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辆奔驰,依旧是那个司机,依旧是永远带着笑的惠美,把我和司曼送回了酒店,我坚持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故意找了个街边的ATM,查了一下陈子善给我的那张卡。我不怕有人看见,就怕没人看见。看到上面一串零之后,我亲自跑到房间,拿出安远事先给我准备好的那个箱子,箱子里有一堆的装着液体的小玻璃瓶。我把它们交给惠美,目送他们离开。
回了酒店,安远果然已经坐在了我的房间里,阴沉着脸不说话,我也不搭理他,自己找了个杯子倒水喝,苏立兵有点像是我们政委,笑呵呵的过来和我聊了几句,着实的夸奖我别出心裁,独树一帜。我没听出来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安远坐在沙发上半天也不说话,最后大手一挥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坐在我面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乌鸦,一个职业杀手,不是那个肆无忌惮的警察,如果你的言谈举止让我们的对手产生了怀疑的话,我们的行动就将失败,意味着这个组织将会继续的逍遥法外,你懂吗?”
我点点头说:“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也能够搞清楚一个事实,我不是演员,也不是神仙,在你们这些国安面前,我只是个小警察,你昨天给我一大堆资料,在我身上纹个身,今天就让我惟妙惟肖,你觉得现实吗?乌鸦虽说我也见过,但没多深的了解,看你们给我的资料上,你们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数据化,文字化而已,他的性格,做事的方法,风格,你们也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和判断。以我的理解,乌鸦是一个靠杀人为职业的人,以他的人生经历,起码不会说和人几句话就一笑泯恩仇。我知道我表现的不像一个深刻内敛的杀手,但起码也不像一个心事重重的警察,或者国安,对吗?”
安远无语,隔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是事实,我承认,不过我和我的同事,也包括你在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见行动失败,事已至此,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够上钩了。”
我不屑的哼了一声问他:“你觉得可能吗?”
安远摇着头说:“老实说,不太可能,你的表演实在是拙劣,要是我也不会相信你。”
我继续追问他:“那他们为什么给我一百万?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
安远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也有点不明白:“是啊,他为什么会给你钱呢?没有道理啊。这和他们的行事风格太不相符了。”
我鄙视的看他一眼,嘲笑道:“你傻啊,就你这脑子还国安呢?这不是说明了乌鸦抢回来的那些东西远不止这个价格,值得他们冒险。”
安远疑惑的看着我说:“那些虽然是国家珍贵的医药研究的成果,但他们为什么会让乌鸦这样一个外人去取呢?”
我站起身打开电视,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你真的确定乌鸦是受他们委托去取的,不是自己动了贪念去抢的?”
安远愣了一下,我看着他问:“那天图书馆前的那个女的呢?”
安远没有回答,低着头陷入了沉思。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要是那个女的和乌鸦是一伙的,那么黑吃黑就顺理成章了吧,你想想,神风最早和乌鸦联系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女的呢?”
安远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我,双眼放光,吓了我一跳。他猛地跳了起来,使劲的推了我一把,扭头就往门外跑。我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放非诚勿扰。看着电视里的男男女女们的你来我往,我极其羡慕嫉妒。
估计是酒喝得多了。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知道,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安远粗鲁的闯了进来,无耻的把我捶了起来,我刚刚梦见和叶离一起去海边游泳,眼看就拉着手下水了,无情的被他打回了原形。他摇着我的肩膀,兴高采烈的对我说:“好小子,有你的,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放过一条大鱼。”
我懊恼的冷眼看他,嘴里讥笑道:“看你的样子,收获不小啊,怎么说你也是老国安了,怎么会犯这么个低级的错误。”
安远不好意思的干笑着说:“是我的失误,我太主观了,轻信了乌鸦的供词,好在那个女的我一直没有把她放了,我现在就飞回去,我们国安里的一个审讯的高手昨天连夜赶去审了她一夜,她已经交代了一部分。还真让你猜着了,她是神风组织的一员,代号飘红,是她勾结乌鸦同谋设计的这一段黑吃黑,我们的介入刚好让他们措手不及。看来乌鸦是想利用这一点取的我的信任,以求找机会脱身。现在审讯还在继续,我要赶快回去一趟,这边暂时由苏立兵副组长负责,他们很快会发现你给他们的那些药剂都是假的,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整组人马我都留下来配合你。”
我想了想,问了一句:“是那个女的,就那个代号飘红的,之前一直是她和乌鸦联系的吗?我是说最初。”
安远点点头说:“这一点也已经证实了,是她和乌鸦取得的最初联系,但之后就由其他人负责了,项剑正在努力通过技术追查,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哦了一声,打着哈欠说道:“那这么说,神风杀乌鸦就不仅仅是杀人灭口了,他们现在还肯掏钱交易,说明咱国家的这个科研成果很有价值啊,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给他们的是些假的了,要么是疯狂的报复,要么是和我继续交易,不过我估计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安远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现在那个陈子善,还有那个惠美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我就怕他们没有动作。对了,你昨天抓的那个拿手雷的家伙,我给你顺道带回去交给你们局长?”
