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3172500000002

第2章

第四章

三月的一场小雨让力岗变得清爽宜人,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山岗透出一股嫩嫩的绿,近处几颗梨树独自开放着几朵雪白的花。

陈洪剑顶着温暖的太阳在白队长陪同下检查力岗到棋盘的水渠。白队长边走边汇报了近日大队发生的几件事,陈洪剑听了之后说:“打击砍树这事,你做的好,不然小资产阶级思想就在力岗的土壤上生根发芽了。”白队长说:“实在是没办法,对不住您,是王二汉子发现了。”陈洪剑说:“这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不能因为是我的儿子而破坏了力岗的大好局面,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儿子,也要一视同仁,不能在群众面前搞特殊,这件事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白队长连连说是。

陈洪剑看了看远处一片修渠的人群,说:“最近,各地农业都抓得紧,你们支部要迅速调整分工,让所有支部委员都抓农业,在这个前提下兼管其他行业,同时还要还要劝阻大队和小队干部‘跑外交’、搞副业。”白队长给陈洪剑递上烟,说:“一切照您说的办。”陈洪剑点燃了烟接着说:“最近公社在宜东县给你们力岗搞了一批腐植酸氨[1]指标,有二十吨,虽然不够全大队用,但你们要迅速运回来,赶上春耕生产啊。你看派谁去运回来?”白队长说:“那就我去吧。”“你负责修渠,怎么走得开呢?”白队长抓了抓脑腮说:“到宜东县路途较远,只怕没有合适的人选。”陈洪剑吸了一口烟,说:“你不是刚才说了王二汉子吗?挺机灵的,又敢于负责,你叫他和民兵连长去不行吗?”白队长说:“哎呀,我还真忘了,就叫连长负责,王二汉子当助手。”陈洪剑说:“把队里的拖拉机都带上,叫他们一定要小心,有些路不好走。”“您想得真周到,我回去就安排。”白队长应道。

陈洪剑来到修渠的人群中,照例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他突然发现陈煌不在工地上,问白队长知不知道,白队长连忙跑去问方月兰,方月兰说在家里。陈洪剑叫白队长派人将陈煌叫到工地上,陈煌拿了锄头懒心懒意到了工地,陈洪剑见儿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些不高兴,以为儿子砍树挨了批斗精神不振,把陈煌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这事你不要老是记在心上,我也是没办法,大势所迫。”陈煌说:“挨批游行不要紧,关键是这样干下去没出路。”陈洪剑沉着脸说:“不许再乱讲,这儿只有你我,你要怎样?”陈煌来得快,说:“工我不想天天出,我已打好了瓦刀,选好了师傅准备学瓦匠。”陈洪剑说:“你想偏了,我不准别人搞小资产阶级,允许自己的儿子学艺,你叫我怎么去说别人?”“你当官儿为了吃饭,你儿子种田也是为了吃饭,都是为了吃好吃饱,我学艺有什么错?”陈洪剑一时无话可说,陈煌接着说:“听长顺说,外面搞副业都两元钱一天,我们成天在这里能混几分值多少钱啊?”陈洪剑说:“好,别的我不管,你可不要学长顺,干一些丢人现眼的事,不然我饶不了你,该出工的还要出工。”陈洪剑向白队长招了招手,白队长走过来,陈洪剑说:“我这儿子有点倔,他说明天接着出工,你可要好好给我看着。”白队长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洪剑,陈洪剑知道他在怀疑自己是否真心让他管陈煌。力岗最近出了一档子事,让陈洪剑始料不及,也让他感到有些难堪——毕竟陈煌是他儿子,谁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扛着树游村?谁又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被众人嘲弄?陈洪剑更清楚,白队长也是没办法。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他和他之间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就像一个东西哽在心中,膨胀着,膨胀着,让人心里作痛……想到这里,陈洪剑说:“长建啊,最近公社要研究各大队的人事,你是老队长,有什么想法?”白队长迟疑了片刻说:“我的事,还请陈主任您照顾。”“只要把力岗的事办好了,我相信高书记他们会看得见的。”“我坚决按照您们的指示办事,”白队长放慢了语调说:“办好力岗的事还有些难度,特别那条水渠我们大队已经修了几年了,完工还没有指望。”“力岗缺水,严重影响群众的生产生活,公社和县里都很关注,你知道这条水渠对于改变力岗面貌意义重大,但是现在全县到处在兴修水利,主要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我相信,依靠力岗人民的力量,一定能早日修通渠道,让力岗人民用上方便水。”“我们按照您的指示,鼓足干劲,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争取早日通水!”

