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时光早就磨灭了许多原本印象深刻的事情,风光一时的大梁朝也早已灰飞烟灭。就算经历了王家府邸血战的刘子山也记不清那天到底是八月几日,何况王彦章将军与王家其他人罹难的时间本就不同。不过王敦儒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拜祭亡父亡母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拜祭时间就定在了仲秋之夜,就算是阴阳相隔,仲秋月圆时也希望能与自己的父母家人团圆相聚,在父母坟前上上一柱香,原谅自己的不孝。
这一夜,月明星稀,洛阳城外忠义冢前秋风卷着半人高的杂草低低的呜咽着,仿佛是亡魂知道要有后人前来拜祭争着从地府中逃出享受后人供奉的酒肉。王敦儒跪在坟前默然无语,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的滴落,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想来大抵应该是让父母在天有灵祝自己手刃仇人,一路走好之类的。曾经威风八面独站巫山六鬼的游龙剑刘子山蹲在坟前用一截树枝挑着纸钱,烈烈的火苗的映在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落在火焰里发出嗤嗤的响声。
刘子山静静地挑着纸钱,神情甚是专注,只见他耳朵抖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刚过片刻,就连王敦儒面皮也抖动了一下,四周唰唰唰的声响正是衣衫划过杂草的声音,坟茔四周迅速出现了三十余名黑衣人,一身夜行打扮黑巾蒙面手持兵刃,把王敦儒与刘子山围在中间。显然来者最多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一帮之众,但目的大抵是一样的。
一个领头的黑衣人桀桀笑道:“阁下应该就是游龙剑刘子山吧?镇定自若果真是一身英雄气概呀!哈哈……”黑衣人的笑声就向夜枭一样刺耳。
“深更半夜阁下携兵刃来此,不会是来叙旧的吧?况且在下一无名小卒久不出江湖阁下竟能一口道出在下来历可见也不会是半夜来此赏景的吧?”刘子山头也未抬,沉声道。
黑衣人似乎证实了什么事情,嘿嘿一笑又道:“游龙剑你在王彦章将军麾下征战南北也算是有担当的人,那我问你三年前巫山六鬼在南阳湖畔被谁人杀的大败?六鬼命丧何人之手?《唯识心经》又落到哪儿去了?”说到这里,黑衣人的神情像四川变脸把戏似的突然认真起来,周围其他两队人马首领也双目炯炯的盯在刘子山的脸上。
“既以明白,何必再问?”说话间,刘子山站起身来,面对着当面三十余位黑衣人毫无惧色:“你们又是那帮哪派的?明人不做暗事,还请通名吧。”
“嘿嘿……,阁下真是爽快,交出《心经》饶你们一命,否则……”那个黑衣头领目光中透着几丝狡诈,转头向自己身后众武士大声道:“若是刘子山敢不交出心经你们就给我全力扑杀王敦儒,要是让这小子跑了你们就都给他殉葬吧!”身后众武士轰然应诺,惊得四周密林中栖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围着高树盘旋着,久久不肯落下。
刘子山低声向王敦儒道:“保护好自己,逃出重围后到城西四十里外的冯家集汇合。”看王敦儒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刘子山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是逃出重围的话难度自然小了很多。
“就凭你们?哼。”声音还未落下,刘子山身子犹如鬼魅般掠向黑衣人头领,伸手拔剑一气呵成,只见一缕寒光奔向黑衣人头领的眉心。
黑衣人头领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子山武功竟然要达到超一流的宗师境界,慌乱间只来得及横剑挡在脸前。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黑衣人头领手中的宝剑已经断为两截,脸部黑巾也被挑落在地,赫然正是流星剑客李秋实,他左颊处一道近十公分的剑伤正在缓缓地流着鲜血。刘子山一出手当即震惊全场,愣了片刻,李秋实突然觉得脸上热乎乎的顿时知道自己恐怕被毁容了,气急败坏的大叫道:“众位师叔请速速出手全力诛杀此獠!”原来李氏世家几个元老级的高手正隐身在黑衣人中本做偷袭之用,但此时李秋实一招未出就已落败受伤可见实力悬殊,预定的计谋不再合适,于是李秋实干脆喝破了自己几位师叔的行迹,盼望他们能拖住刘子山给其他人活捉王敦儒制造机会。
李秋实心里恨恨不已,但也知道自己武功与刘子山相差太大,难以亲手报仇了,况且面巾被挑落身份恐怕也泄漏了!心念一闪,侧身看了看另外两队黑衣人的头领,一不做二不休的道:“南宫兄、蒋兄助小弟一臂之力!”
