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即使没有同学会,方祖豪星期六也要回家的,这是选择不去外省市上学的代价。
星期六上午,方祖豪和吴应林在宿舍快乐地睡懒觉。十一点,两人起床,收拾,十一点半出门坐车,二十分锺後,到达春阳路雨华小区。
雨华小区是别墅小区,建於两年前。建的时候,这里还属於广宛市的远郊,区域位置非常不好,既不繁荣,交通也极不便利,别墅建成後,很多人并不感兴趣,但有些人偏偏堪透了城市发展布局的先机,以极低的价格在此处购置了房产,其中就包括方家和吴家,当然也包括很多当地官员的家庭。
方祖豪到家的时候,家门虚掩。打开门,方家老妈姚素贞正窝在沙发上盯著电视看戏,边看边拭眼泪,而旁边的沙发上,方大鸿正在看文件,时不时抬眼瞥一下电视上的情节。餐厅中,隔著客厅的玻璃可以看到白嫂进进出出地忙来忙去,看样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如以前的十数个星期六一样,姚素贞热情地关切这一个星期来方祖豪的一切:吃饭状况,身体状况,情绪状况,学习状况,交友状况等等,甚至连衣服够穿不够穿、过时不过时都问询到了,如果不是在饭桌上的话,大概关於内裤的损耗状况也要被问询一番。幸亏方大鸿开口说话,不然,每星期例行地逆母事件又要发生了。
“你告诉小豪晚上的安排没有?”这是方大鸿说话的特点。作为传统的中国男人,方大鸿不知道该怎麽和方祖豪交流。他与方祖豪交流的方式有两种:正常一点的是他把事情说给姚素贞,再由姚素贞代为转达;不正常一点的是他拿出皮带,边抽方祖豪的屁股边说。後一种方式在方祖豪高考填志愿时曾用过一次。现在方大鸿正使用前一种方式正常地与方祖豪交流。
姚素贞听到丈夫发话,注意力马上从方祖豪身上转移到当天晚上,对方祖豪说:
“我和你爸今天晚上有点儿事,就不和你的同学们一起吃饭了。”这个安排方祖豪很满意,狠地点了点头。
今天这个同学会他虽然并不喜欢,但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同学会上,自己爹妈在旁边管东管西,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呢。
但这个安排并不让姚素贞满意。
虽然话是她说的,但安排却是丈夫做的。她担心一群人在她家里,说些有的没的,做些有的没的,动些有的没的,所以她想留在家里看著,那群低层次的人她可是不放心。
但方大鸿不同意。他说:“成天管那麽多也不嫌累!”还说:“人家同学聚个会你还在旁边看著,多给小豪长脸!”
方大鸿在官场混久了,不能说不会说话,但他会说话这点永远用不到自己老婆身上,或者完全没有想过用到老婆身上。
对於方大鸿的说话方式姚素贞不能说不介意,尤其是当她看到衣服越来越讲究,容颜越来越发,气色越来越润,官职越来越大的丈夫和其他女人说话都不是这个样子时,姚素贞就会更加的介意。但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以及丈夫给自己越来越强的威严感与距离感,让她无从表达她的介意。
但对丈夫无从表达不代表不代表她不会在别人那里也无从表达。
於是,她对著方祖豪又提到了方祖豪同学的可能的各种不守规矩问题。
“我们不在家时你要看好家里的东西……”
“嗯哼!”丈夫适时地咳嗽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下去。
“你有没有和小豪说白嫂的事?”你还有重要的事没交待清楚呢,别在一些不著边际的事情说来说去!这是方大鸿的言外之意。
“哦,晚上的时候,就由白嫂给你们做饭。买什麽菜,做什麽饭你都跟她说。”这个安排姚素贞还是挺赞同的,这样儿子就会轻松很多。
“嗯……不用了。”方祖豪回答。
“还不知道来多少人呢!”若是全班六十几个同学全来的话自己家还容纳不了。“要是人少的话,我就让白嫂带我们去买菜,我和他们一起做饭;要是人多的话,我就从附近酒店调餐;再多的话,我就直接拉他们去酒店吃和玩儿。”人数只要上三十他就准备采用最後一种办法,不然,实在是太耗时间也太费心神,这不该是他这个爱偷懒的人做的。
姚素贞听了儿子的安排看了看丈夫,见丈夫点头自己也同意了。
下午,首先到达方家的是自然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吴应林。他和方家夫妇打了声招呼就钻进方祖豪的屋子,拉了把椅子,在旁边看方祖豪玩游戏。
最近方祖豪在玩摩尔庄园,这个游戏玩起来没有多少意思,但看著方祖豪伪装成萝莉和一群小萝莉聊天很有意思。两人就这样你玩儿我看耗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其他同学到来。
为了表示热情,方大鸿和姚素贞在楼下客厅中亲自出现接待了同学们。方大鸿慈爱地和每一位同学交谈,关怀每一位同学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并谈了对每一位同学未来的期望。幸亏来的人也就十六七个,不然光说话这一项就够方大鸿受的。