吃午饭时,修渠的人都走了,陈洪剑和白队长一同到大队去吃午饭,远处传来一阵孩子的歌谣,陈洪剑开始没在意,听着听着,好像是唱自己的,他凝了凝神听到:

陈洪剑,真正坏,

带了婆娘乡下来,

混了工分和口粮,

分了房子和钱财,

哎呀呀,

走了婆娘卷铺盖,

卷呀卷铺盖……

陈洪剑听不下去了,他满脸通红看着白队长,白队长连忙说:“不知是哪家野孩子唱的,看我查出来了扣他妈的工分。”陈洪剑说:“不用查了,看来我在力岗不受欢迎,小孩子都不喜欢我,都奇了怪了,力岗这阵子发生这么多新鲜事,连我儿子都对我有看法呀。”白队长说:“力岗的人是有些不老实,您看怎么治治吧。”陈洪剑淡淡地说:“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吃过午饭,白队长仍来到工地上,只是没有了上午的兴奋。他寻人群望去,陈煌居然在那里轮着十字镐挖沟。是的,应该这样,不然对不起陈主任,一来帮我们搞了那么多化肥,二来他今儿也受了些冤枉气,更重要的是他还对自己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想着想着,白队长叫来了记工员,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记工员点了点头走了。望着记工员远去的背影,白队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陈洪剑在公社吃过早饭,准备下队到力岗督促修渠。昨日高书记召集他们开了会,近日县委检查组要来检查农业学大寨情况,还要在全县推出一批学大寨先进经验,力岗到棋盘的水渠是一个参观点。这条水渠已修了两年了,只剩下最险要的几处未通了,自己联系力岗多年了,一定要在全县带个好头,为力岗公社争光,说不定还能在退休前给自己脸上添点儿彩……陈洪剑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兴奋。秘书小王匆匆过来了,“陈主任,我还以为你走了,这是高书记转给你的信。”王秘书递过信就走了,陈洪剑接过信展开看,映入眼帘的他熟悉的几个字:

请洪剑详查,妥善处理,确保稳定。

高顿

4.20

陈洪剑再看信上的内容,原来是白队长给陈煌记工分提高了分值,每天高出其他人五分,一共多记了二十五分,引起群众不满,因而给高书记写了信。见鬼,怎么在这个时候出这事,千万可别出什么大事,一定要在县委检查组检查期间不出事。陈洪剑拿着信匆忙出了公社大门。

陈洪剑到力岗大队时,白队长和记工员正在商量怎么处理给陈煌计分的事,记工员说:“每天多记五分是行不通了,群众意见大,有人指着骂我,说我胡来,老昏了头。”白队长说:“那就安排点轻松的事,多记几天。”记工员说:“派工的事你安排,我负责计分……”陈洪剑推开门说:“行了,你们别折腾了,多记的分扣出来,该怎么安排还怎么安排。”白队长和记工员见陈洪剑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不知所措,白队长连忙上前递了烟,解释道:“陈主任,我们也是为了感谢你对力岗的大恩大德……”白队长还要解释什么,陈洪剑说:“好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拿出了信递过去,白队长看着信,陈洪剑说:“这事就按我说的办。过几天县委检查组就要来检查我们力岗的水渠,推广学大寨的先进经验,力岗有基础,这个时候千万要稳定,争取树立好典型。”他又望了望记工员说:“你有什么事忙去吧,我还和白队长商量点事。”记工员关门走时,白队长忙对他喊道:“计分的事就按陈主任的意见办。”

