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不会还在路口张望吧?然后又失望的离去?子如想起外祖母蹒跚的步伐,略显萎缩的身影,鼻子一酸,不禁泪眼迷蒙。
她转眼看着窗外,坚强的憋住了,不让泪流下,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那悲伤的泪。
她在心里不停的骂着自己,真是太不孝了,太对不起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外祖父母,好像越大越不懂事了。
记得小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装着他们,满满的,暖暖的,真舒坦。
在她还在五六岁的时候,还不算懂事,还没有上学,和村里的小朋友一起玩。有一段时间有人经常来村里收玻璃,哪怕是碎片也可以的。她就从早到晚的,拎着个蛇皮袋,用那天真的小眼睛满村的去找玻璃碎片,当然能找个玻璃瓶,她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有的时候,不小心玻璃碎片伤了她的小手,她都不觉得痛,还是继续搜索着,因为她的小小的心装了个小小的心愿,为完成自己的心愿,她不怕苦也不觉得累。
每天她将用碎玻璃换来的钱偷偷的收好,不告诉任何人。有一天来了卖货郎,她仔细看着那个小玻璃里面躺着的小商品,玻璃箱虽然不大,但品种很多。有小孩子吃的五颜六色的糖,甚是惹人喜爱,有可爱的小玩具,还有大人用的针线,日常用品等。子如犹豫了好一会,她知道她的钱不多,也不知道能买什么,但她没舍得买她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而是给外祖母买了针线等小玩意。她知道外祖母的那些东西都不好使了,每次用的时候,都很吃力。
至今很多年都过去了,很多事也随风而逝,而这件事,还有当时外祖母那幸福的神情,仿佛还有温度的传染着子如。
她想早点回去,紧紧的拥抱外祖母,温暖她那孤独的心。
不知道家乡是否又发生什么变化了没?她每次回家都会感觉有些不同,那些儿时的记忆总是被现实一点点的剥落,她不知道再过多久,她可能都找不到家了。
还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都是她心上的一根弦,稍稍拨动一下,就会觉得揪心的痛。她像放飞的风筝一样,无论她走多远,飘向何方,总有根线能把她很轻易的牵扯回来。
小伙子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看着子如的脸宛如一张晴雨表,变化万端,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但又不敢轻易的去问,他们毕竟还太陌生了,陌生的连个称呼都不知道。
小伙子看子如显的平静下来,起身要和她换个座位,他怕强烈的光亮晒伤她那粉嫩的小脸,子如勉强给他挤出一个善意的笑的同时又给了他一个沉醉的眼神,小伙子心领神会,不再勉强,乖乖的坐下。
许是看到子如温情的一面,他开始试探性的找她说话。如果没有这个开始,不光是这个旅行暗淡无光,以后也就没那么多故事来上演。
都说旅行是孤独的,子如却不敢苟同。她一直都在享受她的旅行,欣赏窗外疾驰而逝的风景,哪怕就停留那么短暂的一秒,也是她曾经拥有的。而且几乎每次都会有不速之客来陪伴她,投缘的就多聊会,不怎么样的就少搭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无所顾忌。这样简单的与人相处着,没有现实的势利,也没有尘世的繁杂。
老套的对白都是从天气开始的,他们也没逃脱。
小伙子说,看来你喜欢晒太阳。
子如冲着阳光,眯着眼睛,点点头。
小伙子又说,我也喜欢阳光,其实我们人类作为大自然的一员也和大自然的其他动植物一样,需要阳光,空气和水。
边说着,边看着子如。
子如悄悄为之一振,这可是她正在心里说的话,只是觉得没必要和陌生人来讨论这些,没想到他却说出来。这让子如觉得也许人的很多想法都是一样的吧,就看你会不会表达,愿不愿意表达了。
子如心里想法虽然不少,但依然低着头,稍点了下,表示认可,她觉得享受火车奔驰的感觉要甚过这无聊的对话。
小伙子又隐隐感觉到子如的冷漠,停止了这无趣的话题。他很小心的斜躺下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绿豆糕,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透亮,绿的有些晃眼,像翡翠那样有了光芒。
子如很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她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还会带这个特殊的小甜点,真有点大跌眼镜的感觉。
没错,果真是块小小的绿豆糕,它绿的非常可爱。
子如才想起是过了端午节没多久。
在外不少年了,现在很多节日都少了节日该有的气氛,人们都开始在忘却。而小伙子冷不丁的拿出这个,倒让子如有种很深的怀旧感,像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样开始怀旧了。这样想着,她觉得太可怕,自己还这么年轻,而心却是七老八十了,少了年轻人该有的激情和活力。
她可不想把自己扮的那么老,至少在别人眼里她是个个性张扬的年轻人。她给自己鼓劲,不再排斥外界的干扰,就像自由的鱼一样畅游在这陌生的世界。她的那种强烈的自我保护,不亚于作茧自缚。其实每个人都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想逃避也没用,还不如勇敢的去面对。
既然有缘分坐上同一班列车,又面对面的,干嘛要把气氛搞的那么死气沉沉的呢?这可不是子如想要的,也不是她的风格。也许还是因为她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吧,但她不想让这种悲观的情绪来左右自己,那她就不是子如了。
既然选择旅途,就不要有遗憾!
