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祖先的规矩一开始就是如同蛮人一般互相搏杀而已,后来为了增加趣味性,恩,或者说表现出族群的文明和智慧,将方寸之间的搏杀改成了在山林里的互相狩猎。至于到了近代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用祖先的规矩来进行裁断了。
因为夜歌联邦通过了故意伤害相关的一系列法案。不得不说法案这种东西和文明一样是与人的本性相违背的。而现在遵循着本性的一群人正将履行祖先的传统。既定的场所是在已经成为死城的塔纳特,而时间是第二天的午夜时分,没有裁决人,没有时间限制,三方将搏杀到最后一个人为止,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这群现任的政客和未来的政客是不可能像个真正勇士一样去战斗的。他们会尝试找到最好的方法解决一切,而所谓的相互猎杀不过是为最后的谈判增加筹码罢了。
墨绯莲倒是很期待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虽然他对面的少年是极力反对的。朱利埃特正在师姬冷家,这座本来就相当冷清的宅邸现在更人一点人味都没有。自从少年从墨绯莲口中得知了对方就是那个猩红骑士王之后心里的芥蒂就小了很多,自从他从自己的爷爷口中得知墨绯莲是贪食之犬并知晓贪食之犬的恶劣行径后,就觉得自己很难面对墨绯莲了,这个可怜的少年几乎把墨绯莲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与挚友。不过,如果对方是猩红骑士王的话,这个名号虽然不是家喻户晓,但稍加留意就可以知晓很多他的事迹,虽然坊间相传的流言只能信一半,不过无论是哪一半流言都没有提到墨绯莲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而他大部分的恶名是如同,好战,野蛮,暴戾之类,抛开这些恶名,猩红骑士王完全可以称为一个骑士的标杆,他几乎恪守的所有骑士的准则,不伤无辜,不贪财,不贪色,从不退却诸如此类。
猩红骑士,一个会在骑士准则的约束下尽量寻找与别人厮杀的借口的疯子。如果他向你挑衅,你最好跪下求饶,不要想着战斗,因为他从未败北,因为他是猩红骑士王。坊间的流言都会用这样的话作为开头或结尾。
不过事实与传言总是区别很大的。这个如同混混一样,喜欢打架多过喜欢女人的疯子,朱利埃特在他身上看一丁点骑士的风范。如果唱歌好听和英俊潇洒也是骑士的准则之一的话,那么墨绯莲真当得起骑士王这个称号。不过那只是小说和歌剧里为骑士大人们增加的文艺性准则。
现在,这名骑士王正翻动着薄而漂亮的嘴唇孜孜不倦的把各种笑料拼凑成相声一样的话语。“说起来,为什么我叫猩红骑士王?可能是因为红色比较吉利吧,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玫瑰色更符合我那多情的个性呢,啊,粉红色也不错,我也是该到了搞一下另一半的年纪了。”
传说中好斗且暴戾的人物像个老好人一样挠着后脑勺笑呵呵的说道。
红色比较吉利的话,猩红色可是完全反过来了吧,虽然红色和猩红色是同一种颜色没错,不过你给我看清楚你的猩红色是用什么涂料画出来的啊,那猩红的猩和血腥的腥不仅仅是读音一样而已,这完全就是同一种东西吧!什么叫做到了搞另一半的年纪了,那叫寻找,你英语不是说的很好么,不要给我乱用词啊,而且根本就不是到了这样的年纪吧,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号的时候连鞋带都不会系啊,你早就过了这样的年纪了吧,还是说你从一出生就叫猩红色骑士王啦!!最后不要用这种英雄相惜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你的同龄人,也不是个疯子啊!!
少年腹议道,实际上少年腹议的内容更具有笑点,而知道这一点的少年在第一次和墨绯莲抬过杠以后,就让自己想说的内容烂在了肚子里。
不过墨绯莲有点不依不饶的道:“茱莉,”他叫着自顾自为少年创造出来的昵称,“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觉得你很有搞笑的天分啊,我们两个在一起肯定可以成为最红的搞笑艺人的。”
茱莉是谁啊,不要给我取这种像女人一样的名字啊!我名字的昵称应该是埃特啊!问题不是这个,连我姐姐都没用昵称叫过我啊!还有,你是想要红呢还是做一个搞笑艺人啊,如果是红的话你现在从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够红了,如果你只是想去做一名搞笑艺人的话,我想你会很有前途的,实际上你去做搞笑艺人这件事本身就有够搞笑了!!
