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为何看不到他?”阿泽拔下颈间的银针,全身的燥热异动已消失散尽,他站在洛雪身侧,满脸狐疑地问道。
“他就在我们身旁。”洛雪打量着室内的装点摆设,眼底是沉淀下来的光韵,“他只是使了一点小小的手段,把自己隐藏起来了而已。”
“什么手段?”阿泽凝眉问道,虽经历了刚才的事,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尴尬,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微有潮红的脸残留着淡淡的性感不羁。
洛雪移开视线,踱步走到一面象牙镜旁,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镜架上雕刻的图纹,上挑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阿泽若有所思地随着她的动作看向合在一起的两面镜子。
纯银制作,镜身庞大,镜架上精雕细刻着美人蕉的图案,每一处花瓣叶脉上还镶有玛瑙、宝石和大颗大颗的明珠,看起来昂贵异常。
看来这位财神很懂享受,虽然,金船玉阁银镜奢侈异常,但幸好,他还有点审美观念,能够把这些金光耀眼的俗气奢靡之物摆设的华而不俗,勉强还能看几眼。
“你是说这面镜子有问题?”
洛雪点点头,视线看向双面镜子的方向,温柔的眼眸清波微漾,顾盼流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答案的关键就是这一排排的宫灯和这两面落地的象牙镜,镜子摆放的角度很奇妙,两面合在一起,呈一个V字形对准了这两侧的宫灯,两镜夹角不大,也就是有个四五十度,当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不明白,我们这样看。”洛雪拉着阿泽站在两镜合角的外围,伸手比过去,继而说道,“镜子那边的空间很大,而且还因为它是一个平面镜能反射光线的缘故,所以,简单地来说,就是光线绕过了站在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并把他隐藏了起来。”
这在异时空或许很让人震撼,但在二十一世纪,这只是一个骗人的小把戏,当然,有人把它称之为魔术。
她不知道阿泽是否听明白了,因为时间和心情问题,她解释的不是很详细,但这一点也不重要,阿泽或许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跳过这个问题,长眉一扬,配合地说道:“那我们就这位避而不见的朋友请出来吧。”
言讫,二人迅速分开,随手抄起一个重物,兜头朝象牙镜砸去。
“哗啦——”
“哗啦——”
价值倾城的宝贝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满地都是玻璃片和掉落的珠宝,原本光华闪闪的象牙镜现在只剩一个光秃秃的镜架,看起来格外寒碜。
而随着镜子的碎裂,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也因失去了光线的屏护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凤目如潭,剑眉入鬓,出色的五官格外具有立体感,流畅的轮廓仿佛刀削斧凿一般,深邃而凛冽,浓密的长发略有凌乱,妖娆地散落在健硕精壮的古铜色胸膛上。
明明是一张俊美狂肆,桀骜不驯的脸,却在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那双高高挑起的凤眸勾出一片彻骨的寒,犀利而狰狞,如同极地冰川上的暴风雪,嘶吼着,吞没一切。
那是毫无掩饰的杀气和狂戾,狭长的凤眸里明显叫嚣着嗜血残酷的暴躁。
但只是一瞬间。
当洛雪在看过去的时候,那种阴厉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
他一把扔下手里的书,桀骜的样子说不上客气也说不上讨厌,他一手撑着椅靠,缓缓地站了起来。
金丝银线精密勾勒出飞龙密纹,上好的信期绣繁漪华丽,在他缓慢站起的同时,闪动着奢靡的珠光亮点,一如钻石般炫耀。
黑色的曳地披风包裹着狂野挺拔的战神般的身躯,宽阔的胸膛,结实匀称的骨骼肌肉,性感健康的肤色无一不展示着力与美的巅峰对决。
全身的线条犹如阿波罗神塑像,散发着浓烈张狂的味道。
这个男人在洛雪见过的人当中,不算最帅的,但身材,却是好的没话说,疯狂的完美。
“想不到北川的绝活竟然被人破了,还是那句话,不愧是天下第一公主。”
男子的声音醇厚而充满磁性,如同最呛口辛辣的酒,入腹之后,醇香盈齿,回味无穷。
“不知阁下是哪位,深夜找我们来有何要事?”