陈洪剑见记工员走了,掏了一支烟给白队长,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又望了望四周,说:“长建阿,有件事我不能不给你说。”白队长凑近了身子,“刚才信你也看了,高书记的批示你也看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个时候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这不是让我背黑锅吗?”“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让你和陈煌委屈了,才干了这件蠢事。”陈洪剑说:“你是当了多年的队长了,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就按你的意见办,把多记的分扣出来。”陈洪剑说:“不行,这件事公社的人都知道了,别人还以为是我指使你干的呢。”白队长把烟头丢到地上,说:“那你说怎么办?!”陈洪剑吸了一口烟,说:“长建啊,我们俩现在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只有把你委屈一下。”白队长望着陈洪剑,陈洪剑说:“你先开个群众会,把这件事怎么处理的公布一下,然后再写一个检讨给高书记,你看怎么样?”白队长疑惑地问道:“这件事真的那么严重吗?”陈洪剑盯着他说:“这样,你的队长还继续当……”白队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连忙说:“就按您的意见办。”陈洪剑说:“接县委通知,最近要开展打击贪污浪费活动,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引起了别的事而因小失大啊。”陈洪剑站起来,拍了拍白队长的肩膀,说:“你我都不容易,还是要从长计议啊!”白队长坐在那里看着陈洪剑竟自出了门。

记工员进屋时,看见白队长正在一口接一口猛吸着烟,身旁乱七八糟丢了一片烟头,他知道白队长受了气,平日里白队长很少一个人抽闷烟。“怎么啦?队长?”记工员问道,白队长一言不发,记工员泡了一杯茶递过去,说:“算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白队长看了看记工员,说:“现在的队长真难当,真是好也不是,歹也不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左右为难啊。他儿子砍树遭罚,是我该做的,不然力岗的人不答应,给他儿子加工分也是我做的,不然他不答应,怎么烫手的事偏偏碰到我手上呢?你说为了这事给高书记写检讨值不值?”记工员有些疑惑,白队长说:“陈主任怕高书记给他穿小鞋,叫我就这事给高书记写检讨,洗刷自己。”记工员“哦”了一声,说:“检讨肯定是要写,只是有些冤枉,咽不下这口气。”白队长应道,“我就是这口气憋得慌。”“你觉得问题出在谁身上?”记工员问道,白队长说:“难道真的出在我身上?”记工员摇了摇头,“你说是他?”记工员摇了摇头说:“他帮助力岗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是他呢?你再想想,不一定是一个人。”白队长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说:“你不说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一个简单的问题把我给搅糊涂了,就是那些告状的人搞的鬼。”记工员不言语了。白队长猛吸一口烟,把烟头丢到地上。wzlyc@

[1]一种化学肥料。

同类推荐
  • 梦不落

    梦不落

    许多人都曾经断言,说我们80后90后,甚至00后都是被宠坏的一代,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证明,我、我、我们,我们能行!今天我们能扛起一个家,明天我们就能扛起整个世界!
  • 坎坷的爱

    坎坷的爱

    生活中难免有坎坷,对于爱情只有彼此的包容才能走的更远!
  • 逆爱之青春无悔

    逆爱之青春无悔

    世界500强职员陈奥迪因第一次感情遭受重大挫折,几乎改变了人生方向,打算不再认真恋爱,萌生了谈一场完全由下半身主导的恋爱的想法,于是精心谋划包养骗局,谁料后来竟与自己包养的漂亮妹子因性生爱,最终喜结连理。
  • 再世浮华
  • 峰子的传奇人生

    峰子的传奇人生

    从小习武、体力惊人。父母遭内部有心之人暗算车祸去世,与奶奶和妹妹相依为命,后来奶奶也因病去世,上学之后峰子在好兄弟泽的感染下树立了篮球运动员的伟大理想。到底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呢?且看峰子如何完美复仇,并且与两个女生有一段不寻常的相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造就辉煌,塑造传奇人生
热门推荐
  • 撼世雷霆

    撼世雷霆

    神族魔族说:“我们有绚丽奇妙的魔法”龙族兽族说:“我们有庞大强悍的体魄”血族冥族说:“我们有先天的种族天赋”···人族说:“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所拥有的只有生命,我们会以我们的鲜血让那些侵略者们知道,什么叫做犯我边境者,杀无赦。”
  • 皇叔有疾,卿可医