少年依旧把一堆牢骚放在了肚子里。
虽然不能被别人所听到,但从文字的角度而言,两个一搭一唱确实很搞笑。不过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在大战的前夕。
而师姬冷和贝雅特丽齐倒是很好的融入了这种战争前夕压抑的气氛中。两个人坐在偏厅的落地窗前,实际上只有师姬冷坐在落地窗前,贝雅特丽齐则被她抱着坐在了她的膝盖上,而小女孩紧紧的抱着莱茵先生,可怜的莱茵先生被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女孩并不是故意对莱茵先生施暴的,她只瞟了一眼莱茵先生后背露出来的那块粉红色肌肤就想起那把被自己抓下来的毛,然后自然联想到了师姬冷的残暴,而一想到自己正被这个暴君拥在怀里就如坐针尖,最后最可怜的就是莱茵先生了。
贝雅特丽齐情愿加入那边两个男人肤浅的谈话也不要待在这里。
似乎在响应贝雅特丽齐的心愿,师姬冷抱着她离开了窗边,然后加入了两个男人的谈话。“那么,开始作战会议。”她轻轻的开口道,声音优雅而温柔。朱利埃特知道,师姬冷已经做好决定了,而关于师姬冷为什么突然要争夺议长的位置之类的问题对于他而言都不是问题,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他就注定会去追随少女。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么?”朱利埃特问道,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局面他派不上一点用场。
“你就和莱茵先生一起呆在这里好了,”少女手指点在自己的鼻尖上,毫不留情的道:“丌天眷不会冒着和萨德家开战的危险对你做过分的事的。”联邦是议会制度,虽然议长是无冕之王,但只有派系之分,没有君臣之别。丌天眷和萨德家的关系并没有恶化到兵戎相见,虽然萨德家是拥护议长的,但在利益面前没用永远。
不过少女却是变相的表达出了派不上用场的你也只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了这样的意思。
“知道了。”少年保持着从容的表情,至始至终没有一点失落的表现。不过都是强装的倔强罢了,哧,墨绯莲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不知道他挑衅的是哪一方,或者两方皆有。
少女转过头来瞪了墨绯莲一眼,并非是平时那让人不知深浅的表情,她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少女一样在生气。至于朱利埃特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笑声。
看着少女那愤怒的眼神的墨绯莲摊开了双手,“又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又要顾全他的自尊心,你是小学生么?”墨绯莲无端的用了小学生这样的形容,且看上去完全不打算解释缘由。他弹了弹手指,弹出的指风将小女孩的刘海掀起来,“好吧,牢骚到此为止,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我可是只负责战斗,如果要用到我的智谋可是要加钱的。”
能拥有几乎不败的名号的墨绯莲的智谋足以当做一件商品来销售,他能活到现在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身体总是在思考之前就动起来。
“凌晨以后你一个人满城市乱转就可以了,我会跟在你后面的。”通常情况下立场会反过来,少女才更像是诱饵而墨绯莲比较适合暗中伏击。
“听着像是我成了引开老虎的羔羊一样。”墨绯莲煞有兴趣的看着朱利埃特,危险的想法在他脑袋里蔓延,朱利埃特打了个冷战,“有事么?”少年转过头来看着墨绯莲。“如果你来做诱饵,我在暗处或许效果会更好吧。”墨绯莲提出了一个危险的提议,他接着说道:“当然我是没办法瞒过对方的,对方也不会攻击你,而会直接向我而来,这时候真正隐藏在暗处的贝雅特丽齐就可以把对方一举擒获了。”很漂亮的双重陷阱,可惜毫无意义,且不论小女孩如何躲过对方的感知,真的发生了战斗之后不要说什么一举擒获了,根本就是墨绯莲带着两个拖油瓶在战斗。贝雅特丽齐瞟了墨绯莲一眼,很意外的没有报以恶言,朱利埃特早就受够了墨绯莲的胡言论语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有师姬冷盯了墨绯莲很久,之后才开口道:“很好的主意,不过我不会多付一分钱的。”
“您的赞誉是我最高的荣耀,公主殿下。”墨绯莲支着自己的下颚奉承道。
看着配合墨绯莲唱双簧的师姬冷,朱利埃特感到这段时间自己真的有点累了。
狩猎开始还有八小时。
①
少年无精打采的坐在落地窗旁的木地板上,天上的云朵一点点移动,然后消失在了未知的远方。
他不知不觉有点惆怅了起来。
“你不想知道么?”墨绯莲凑了过来,这个家伙身上完全看不到就要进入生死之搏之前的紧张感。
“知道什么?贪食之犬的秘辛么?我现在活得很好,就算想死也不会选择这种粉身碎骨的方法。”少年一下子说出了冷场的话来。
“你在逃避最重要的东西哦。”墨绯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师姬冷,然后小声的说:“你不想知道我和姬冷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么?”
