酒杯。老邢端起酒怀、和智旺碰了一下,一扬脖,把酒倒进肚里。二栓忙又拿起酒瓶、又给老邢满上,老邢没再作声。
酒桌上又静了下来,氛围有些尴尬。
静过会儿,老邢端起酒怀、举向刘书记、说道:“老刘,你是个好官,跟我一样,为自家子民着想,我敬你一怀。”刘书记见说、忙站起身,随即端着酒怀举到老邢面前、并说道:“老邢,我敬你,你肚量大,成全了我们老农民。”老邢见状、也站起身,在与刘书记碰过怀后,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刘书记拿起酒瓶,又为老邢斟满酒,随后自己又倒满怀。刘书记再次举起酒怀、说道:“老邢,胡秘书,咱们再干上一怀!我代表宝霞屯的村民,感谢国家,感谢乡政府,感谢老邢队长,来,干!”
“干!”“干!”
酒桌上的氛围又活了。
在众人又相互让让酒后,老邢看向刘书记、问道:“老刘,你们村里路面铺砖,这路面,你咋样处理?”刘书记见问、应道:“铲平,垫平,再用夯碰实,完后铺砖。”老邢见刘书记这说,在想想后、又说道:“老刘,我叫推土机、压路机的师付,抽空,帮你弄下。”刘书记见说,高兴的回道:“老邢,我们是有这个意愿,可不好开口,这有你老邢队长帮忙,我们村委会、还有全村乡亲,会拿出我们的心意!”老邢见说,冲着刘书记摆摆手,又说道:“这到不用!”
刘书记与老邢,俩人又碰了一次杯。
智旺站起身,给老邢和刘书记的怀中、再次斟满酒,随后,举起酒怀,看着老邢说道:“老邢队长,这酒不喝透,就是不行!”老邢见说笑了,应道:“笑谈,笑谈。”跟着,又和智旺碰碰怀。
乡里的胡秘书看看老邢、说道:“老邢,真没看出来,你这大老粗,还研究过红楼梦?!”
老邢见说、立立眼睛,看着胡秘书应道:“你小看我不是?!我告诉你,刘姥姥那是个吃货!可我老邢、可是个实打实的干家!”
屋里的人见说,全都笑了。
大田里的玉米秧又长高了许多,晨雾聚结在叶片上的露水珠顺着叶梗、流向那叶片的根部。田里分散生长的向日葵、抬起还没绽开的花盘、朝向新一天的旭日、在迎望着。舒展华光的红日、又一次将自己的慈爱、分送给万物与生灵。
早饭过后,玉平骑上单车、沿着村南口的乡道、向县道行进着。乡道两侧的柳树枝条、在沐浴晨光、又寂寞的轻摇、拂摆。微风、舞动着玉平橘红色的衣襟,水洗蓝的裤角、也不甘沉默在随风摇展。玉平齐耳的直发被风掠起、在向后飘逸,可那嘴角、眼角中、隐藏的学生韵味、却退去了。在玉平那长眉下的眼神中,那春冉灵动的楚楚稚气、也被平静深沉的情态、置换掉。
两个小时的路程,玉平骑着单车、进了街里。
来到街里,玉平直接去了由县体育场改造成的贸易市场,在将单车存放后,便走向市场大门。
贸易市场内、有两座大棚,一座大棚内、经销服装和日用小百,一座大棚、在经销粮油和肉食菜品。
玉平沿着一进市场的服装棚区、随意向里走着,商贩们不断的向玉平招乎、招揽生意。玉平面对招呼、却无心应对,仍自朝前走去。
“小平,你咋来了?”闫秀敏见着侄女、忙做招乎。
“老姑。”玉平看着姑姑、叫了一声,随即走近姑姑的商位。
见侄女走到身边,闫秀敏又问道:“小平,你奶的身体、咋样了?又嫌不好?”
玉平见问,摇下头,应着姑姑说道:“我奶的身体、好些了。”
闫秀敏见说,神情松驰下来,随后,由商位里拿出一把小坐凳、递给侄女,并说道:“小平,在这坐会儿。”
这说话间,有几个年青人走了过来。几个年青人、在向商位里望看一会儿后,又向闫秀敏问询了上衣价格,随着、又穿上样衣试试,最终、讨价还价后、没要,走了。
旁侧的玉平见状、看看姑姑,心急的说道:“姑,你咋不让个几块、卖给他?”“不卖!挣那点钱,谁给他跑路!”闫秀敏不在乎的看眼侄女,跟后、又说道:“没事!他们一会儿就得转回来。”玉平听着姑姑的话语、有些不信,可又有些好奇,便安心坐在凳上、和姑姑说着话,可在心里、是想看个结果。
闫秀敏向侄女问些家中情况,玉平件件应着。
聊过一会儿,玉平向姑姑说起村里修路,村委会要求各家出上一名男劳力,可村民大会没有通过的事况。闫秀敏听着此信,脸上现出不满,脱口说道:“这没通过就对了!家里若没男人,还能叫死人出来修路?!”玉平见姑姑这说,心知姑姑是对村里的要求不满,可一想到爸爸,心里还是一阵酸楚。玉平想起身离开,恰在这时,几个年青人又转了回来,好奇心、又使玉平稳下身子。
几个年青人走到商位,又让闫秀敏找了几件上衣试穿,最终还是选定初始的那件样式,只是这次没有讨价还价,在付了钱后,便拎着上装衣袋走了。
这个结果、让玉平觉到,姑姑把事情料的太准了。
好奇心的驱动,使玉平忍不住、看向姑姑问道:“姑,你咋知道他们能回来?”闫秀敏见侄女这问,不经心的应道:“这有啥,买上衣那孩子的眼神,就把事给说明了。”玉平见说、笑了,看看姑姑后,又问道:“姑,这件上衣挣多钱?”“二十五。”闫秀敏不足意的应着侄女,跟后又说道:“本来能挣三十块,这几个臭小子,给钱时、又抹了五块。算了,少挣五块!”玉平听着姑姑的话语,忍不住、再次向姑姑问道:“姑,你忙上一天,能挣多钱?”“这可没准,不好的时候,一天挣个三十,五十,好的时候,有个一百,二百。”闫秀敏应着侄女。玉平听后,顺着姑姑的话语、又说道:“姑,要这看,这整年下来,你比我姑父挣的还要多?”闫秀敏见侄女这说,得意的心气浮升上来,看看侄女、说道:“就你姑父挣那两钱儿,还不够零花的!”
玉平忽然觉到自己的话语多了,便站起身子、看看姑姑、说道:“姑,我得去趟农贸大棚买点米面,完事、给我舅家送去。”
闫秀敏见说,便应着侄女说道:“小平,你送完米面、再过来。”玉平听着姑姑的话语,想想后,回着姑姑说道:“姑,我想下午早点回去,过些日子、我再来。”“急啥?”闫秀敏看看侄女,跟后又说道:“也好,早点回去、省着你奶掂记。小平,你下午走时,到我这来趟。”“行。”玉平应着姑姑。随后,玉平离开姑姑商位,走向农贸大棚。
玉平由农贸大棚买好米面,又找了一位拉脚的送货人,在装好米袋、面袋后,便骑着单车领路,朝向舅舅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