南宫誉和蒋青云没想到李秋实竟然会暴露自己等人身份,心中大恨此时却不敢多做计较,刘子山刚才露的一手连家里的老祖宗都不知能不能做到,如果不齐心合力,《唯识心经》恐怕就是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了,两人立刻转身道:“请众位长老出手。”
其实刘子山心里也是十分惊讶,一个年轻头领就能在自己近乎偷袭的情况下仓促间挡住自己必杀一剑,心中暗道:“看来今晚必定是一番血战了!”随后听那领头的黑衣人请求长老出手,更是心中大惊,小心戒备,要知道武林大派和世家豪门都会供奉一些长老,这些长老有的是本派弟子发展而成,有的却是聘请的一些武功高强的散修,但无一例外,他们才是各门派的柱石。
黑衣人中缓缓走出六个人,三大世家按提前商量妥当的每家带了两位长老十名死士,这却并非是提前料到刘子山武功会如此出色,而是为了分赃的时候尽量公平。六人到了人前停住身子,李家的两位长老踏前一步拔刀便向刘子山攻去,刘子山身子向后一跃乘机便又拔剑在手架开当面劈来的两刀。只见李家两位长老一个右手握刀一个左手握刀刀光闪闪招招紧逼……一上来就用了全力看来是打算一举奏功了。
三年潜修,刘子山对《唯识心经》虽然还是雾里看花一般,但武功进境比以前快了何止十倍?三年时间便从一流境界踏入宗师境界,此时刘子山年纪已逾四十,对于在江湖上凤毛麟角的多数宗师高手而言已是年轻的了。李家两名长老虽然配合默契、擅长联手但刘子山依然游刃有余,手上宝剑刺、点、削招招递出,把李家两长老的刀式封在身外三尺。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叮叮当当的拆了已过百招,两长老心里不禁大急,平日里两人联手在李家供奉堂所向披靡从未遇到过敌手,就连李家老祖宗对其师兄弟二人也会给三分薄面,今日联手对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龙剑竟然拿之不下!两人大感颜面受损,渐渐的打出了火气。
刘子山不过刚刚踏入宗师门槛,对战两老中任何一人都不难取胜,但两老精擅合击之术,攻防之间配合严密,一人露出破绽另一人迅速补上。何况旁边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刘子山也渐渐打出了火气,打算速战速决。内力透过剑身,划破空气发出嗤嗤声响,很快占得上风压的两长老几乎喘不过起来!两人心里暗暗叫苦,要不是两人手中宝刀是罕见的利器恐怕早就被刘子山削断过多次了。
场中形势,刘子山稳占上风,李家两位长老落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看着刘子山神气凌然杀的自家两位长老汗流浃背,江南三少不禁眼红心热,四十岁壮年武功就高到如此地步要说不是《唯识心经》的功劳鬼都不信,得到《心经》的愿望也更加强烈了!李秋实看了南宫誉和蒋青云对视一眼道:“让各位长老都出手吧,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南宫誉和蒋青云点头同意,随后让四位长老出手,迅速击杀刘子山!南宫家和蒋家长老加入战团登时强弱之势逆转。李秋实、南宫誉、蒋青云也带领手下死士向王敦儒包抄过去。一交手李秋实等人心里不禁又妒又恨,原来王敦儒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以至二流境界,比自己这些誉满江湖的飞花、逐月、流星三剑客也只是稍逊一筹。所幸带来的死士就三十个人,杀不死他还累不死他吗?特别是李秋实还准备了一件宝物准备把王敦儒生擒活捉以便要挟刘子山交出《心经》的。
《唯识心经》通篇阐述的基本只有灵识及内力的修炼之法,招式只有一套章法,还是以防守为主。因为玄奘大师到天竺学习佛学精义,一路上常遇盗匪,山间更有豺狼,因此屡经磨难学会了一套先知先觉的锻炼灵识的方法以边趋利避害,后来回到中原武学有了进境后,把这套锻炼灵识地方法运用到武学中竟然大放异彩。但由于佛家戒杀生,玄奘又是一代高僧慈悲为怀,就算一套掌法也多是防守招式,只有个别杀招那当是佛家降妖除魔的怒目金刚手段了。
本来王敦儒正在观察刘子山与那两个老者对打与自己所学相印证,每每有豁然开朗之感,正出神呢,没想到黑衣人竟然如此不要面皮带着三十名死士突然围攻,根本来不及拔剑就用一双肉掌迎了上去,《唯识心经》中弥陀掌法展开,拍按抅点虎虎生风,虽是第一次与人交手一时倒也也不至于落败。
刘子山与人正在交手,却见那群黑衣人竟然以多欺少合攻王敦儒,瞬间就明白了敌手的意图,兼且心中又挂念王敦儒的安危,不免有所分心,形势更加恶劣,刘子山心中不禁黯然:“今晚对手计划周密、人手也众,恐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王敦儒把弥陀掌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渐渐纯熟,掌法威力越来越大。却没注意到流星剑客李秋实手里拿着一团东西竟悄悄的隐身在了黑衣死士中间,渐渐向自己背后靠近。王敦儒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和体悟,心中正暗暗欢喜着,不提防眼前一暗一张大网竟然从上方当头罩了下来,若是手中有剑还可能挑开一角钻将出去,无可奈何更本不可能做‘漏网之鱼’了,顿时被困成了一个粽子。
李秋实一网就解决了一个一流高手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向着正在交锋的刘子山大喝道:“游龙剑,这臭小子都成了网中鱼儿了,你还负隅顽抗不成?快快交出《心经》,否则……”李秋实哼了一声,把剑尖抵在了王敦儒的喉咙上,手里有了人质说话也气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