阿泽似乎有意无意地挡在洛雪前面,语气客气而疏离。
男子凤眸微抬,似有似无地扫过洛雪,唇角冷冷一扬,流露出属于王者的雄风霸气:“殷祁峥。”
语一出,室内静寂无声。
众所周知,在四国之间有一个全天下人最想去的地方和一个全天下人最恐惧的地方,前者,殷城,后者,南域。
殷城虽只是一座城池,但规模却相当于一个国家,此处鱼龙混杂,不为四国管辖,可以用现在的红灯区来形容。
殷城的青楼楚馆最多,娼妓窑女最美,赌坊当铺生意最火爆,酒楼饭庄金铺随处可见,所培养的杀手组织也是名噪天下,所以,它是整个大陆最富裕的地方,以财力雄霸天下。
难怪,这里的装点摆设都奢华到极点。
“我们认识吗?”
洛雪脑海中没有这个人的丝毫记忆,她不动声色地从阿泽身后走出,略有疑惑地问道。
“我们不认识,但本尊认识你兄长,安以辰。”最后三个字说出口,室内的氛围变的诡谲莫测起来。
阿泽低下眼帘,袖中的手微微转动,洛雪面上无多大变化,但唇边的笑容却奇异的透明浅淡。
殷祁峥见此,朗朗然一笑,豪爽干脆地说道:“本尊跟安以辰是敌非友,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本尊已经在这里等你们七天了,至于本尊找你们是何用意,跟过来就知道了。”
说罢,他走下白玉台阶,只是在经过洛雪身边时,他身形微顿,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朱门轻推,一阵清雅怡神的沉香迎面而来,出乎人的意料,阁楼的第二层是出奇的雅致安静,几扇窗棂悬挂着新鲜苍郁的竹帘,青鹤瓷九转鼎炉里徐徐飘散着宁神安心的香料,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后是一张休息时的睡榻,通过窗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月摇风动,湖水涟漪,绝对是视觉享受。
殷祁峥示意洛雪二人坐下,转身从屏风里拿出一幅画轴,没有引言,殷祁峥甚至一个前奏都没有,“唰”地一声打开了那幅画。
繁花如海,月朗如银,一红妆美人半躺在花丛之中,半开半合的双眸慵懒娇媚,三千青丝如水般铺展,迷离浅醉的笑容足以让满天星光,遍地繁花黯然失色……
太妖媚了,不过,这丹青倒是不错,笔触细腻,一气呵成,虽然有些失真,但格外的栩栩如生,一颦一笑,皆是那么真实生动。
“这幅图是三天前突然在湘远流传开的,本尊已经查过,不止湘远,还有坤州、伦州以及福州甚至更偏远的地方,都有洛雪公主的画像。”
“坤州、伦州、福州……”洛雪喃喃自语,闭上眼,脑中自动浮出迟照国的城镇分布图来。
阿泽以为她不清楚,径自解说道:“湘远是迟照最北的一个州郡,以南是坤州,以西是伦州,东部就是福州,这样看来,是有人想困住我们。”
“不可能。”洛雪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答案,“区区三个州郡,怎么可能困住我,我想,那个人是在暗示我,只要我每走一步,每到一个地方,这画像的流传范围就会扩大,那么下一个落脚点,别人也会知道,入质迟照的月耀公主已经来了,他是在恐吓我,威慑我,让我在那种万夫所指的阴影下惶恐不安,万一我忍不住心生杀意,到时不需他动手,我也会被五马分尸。”
洛雪留连地触摸着画上女子的眉目,纯净含笑的瞳仁里不见任何忧伤和愤慨,她的声音如月下清流,平静中包裹着一种淡然,她抬起头,笑着说道,“是安以辰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