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非人协会」《灭绝》
作者：毕名
「各位，在推荐这位新朋友加入『非人协会』之前，我得先跟大家申明一点。」阿尼密在一年一次的「非人协会」聚会中，少有地以这种开场白道。
但在座各人对阿尼密的说话好像不太在意，尤其是卓力克，他仍然对未能解开鲁巴遗下来的知识耿耿於怀，每次聚会只见到他愁眉不展，又或只管独个儿沉思，他已有数年未有再替「非人协会」引荐人选。
或者在卓力克心目中，鲁巴的地位暂时仍无可替代。
「我这位朋友，不是现今的人类……」阿尼密刻意提高声调地道。
「像卓力克上次推荐的那个鲁巴吗？」总管范先生道。
卓力克瞟了阿尼密一眼，随即露出一个轻蔑的神情，便再回到自己的思绪里。
「不是，他不是来自远古的人类。」阿尼密顿一顿续道：「他是来自大约与我们距今一百九十年的未来人类……不……不止这样，应该说他是个见证次等人类被灭绝而又存活下来，再不知怎样穿越时空来到我们这里的优生人类。所以，我保证他绝对拥有『非人』的资格。」
「哦？看来好像很有趣似的。」范先生抬起头露出好奇笑容。
「除了有趣之外，他还保存一个关於人类存亡的秘密，这个……我也是在最近一次通灵的时候，无意中接触到一个奇怪植物人脑电波而发现的。」
阿尼密罕有地紧张得不断揉着正在出汗的双手，然後开始讲述那个少年用脑电波向他自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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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嘟嘟……」
急促的打字声响彻整个办公室，大大小小的虚拟电子屏幕布满公司的每一个角落，紧张的气氛纷纷浮现於众人的脸上。
除了一个人，他由始至终带着七分轻蔑、三分无奈的眼神坐在隔着玻璃的董事长房间看着外面的员工，彷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些人天生就是咎由自取的。
这个人就是我的老爸高捷，亦是这所贸易行的老板。
但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麽每日将近下班之际，办公室内的员工总显得如临大敌一样，尤其是那些未完成一天指定工作目标的员工。
我更不明白，为什麽他们总不愿意留在公司加班，宁愿把那些厚厚的文件、资料放进皮夹带回家里，也不逗留在办公室……那怕是片刻。
而最令我不解的是，为什麽作为老板的老爸，他不会要求还未完成工作的员工留下来加班，宁愿采用无人参与、在员工眼中亦毫无吸引力的高昂加班工资来消极地寄望员工加班工作。
你没有听错，是高昂的加班工资，但吊诡的是，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似乎都并不吸引。作为刚踏出社会体验生活的青年人，我完全不明白对劳动阶层而言，有什麽比金钱更吸引？
话说回来，这也难怪贸易行长期以来业绩都没有什麽大长进，我曾经向老爸提出，不如仿效《古经济史》上记载那些一百年前的工厂模式，强制员工加班工作，但老爸总是若有所思、喃喃地一边手执最爱的电子烟斗吸着，一边说着什麽──
「傻孩子，不易为的??」
「嘿??太天真……太天真了，难道你老爸我不想吗？」
是的，可能我真的不明白，但在我看来，这些都只是老一辈企业面临萎缩淘汰前夕的徵兆，压根儿只是他们不思进取的藉口。
但那又如何？我曾经以语带不满的口吻与同窗倾诉，但不少同学告诉我，他们家的企业都是如斯这般，是事实，不容否定，更不容改变。
所不同的是，他们的脑袋早已紮根了「接受」二字，而我的脑里不断浮现的是「费解」字词。
整个暑假，就坐在办公室的一角，每天感受着表面上正常不过的工作节奏，我总觉得，事实的背後，老爸轻蔑的眼神和员工紧张得慌乱的神情所形成的对比现象，应该不多不少隐藏着什麽秘密。
应该没错。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或者对於我这个长期活在父母庇荫下长大的青年而言，在这所老爸开设的贸易行当暑期工一切的所见所闻，都是那麽令人不解，又愈发令人好奇。
但愈好奇，我便愈想知道。
可惜在老爸严密的「监视」下，我在公司内的一举一动始终都不能越过雷池半步，甚至老爸训示我不得与员工倾谈一句工作以外的事情，说什麽要有太子爷的风范，要跟下属有一定的距离。
可惜，一切的训示、理由都不管用，我那渴望探求真相的心只恨得牙痒痒，更重要的是，我是继承这所贸易行的唯一合法人选，我有权为公司未来有更好的发展预早筹谋准备，所以我一直等、等、等。
终於，就在暑假最後一星期，我等到最後一次，亦是整个假期唯一一次探求真相的机会。我猜想时机到了，机会是来自老爸的，因为这天他生病了，他需要卧床休息不能上班，而我正好在无人监视下向那位目标人物埋手，去解开一直困扰着我的疑团。