小伙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那样子有些腼腆,但似乎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吃的很香,还蛮馋人的,这勾起了子如的食欲,要知道她今天滴水未沾哟,现在都是中餐的点了,想着自己这样可真是狼狈。
子如仔细回味绿豆糕的味道,好像没那么美味吧,甜歪歪的,太腻了,他怎么就吃起来这么香呢?不会是几天没吃饭了吧?看他那样子,真是搞笑的很,一块两口就解决了,而且只有一块,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好像不曾发生过。
子如看着有些奇怪,也不能老盯着人家,心里觉得这家伙也太不懂礼貌了吧,哪怕是客套式的来句询问,也让人舒坦点,还指望我给你带路呢?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其实,子如根本就不喜欢吃这种腻歪的东西,就是端午节当天,象征性的尝一下,表示对屈原老先生的尊重罢了。都说女生爱吃零食是天性,没想到这个大男人还馋这口。
等他吃完,子如忍不住问他,怎么还喜欢吃这个东西?小伙子说这个放了有些天了,再不吃就坏了,刚好在火车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就带了。子如没想到在这铺张浪费的今天,竟然还有人在乎这不起眼的小绿豆糕。也未免有点小家子气吧,不过,勤俭节约还是值得提倡的。这让子如对他多少有了点好感,她自己也时时提醒自己要勤俭节约的,毕竟是穷孩子一个。
子如是个直肠的人,想到什么不说出来就不痛快。她本想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人,但忍住了,为块绿豆糕,犯不着呀,和个陌生人计较没什么意思。再说,人家还以为你馋了呢?那多不好意思。
心里压着好不舒服。
小伙子借机问子如在哪上学等等,子如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很多时候,人们都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不需要那么真,特别是不熟的时候,在网络上更是如此,你真是雾里看花,稀里糊涂的。但子如却不这么认为,她一直是个很真的人,讨厌虚伪,她觉得太做作了,相处起来太累。
子如也知道了小伙子叫阿飞,是去她家那边出差的,也刚毕业不久,不过看他的面相,他可老成了很多,这让子如觉得有些怀疑,她用她那充满疑虑的丹凤眼扫着阿飞,阿飞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眼神,直觉告诉他,她不信他,至少,他说他刚毕业这句。
他忙解释,说的吞吞吐吐的,越想表达清楚,越是不尽如意,甚至出现口吃的状况,这让子如更加怀疑他的诚意,不过,看来他是有些紧张了,可能平常就不善言谈吧。人家都说一般女人的表达能力要强过男人,这就验证了。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子如知道他高考没考上,壮志雄心的就想出去打工想给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没想到,事与愿违,在外两三年,没文凭,没文化找工作都很难,更别说能有多大成就了。于是,又心灰意冷的回来,重新拾起课本,奔赴考场了,许是经历了不少艰难,回来后,读书的动力很大,还真考上了。
子如也听说过有这种情况的,但没有这么真实的去面对,不觉听的一愣一愣的,对他满是同情,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心酸的往事。
一块小小的绿豆糕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这段经历也在他们彼此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很多年以后,子如还老拿这个和阿飞开玩笑,弄得他面红耳赤,她就得意的狂笑。她就喜欢逗他,看他那憨憨的样,简直比熊猫还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