“要是你敢大声说话的话,我就相信你们勾搭上了。”少年对墨绯莲保持着一种冷淡的态度,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的云朵。
“其实啊,我和她……”墨绯莲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一果盆的水果砸中了后脑勺,里边有好几个椰子。
“不要说多余的话,”师姬冷的语气听不出在生气,不过显然不会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现在要去休息一下,你要是敢乱嚼舌头的话,莱茵先生今天的晚餐就有着落了。”
师姬冷光着脚丫子爬上了楼梯,墨绯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裙摆,不过看她失望的表情就知道应该什么都没看到。
“我们说到哪里了?”他转过头来对朱利埃特说道。
“莱茵先生的晚餐。”一直被压在下风的少年终于博回了一局。
“我们刚刚不是谈到狮子的内衣颜色么?我在这里住了两天也没看到她洗内衣,难道是真空派的?”墨绯莲看上去不想再看玩笑,那显然是更糟的结果。
“喂!在你这种人暂住期间会洗内衣才不合理吧,师姬冷小姐也不希望每天都丢内衣,还有狮子是怎样?这是什么绰号啊!”朱利埃特终于在墨绯莲一连串的挑衅之下大叫了起来。
“她的绰号是乌鸦是吧?那么,乌鸦公主穿过的内衣藏哪了呢?”
“我觉得需要纠正的不是师姬冷小姐的绰号,而是你的大脑。”某位少年开始重拾自己的状态了。
“果然是我的挚友,好漂亮的反驳!”显然这才是墨绯莲的本来目的。
“你这个无下限死变态!!”
“不是变态,是绅士!”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的一搭一唱怎么看都很有戏剧性,虽然一方是非自愿的。
“呐,墨绯莲先生,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少年说着的话语把气氛从歇斯底里中抓了回来。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哦,我也不敢到处乱走呢。”某个之前从昆仑州偷渡过来的家伙感叹道。
朱利埃特的眉毛狠狠的抖了几下,强忍住了和这个家伙抬杠的欲望。
“你听过这样的话么?盒子之外只是一个更大的盒子,就算是我,就算是所谓的新神,也不过是在你所处的盒子之外的盒子里生存而已,世上处处都是脚下,再远的远方终究会变成此间。”
“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想去盒子之外的盒子里看看。”
“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好了。”男人起身离开,无视了少年的目光。
“现在的你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墨绯莲小声的说道。
“你也想加入贪食之犬么?”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看书的贝雅特丽齐突然开口道。
少年摊开了双手,然后仰躺下来。
“你认为我有成为十恶不赦之徒的能力么?”少年自嘲道,似乎带着些微的叹气声。
②
要说到墨绯莲为什么能成为贪食之犬的话,朱利埃特并不清楚,就传言中的墨绯莲似乎没犯下什么滔天的罪行,不过以现在少年所见的这个墨绯莲的脾气和秉性就算犯下什么滔天罪行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当然,朱利埃特不会冒失的去问对方到底犯了什么罪的。并不认为人生性邪恶的他理所应当的相信任何犯人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多少是有悔恨的。不过这种说辞在墨绯莲身上却很不适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自己就是个精神亢奋的神经病。
朱利埃特当然鼓不起勇气去追究一个神经病的身世,即使那个神经病和自己很熟。
才没有很熟呢!
朱利埃特自己打断了自己的思考。
就算他一定也不了解墨绯莲,就算完全信不过他,不过现在他的小命却捏在他的手心里。
午夜时分的朱利埃特一个人游荡在塔纳特城的大街上,塔纳特城本身有着相当繁华的夜市,不过现在却是静悄悄的毫无人息,并不是因为少年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偏僻的原因。实际上这里应该是最繁华的地段了。
当然,是今天以前。
因为这一场三方的赌斗,整个塔纳特城都被以恶性流行疾病为由而将民众驱除出去了。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另一方面这是为了更好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要说两头臭名昭著的贪食之犬是恶心流行疾病的话也没有什么错误。
总之这就是少年人生中的第一次夜生活了,看起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从不习惯走夜路的朱利埃特不久就开始有点心虚起来了,虽然是理科派的,但自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也不少。
“哎呀呀,前几天这里可到处都是漂亮女孩呢。”墨绯莲突然出现在了朱利埃特身旁,朱利埃特的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你这个白痴,你不是要暗中保护我的么!!”
“渔夫可没必要受你这鱼虫的抱怨。”墨绯莲漫不经心的调笑着朱利埃特。
“谁是鱼虫啊!我可不想被你这死混混小瞧!”
“那么蚯蚓·萨德先生,你想要我怎么保护你呢?在一群侦测能力者的眼皮子底下藏电线杆后面么?”
“不必了。”朱利埃特生气的快步向前走去,虽然他并没有目的地。
墨绯莲自称是没有隐匿能力的,不过只是自称而已,天晓得那天没有隐匿能力的他是怎么从警备区那堆废墟里逃过军部的耳目的。至少在朱利埃特看来那只是在逗自己寻开心而已。
冷风吹起了朱利埃特的刘海,他突然想和墨绯莲聊一下不周山的事情,转头的时候墨绯莲已经不在了,远处只有空空的街道和暗淡的招牌。
“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