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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秘法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从楚云峰舍中跑出,不远处房中的海伯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叹了口气,径自朝楚云峰房中走去。

楚云峰见海伯进来,目光又投向窗外大树。

海伯轻咳一声,道:“甜儿香儿的魔性渐深,在公子面前恐怕已失矜持,我看是时候送她们回岛静修了,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万一哪天惹得公子控制不住心魔,那就不好了。”

楚云峰精赤上身的背上忽然泛起一团黑气,叹道:“这几日我心神不定,刚才对她们两位心存绮念,差点破了我的道心。”

海伯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大悲咒》,道:“所以公子又要散功了吗?”

楚云峰点点头道:“我的功力已近洗髓之境,天下间如我这般年纪能到此境界的,应该绝无仅有,可惜这一散功,不知又要多久才能恢复。但不散功,恐怕我又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镇魂传人已经出现,前路必定诸多艰险,我楚氏一脉也到了改变命运的时刻,而我却在这个时候散功了。”

海伯脸上一片肃穆之色,道:“公子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你的先辈,看你今日医治香儿甜儿,只在片刻之间,医道之高,足可傲视苍生,而公子的武道修为恐怕也可称为几百年来最杰出的种魔之后。”

楚云峰道:“先祖慕河公医魔双修,终于找到了解决种魔之患的秘法,只可惜从未能有实践的机会,想不到,我楚家等这机会一等便是三百余年。”

这楚云峰正是镇魂教第十一代教主孤星的大弟子楚慕河之后。楚氏一脉,精研医道,更在医道中创出了道心种魔的修炼秘法,意在由魔入道。楚氏先人本来想种的不是魔种,而是道种,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最终发现但凡正道之法,讲究循序渐进,遵循天道,难以速成。楚氏几代人的研究,个个都是医痴,倒不是非要修炼什么魔功,只是不甘心几代人的心血付之东流,所以铤而走险,开始研究种魔。

所谓种魔,就是在女子妊娠之初,把魔性植入女子体内,传给后人,一来可以减轻修炼之人的魔性,二来可以得到先天魔种,即种魔之后。腹中胎儿,有如混沌之初,可塑性极强,而且天真无邪,修炼本可一日千里,可胎儿毕竟娇嫩,种魔之人稍有不慎,胎儿便难以承受魔性而夭折。而幸存下来的种魔之后,虽是练武奇才,但还是难以承受先天心魔的反噬,于是楚氏先人又从医理出发,创出了散功之法,每到心魔不受控制的时候,就散去内力,再复积聚。

种魔之法虽然是亘古未有的神奇功法,可惜存在巨大风险和后患,所以在江湖虽有传闻,但也没能成气候。直到孤星练成了镇魂,以楚慕河鬼神之境的医道,终于想到解决种魔之患的方法。那就是让练就镇魂之人怀孕,因母亲与婴儿血脉相通,又有镇魂之法,能辅助婴儿控制魔性,生出可抑制心魔的种魔之后,出生之后也不用再散功求生。

楚慕河一旦想到这个秘法,千方百计拜孤星为师,想要学习镇魂之法。孤星见他的医术登峰造极,终于破例收他为徒。然修炼镇魂并不是那么简单,楚慕河精研医道和种魔之法多年,早失去天真之心,修炼镇魂几乎难有寸进,于是他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师妹叶落花身上,希望得到她的垂青而成就楚家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梦想。无奈叶落花心中只有莫问天一人,对楚慕河这个师兄却没什么感觉。

楚慕河无计可施,无奈之中,收集天材地宝炼制了两瓶忘情之水,妄图通过卑鄙的手段得到叶落花。忘情之水,可令饮用之人意乱情迷。楚慕河炼成忘情之水,踌躇满志,可事到临头,终因叶落花倾国倾城的容貌和风华绝代的气质而难以割舍,迟迟未能下手,最终甚至送了一瓶忘情之水给叶落花,盼她以此得到莫问天。叶落花对莫问天芳心可可,却因正邪不能两立而苦苦煎熬,也曾一度想用这忘情之水得到爱人,可世间之事,尤其是关乎情的,总是变幻莫测,谁又能想到江湖第一大侠会爱上武林第一魔女,而且双双退隐,谁又想到辗转三百余年后,这忘情之水分别到了楚云峰和罗纤手中?