方祖豪和吴应林下楼的时候,众人皆有志一同地头转向方大鸿静听方区长大谈新北区未来的规划。话说,这只是个开篇。一般来讲,这种有众多听众的场合,方大鸿只有彻底谈完国际形式才算谈得够爽,所以基本上还是个好儿子的方祖豪下来後,并没有打断父亲,和其他同学打过招呼後,也坐下来听。不过,他听的并不认真,时不时与坐在旁边的吴应林低声交流该去听些什麽音乐该去看些什麽书才更容易和萝莉勾通。
方祖豪自以为自己没打扰到父亲的谈兴,但实际上,下楼时方祖豪“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已经使方大鸿分了部分心神,再加上每当说话的空隙,他总能听到方祖豪那里传来悉悉索索低声交谈的声音以及刻意压低地似乎有些不正常的低笑。这些声音不止他注意到了,连儿子身边的那些同学也注意到了。那些有志一同的脑袋纷纷向方祖豪那边转去,他们想知道方祖豪到底怎麽了-因为高中时,方祖豪从不在人前表现出他的这种状态。方大鸿实在被扰得受不了,把自己的讲话停在了“广宛市在国家发展中的重要地位”这一话题上,看了看表,对方祖豪的同学们说:
“我和你们阿姨晚上有点事儿,你们吃好玩好,想要什麽和小豪说。”然後带著穿著一身鱼尾晚礼裙的姚素贞郁郁地出门了。
方大鸿与姚素贞一走,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一众人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地参观方祖豪家的房子,参观的结果汇成了一句话就是:“方祖豪,你家的房子真地好大好漂亮耶。”当然,说这个话的是女生。
“是耶,是耶。”以无比膜拜的口吻回这句话的是已经来过方祖豪家不下上千遍的吴应林。
“是耶个屁!”方祖豪回道,抬手削了吴应林脑袋一把,然後对其他同学说:“大家参观够没,参观够了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出去买菜,回来後再聊。”
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加入方祖豪的买菜队伍,但最後只有那四个表示愿意在厨艺方面大显身手的女生及两个明显高壮的男生被征召入伍,剩余的人皆留在方家接受吴应林“关於方祖豪到底怎麽怪”的问题的洗脑。
由於雨华小区附近就有一个菜市场,再加上白嫂是那里的老顾客,所以短短三十分锺的时间,所需的瓜果蔬菜就全置备齐全。然後就是洗菜、择菜、剥葱、剥蒜这些不需要多少工作量的准备工作。帮心完毕,除四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外,所有人都退守客厅。
吃著草莓,方祖豪疑惑地问道:“陆永壮厨艺非常好吗?”不然为什麽独独他留在了厨房?厨艺好如吴应林者,现在都在客厅里和他们一起打混。
“他厨艺不好,不代表他喜欢的人厨艺不好啊!”吴应林高高抛起一粒花生米,然後用嘴接住,对方祖豪的问题很是轻视。
高中时,他们班的男生一见到陆永壮就会和他开玩笑说你老婆怎样怎样,而且陆永壮还因为喜欢付敏如,被校长训斥过,也就方祖豪这种自外於整个班级社会的人才不知道班级里这些稍加探查就会知道的事情。
看方祖豪一脸茫然的样子,其他人热情地为他解释了这个单恋故事的凄绝美好与来龙去脉。通过对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地一琢磨,方祖豪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此次同学会的目的!
和方大鸿呆久了,方祖豪深深明了,这“会”那“节”什麽的都只是浮云而已。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吗!所以,桃花节上,你最最不要想的就是“坐下来唱著小曲心无杂念地欣赏漫山遍野红豔豔的桃花”,因为这个节主要是用来吸引外来投资和展示新农村建设的;所以,香橙会上,你最最不要想的就是“放开了肚皮吃橙子吃到饱看橙子看到饱”,也不要去想参加和橙子相关的一些比赛活动,因为这个会是用来推介该县各厂生产的农机产品的。
所以……自打一收到姚素贞关於同学会的电话,方祖豪就知道这是朵浮云。
但这到底是朵什麽样的浮云呢?这朵浮云又将飘向哪里呢?方祖豪不知道。
方大鸿和姚素贞都认为这杂浮云是向著方家的权势飘过来的。只不过一个想拒绝,一个因为崇信人不可忘本而选择坚定不移地接受而已。
当同学们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之後,甚至他曾经一度怀疑这是朵浮云的。
现在看来,浮云依旧是浮云啊……不过,吹动这朵浮云的显然是阵桃花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