    皇叔有疾,卿可医

    今上小皇叔,端王殿下身中奇毒,路遇娇俏可人小医女。一眼相中,为求名医,以身相许!白叶表示,小女子怕怕,皇叔请放过!
  • 天狼妖道

    天狼妖道

    举步惊风雨,只手探乾坤。一怒山河碎,九霄日月沉。吞天噬地决,肚里藏乾坤。神通至大成,天地矮一分。神异苍狼,血染古庙,炼煞凝罡,于妖洞学道,坚毅卓绝,与群魔共舞,天道不仁,欲凌万物而超脱……
  • 校花之极品妖孽

    校花之极品妖孽

    他是人们眼中的梦魇杀手,而她,则是颠倒众生的美女校花,前世今生的身份交错,又会摩擦出怎样的爱情火花?
  • 邪王追妻99次:娘子,等我

    邪王追妻99次:娘子,等我

    生子之日丈夫亲手绞动白绫,生生把她勒死,九族被诛,她最疼爱的师妹踩着她的尸骨荣登后位…重生归来,她发誓只为复仇而生,杀伐嗜血在所不惜!可是……“阿娘,汐儿总算找到你了!”她看着五岁的小包子唇角抽搐。这活过来还没几天,人分明还是黄花大闺女!“请问你爹是……”“阿娘,你把我爹抛弃得真彻底,连名字都忘了。不过我挺你!抛弃得好!不要他了,咱们母子二人好好过!”好吧,母子二人好好过,可过着过着她床上怎么又多了一个人:“娘子,求暖床,求疼爱……”
  • 绝色医仙在异世:毒医倾城

    绝色医仙在异世:毒医倾城

    澜渊池家有女初成生而带毒命格难改减兰楼有意招揽一时之间声名鹊起的毒医魔蛊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风北笙说过眼睛漂亮的女人样子也应该漂亮她长年白纱遮面无人知晓她的容貌她是池浮染“你若赢了我我便任你差遣”他是芝兰玉树的无双公子永远一剑封喉白衣不染的风北笙“你若治得好减兰楼楼主的顽疾,我便任你差遣””好啊,到时候输了可不要哭鼻子,你这么好看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减兰楼楼主温舒泫听人说他好似有龙阳之好至于真假说书人说的千面晓生也是这般说的江湖中人都是这般说的
  • 独步踏天

    独步踏天

    十年前,蓝星的最强者P带领着无数绝世人杰去寻找银河系彼岸的神秘存在“银眼”,却一去不返,只留下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传说之中,银眼蕴含巨大的能量,足以突破到传说之中的圣境。然而十年时间眨眼而过,P的孩子渐渐长大。蓝星也渐渐式微,遭到太阳系其他星球的攻击。绝世少年,创世传奇!神兵之能,斩断罪恶!传说圣境,触手可得!P为何失踪?银眼又是什么?一切答案,尽在《独步踏天》!
  • 苏轼文集2

    苏轼文集2

    苏轼作品集,历代有不同的编法。大致说来,主要有诗集、文集和诗文合集三种编法。
  • 乱世欢歌

    乱世欢歌

    黑暗使人彷徨,荆棘使人退步,我带着一颗逗比的心,背靠黑暗、向往光明,在这大争乱世,谱写一曲欢歌。我叫于欢,带着痛苦经历,开拓幸福人生。我不是明星,我为自己代盐。
  • 圆月无痕

    圆月无痕

    西汉末年,外戚当政,祸国殃民,忠臣武将,惨遭迫害。王莽篡位,建立新朝。据太史公《史记》推断,王莽乃千年巨蟒,因高祖刘邦斩白蛇,怀恨在心,故而报复。十六年后,绿林好汉,攻入长安,诛杀王莽,遂称更始。五哥对绿林军六千兵力击败王莽三十万大军一事深表怀疑,因此查阅古书,偶有所得。老子西行,尹喜结草,拜得道德真经,真经流传于世,使得凡人参破天机。然而,经过五哥详细考证,助绿林军击溃王莽者乃一魔宫女子。修道之人,颜面顿失。故而当世之人,极力隐瞒,使得后世之人,无从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