舍身崖下,罗纤抱着奄奄一息的孙秋雨,泪水滴落,溅在孙秋雨的脸上。孙秋雨一伤五脉,性命垂危,罗纤情急之下,以脱胎之境的内力给他疗伤,此时的罗纤,正邪一体,这一股强大的内力注入孙秋雨命脉之中,冲击之大,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孙秋雨自幼习武,体质极佳,罗纤只怕要遗恨终生了。

孙秋雨萎靡之中挺过罗纤内力的一激,体中诸脉又复畅通,渐渐恢复了运转,过了半晌,幽幽醒来,迷糊中看见泪湿双眼的罗纤,俏脸之上还有许多污迹,不由勉力一笑。

罗纤伤心欲绝中,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儿轻轻一动,忙止了哭声探视,在模糊的泪水之后终于看清了孙秋雨带着微笑的苍白的脸。罗纤破涕为笑,忘情的抓着孙秋雨的手,叫道:“孙师兄,你不死啦?”

孙秋雨听得一愣,忙应道:“不死啦!”

两人一人问得不伦,一人答得不类,不由相顾莞尔,笑出声来。孙秋雨重伤在身,这一笑,牵动伤口,又复咳嗽起来。

罗纤见状秀眉紧蹙,紧紧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孙师兄,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再传功给你?”

孙秋雨吃了一次苦头,听了这话,心头一惊,被罗纤握住的手紧了一紧,哆嗦道:“罗师妹,可别再传功给我啦,我就这样躺一会就好啦!”

罗纤本就抱着孙秋雨,听他说要躺一会,遂依言道:“那我就抱着你躺一会吧。”她心地纯洁,此刻也不知道谁握着谁的手,两人就这么安静下来。

孙秋雨本来也是胸怀磊落之人,此刻听罗纤说要抱着自己,心中却有些不自然,再看罗纤脏兮兮的脸上一脸纯真,不禁暗自惭愧,幸亏罗纤此刻没有运转通神之法,要不还真有些尴尬。

孙秋雨受伤虽重,但命脉已通,倒也没了性命之忧。罗纤在崖下找了个可以遮蔽风雨之处。轩辕十四每日里都会和那灰色巨鸟带来些不知名的果子和草药,有时还会猎些走兽来。罗纤虽然不通医理,但在柳晓晴的耳濡目染下,也识得其中一些果子和草药是非常难得的药材。孙秋雨吃了这些药材,伤势日渐好转,过了旬余,终于勉强可以行走了。

两人在这舍身崖下呆了这么久,早就有离开的意思,这一日风和日丽,虽然已经入秋,阳光却分外惬意。罗纤正自站在崖下的涧流边发呆,孙秋雨望着她纤小的身形,思索片刻,露出一丝微笑,上前说道:“罗师妹,你在想什么?”

罗纤望着涧中濯濯清流,偶有一两片落叶漂过,没有说话。

孙秋雨性格内敛,当下也缄口不言,在罗纤身边不远处坐下,信手拈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乐声轻盈圆转,有一丝惆怅,一分委婉,一线绵长。

罗纤听得这悠悠乐声,想起师父仙去,一众师姐妹们境况堪忧,自己又不知何去何从,说不定从此要颠沛江湖或是远走天涯,不由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孙秋雨见罗纤泪下,心境难平,忽而声调一转,乐声变得尖利高昂起来。

罗纤心中本来积郁难平,此刻听到这略显刺耳的乐声,忽然想起师父洛天霞说的那段话:“只有练成这绝世武功,你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才有能力在天地间行走。是非功过,也只是天下人的口舌之争,只要你自己过得自在,何必在意天下人怎么说你。”想到这里,满腹愤懑之气散去,扭头看着孙秋雨,清澈的眼神坚毅无比,大声说道:“天下之大,岂会没有我罗纤容身之处?我当听从师父的教诲,练好武功,将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不枉此生!”