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刘猛,差点把他给忘记了,我问安远:“人呢?”
“走廊最里面右手那间房间里呢,这个走廊的房间里都是我们的人。”安远说。我们住在酒店的一个拐角,房间虽然不多,但可见安远带的人也不少。
我想了想说:“我想去见见他,回头让人先把他送到当地公安机关吧。”
安远点点头,电话里安排了一下后,心急火燎的奔了机场,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
安远走了后,我也没了睡意,干脆收拾一下,去找刘猛。给我开门的人我见过,海华酒店里见过面,抽过我的烟。看见我来了,他冲我笑了笑,指了指里面,我探着脑袋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冲卫生间努努嘴,刘猛双手背拷,面容憔悴的窝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看到我后,面无表情,神情淡漠。
我走到他跟前蹲在地上点了根烟塞到他嘴里,他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恋恋不舍的把烟雾一点点吐出来。我也点了支烟,和他一起抽。
一根烟抽完,我帮他掐灭了烟头,他抬起头看着我说:“这辈子我们哥俩都栽你手里了,下辈子我还给你。”
我嘿嘿一笑,并不在意,问他:“你们杀了一家老小六口,谁还给他们?”
刘猛眼神黯淡了下去,痛苦的摇着脑袋,说道:“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还了吗?”
我冷笑着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他的头一歪,撞在了墙上,我问他:“还得清吗?”
刘猛没有再抬头,耷拉着脑袋说道:“还不清也没办法了,这都是命,下辈子我还是要找你,你也要还我,你也还不清。”
我沉默了一下,问道:“有下辈子再说吧,我有个小小的疑问,你能告诉我当初你是怎么从全市的警察眼皮底下逃走的吗?”
刘猛忽然抬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有种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我没有追问,我知道他要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他挣扎着做起来了一点,我冲给我开门的那个小伙子手里要来了钥匙,把他的手铐换在了前面。他活动着脖子肩膀忽然问了我一句:“我弟弟有人收尸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家里没人了,这你知道。火化了之后,骨灰我曾经按照你们老家的地址寄回去了,可是你老家没人收,我只好跑了一趟,给他放在你们老家当地的殡仪馆里了。”
刘猛诧异的看着我,疑惑的问道:“是你给处理的?”
我哼了一声说:“原本不关我的事,有具体部门负责,我就是想看又没有机会抓住你,你不用感激我。”
刘猛点点头,惨笑了一下,冲我说:“等我被枪毙的时候,帮我把能捐的器官都捐了,要是可以的话,把我和我弟弟放在一块,我下辈子就不找你了。”
我鄙视的看着他骂:“我操,你当我怕你啊,有下辈子,你敢犯法,照样躲着我走。你都冲我掏过两次手雷了,我怕了吗?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
刘猛居然笑了出来,摇着头说:“你还真不怕,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子大的警察,我记得往你车里扔手雷的那次,你居然攥着手雷跳下车追我,反倒把我吓了一跳。早知道是你,我说什么也不来这了。”
我随着笑了一下,猛地反应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带着手雷跑到酒店里,干什么来了?”
刘猛倒显得很从容了,不忘了调戏我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啊,想好了再说。”
我汗了一个,骂道:“都这样了,你就有什么说什么能死啊?”
刘猛哼哼着苦笑着点点头说:“也是,冲你送我弟弟回家的情分上我送你个人情。说起来我当初能够逃出来,是因为有人帮忙,把我在他家别墅里藏了整整快半年时间。找了个机会把我送到CD来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这里的一家环太集团里给老板当打手,苟延残喘么。”
我一听环太俩字就有点傻眼,插了句嘴说:“你老板是陈子善?”
刘猛看了我一眼说:“你认识?”
我哦了一声说:“刚吃过饭。”
刘猛也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小心点,他想要你的命。就是他让我来酒店里往412里扔手雷的。”
我的心跳了一下,412就是我住的房间。刘猛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为什么要你的命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和当初收留我的人有联系,应该是那个人的下属,我还记得我住过的那个别墅的门牌号,华天小区16#A。”
我觉得这个地址很熟悉,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了。我问刘猛:“收留你的是谁,或者说什么样的一个人。”
刘猛叹了口气说道:“那人的名字我确实不知道,大概有个四十来岁,也不常见,只记得家里有一个老太太,每天照顾我吃饭什么的,对了还有个小孩,十来岁的样子。老太太做的红烧肉是真好吃,我一想起来。。。”
一声闷响打断了刘猛的话头,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脑门上溅出一抹鲜红,身子一歪,躺在了地上。我下意识的趴了下去,顺手抽出了枪,抬头看,我背后正对着刘猛的一闪小窗户上的玻璃杯击穿了一个孔,玻璃居然没有碎。
外屋的那两个小伙子听到动静就往里闯,我冲他们大喊了一声小心,回头去看刘猛,刘猛睁着眼睛不甘心的瞪着我,嘴巴无声的张了一下,再也合不上了,脑袋上的洞不停的往外流血。这是暗杀,是灭口,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他说的那个地址,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甚至去过,我外甥洋洋的那个同学,徐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