方法很简单，就是要求贸易行内的目标员工加班，去印证我提出的方法并非不可行。
至於那位目标人物，经过我三个月来细心观察，她绝对适合这次试验，因为无论在老爸眼中，又抑或在其他同事口中，她都是标准勤奋工作、任劳任怨的一个好员工。
她就是老爸的行政助理海宁，亦即是坐在我斜角位置，神情愈来愈绷紧，不断拼命在虚拟键盘上翻动十指，希望在下午六时前，完成那堆我假借老爸意思故意给予、而又根本不可能在今天完成的文件。
说实在，我有点儿矛盾，看着海宁无奈而眉头深锁的表情，虽然有点罪疚感，但亦生出一点兴奋的感觉。或者在潜意识中，海宁不止是一个单纯的试验对像，我对即将偷偷跟踪她这位可人儿的安排……怎说，就有一种期待。
「嘟嘟嘟嘟……嘟嘟嘟……」办公室只余下一个人敲打键盘的声音，是海宁。
望望时钟，已经快到晚上七时，海宁不是没有试图在六时前执拾好文件打算离开办公室的，但我就摆出一副未来老板满脸不爽的神情，要求她完成工作後才可下班。
我记得她刚才流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就好像此生首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但我没有深究。
别个脸後，我偷偷地笑了，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海宁虽然既惊慌又不情愿，但她仍是留下来继续工作，换句话来说，老爸那些什麽「不易为」、「太天真」真的如我所料只是一堆藉口。
但完成第一步後还不够，嘿嘿……计划现在才刚刚开始。
什麽刚刚开始？
对不起，我太大意了，刚才一时太兴奋没有交代计划详情，实情在整个计划里，除了测试员工究竟会否愿意「加班」外，我更想知道，在办公室尽头那扇写着「员工专属通道」的钢门後，究竟是什麽的一回事？
或者这世界所有人都对成长的每一件事都习以为常，不会去问究竟，但我不同，由我懂性开始，我就不断地问，为什麽公司的员工除了工作期间需要外出公干，每天上班、下班的时候都不会在办公室大门出入，反而一定会走这条「员工专属通道」？
更令我好奇的是，除了上班时间，在工作以外的日子，要跟这班员工在街上碰面的机率差不多是零。虽然我没有做过正式统计，但我可以告诉你，经我一问，我的同窗也有相同的感觉，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兴趣深究下去。
他们淡然地说，这些人都只是替他们老爸工作，跟他们毫不相干，用不着费神。
但我不以为然，我总觉得那扇钢门背後一定隐藏着什麽样的秘密，所以加班只是「前菜」，跟踪海宁才是计划的「正餐」。
※※※
晚上七时三十分，看着仍然埋首在那堆文件之上的海宁，我知道是时候了。我走近她身旁，轻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刚收到老爸的通知，她可以下班了。
奇事出现，海宁并没有像我预期般立即离开公司，她脸上露出的不再是惊讶的神情，而是恐惧，她竟央求我不要把她赶离公司，她宁愿一直加班至明天。
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急得快要涌出眼泪说：「求求你，我……我不可以现在离开的，求求你跟董事长说，好不好？」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内心的确揪了一下，但她愈是惊慌，便愈证明我的想法没错，很可疑……一切的确很可疑。
我要求证！
我假装转身打了个电话给老爸，然後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跟海宁说：「董事长说，若你现在不离开公司，明天便不用上班了。」
海宁没有再说话，面如死灰地赶快收拾好她的手袋，朝着那道「员工专属通道」方向走去。
到达通道前，海宁举起她的右手放在钢门旁的扫描器上，我留意了很多次，她并没有用什麽智能咭或指纹扫描之类的启动方式，我猜想她的手应该植入了一些用以开启钢门的晶片。
「嘟！」钢门的电子锁开启了，海宁推开那扇钢门急步走入通道之内，然後钢门随之关上。
嘿……一切进展得很顺利，我并不急於追上海宁，因为钢门虽然关上了，但经过多月来的了解，为方便员工陆陆续续下班，钢门开启後，应该还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不会自动上锁的。
所以一切还在我掌握之内，我真是天才。
相隔两分钟左右，我猜想海宁应该与我有一段距离，就算此刻追上，理应也不会这麽容易被她发现。我赶紧走到那扇钢门前，用紧张又兴奋得发抖的手推开它，如我所料，门并未赶得及自动上锁，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