孙秋雨舍了手中树叶,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转而又淡淡的微笑着说:“我和你一起不枉此生。”

罗纤就是再懵懂,也听得出孙秋雨话中之意,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傻傻看着孙秋雨,脸上泛起一片萌萌的红云,映衬在身后红黄相间的树叶之中,阳光明媚,清风怡人。

两人共历生死,感情渐深,但一个内秀,一个天真,那一点点火花始终没有燃起。罗纤一旦有了目标,心中便有了计议。轩辕十四与她心意相通,命那灰色巨鸟伏在地上。北落师门见状,欢叫一声,跳上鸟背,搂住了巨鸟的脖子,巨鸟倨傲的抬起头,轩辕十四停在它冠上,示意罗孙二人跳上鸟背。一切准备得当之后,轩辕十四张开它的小嘴,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叫声,巨鸟冲天而起,在半山腰盘旋。罗孙二人坐在鸟背上,想起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恍如隔世。

巨鸟翻过一个山头,已来到镜台之下,北落师门见回到旧居,跃下鸟背,斜眼看了孙秋雨两眼,似乎不太满意,扭头又看了看罗纤,终于带着罗孙二人进了山洞。

孙秋雨先前已听罗纤讲过她的奇遇,如今进得洞来,看见石壁上的题词,心中也一个激灵,顿有所悟。他心思细密,顾盼又多,比之罗纤当日又是一番不同的体会。

罗纤修炼的毕竟是邪派武功,而且又因修炼这武功导致自身诸多变故,所以也不好把镇魂传给孙秋雨。孙秋雨系出名门,对苍龙的武学也颇为自信。如今虽然有伤在身,但得石壁题词的启发,又无外界干扰,正是修炼的绝好机会。

洞中衣物用具多有补给,崖下食物也不缺乏,倒也解了生计之忧。日出日落,半年转瞬即过,孙秋雨伤势早已痊愈,武功也进境神速,修炼到了伐毛大成之境,这几日周身大穴时有针刺之感,真气也充盈饱和,已有突破迹象。倒是罗纤,修炼镇魂真经进境缓慢,仍在脱胎之境初期,对镇魂第四层灵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按照自己的粗浅理解修习,进境甚慢。

一日,孙秋雨在崖下的巨石上修炼,本来风和日丽,不料过了晌午,风云突变,平地一声惊雷,春雷响起。孙秋雨正在紧要关头,这雷声一起,猛觉胸口气息一窒,原来周身穴位可以承受的针刺感觉猛然剧烈起来,一缕潜藏在体内不知名内力迅速膨胀,在筋脉间横冲直撞,浑身燥热。孙秋雨自幼根基扎的极深,此时身受其苦,强自忍受顿时脸泛潮红,气急不已。

罗纤正在修炼灵犀之法,听到惊雷之声,忽觉心神不宁,忙出洞探视,却见孙秋雨已倒在巨石之上,陷入昏迷。罗纤略一查探,发现孙秋雨气息紊乱,浑身火烫,已有走火迹象。罗纤心下大急,顾不得男女之嫌,替孙秋雨除去外衣,犹豫再三,终于缓缓运起内力,向孙秋雨丹田送去。孙秋雨体内的那股不知名的真气碰到罗纤的真气,似乎颇为顺服,顿时安静下来,又复潜藏起来。孙秋雨脸色由红转白,终于醒来,罗纤见状,再顾不得矜持没,紧紧抱住孙秋雨,痛哭起来。孙秋雨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道:“傻丫头,别哭啦,我没事。”

罗纤放开他,一边拭泪,一边看着孙秋雨说道:“你要是真有事,我也不活啦。”孙秋雨轻轻一笑,握住她手道:“我不死啦。”却是模仿当日在舍身崖下醒来时说的话。罗纤闻言,想起当日情形,破涕为笑,两人深情对视一眼,罗纤终于感到面颊发烫,低下头去,孙秋雨心中怜惜,拉着她手,从巨石上跃下,剩下不远处的北落师门一脸狡黠。

两人历此风险,都心有余悸。孙秋雨受此教训,不敢冒进,过了数日,方才重新修炼,不料到了紧要关头,情况更糟,疼得汗如雨下,昏迷不醒。罗纤又复以内力相助,如此这般,前后共三次,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孙秋雨已断定自己的修炼出现了问题,再不敢往脱胎之境进发。

罗纤忧心忡忡,修炼也大受影响,两人权衡再三,决定离开灵山,遍访名医,寻求解决之道。罗纤却没有想到,孙秋雨之所以这样,全是拜自己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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