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对大乔说，我感觉每个月都入不敷出的，怎么感觉还挺滋润？
大乔说那是，你把上个月借的钱还我你就滋润不起来了。
一年前的某一天高中同学会再次举行，大家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这时那大元帅举杯道，知道今天聚会，我就没开车，那先干为敬啦！
大家纷纷用钦羡的目光注视着他，
这时大元帅要敬那RMB玩家一杯，RMB明显不胜酒力，说道，
别介，不能再喝了，明早我还要赶飞机，下次下次，下次咱们都不开车，好好喝！
他这句话真是完美的铺垫，我自愧不如。
高明之处在于，他们并没有直接地说，赚了多少钱，当了多大的官儿，
轻描淡写更有杀伤力，我顿悟，更加自愧不如。
那天过后其实我依然很天真地在想，我也要和他们一样成功，
阿陈大笑，你真信了？
我说，啊。
阿陈说了跟胖子一样的话，
当他们是开玩笑吧，当真了就不好笑了
对于这节所描写的事情，我一直斟酌要不要写出来，
确实有讽刺以及影射别人的成分，
但也许他们如今已经过上了和他们说过的一样的生活，
我只能祝福他们，
我们的同学会开始变成一场虚荣心的角逐，
大乔也常在澳洲打电话给我，说在那儿买了车，和远儿常去XN转悠，
我想带关心去逛大商场，买好看的衣服鞋子小坤包。
各方面的因素开始影响我，左右我正在变化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一个清晰的念头逐渐占据了我内心的全部，
那就是，钱。
我要赚钱，很多很多钱，
其实，我并没有一个明细，来告诉自己我需要赚多少钱才算够，
我需要很多钱来满足我的欲望，我的虚荣，
我需要在小学中学大学的同学会上受人景仰，大家都用诚恳的钦羡目光去看我，
这念头起始于那次同学会，在我开始4S店的工作时逐渐成型，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时候，我怔怔地看着老米在我旁边数着比我多出几十倍的人民币，
而他却对我说，哎，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这时终于明白，我必须赚更多的钱。
那时，我和老牛大乔远儿在宿舍断电之后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用笔记本看完了奋斗，
陆涛聪明，果决，青春有活力，独自住在租来的高级公寓里，
他又甩掉米莱，义无反顾地喜欢夏琳，米莱无辜地在他身后默默哭泣，
他亲生老爸回来让他继承亿万家业，他前程似锦。
老牛说，这整个是一偶像剧。
我躺在床上久久回味，那关于金钱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
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例如，如果关心突然一跺脚跑法国去了，我还能唰唰买张机票追过去。
而那时躺在床上的我还得考虑身上仅剩的十块钱是用来买烟还是吃盒饭。
老爸老妈都是祖国改革开放以后的第一代大学生，老派知识分子，
在我小时候很多企业单位改制，他俩得知自己就要丢掉铁饭碗，匆匆下海，努力奋斗至今，
那年老爸带我去看房子，那是早在五年前就每平米超过一万的高级公寓，
他和老妈商量一番之后买了下来，他说，你看，这都是我和你妈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我点头称是。
后来老爸换了新车，让我给开回家，他问我，这车怎么样？
我喜滋滋地说，真好。
他说，你看，这都是我和你妈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我渐渐地发觉我不再吵嚷着让老妈带我去买新款手机新款耐克鞋新款手表，
直到读大学的时候，老妈还主动说，走，妈带你去买几件新衣裳，
我坐在电脑前没有回头，在GRID面板上给大家补BUFF，对妈说，不用了。
其实我依然对那些好东西充满向往，然而我并不是不想要了，
而是我决定，既然你们的钱都是你们辛苦挣来的，那我就自己挣钱买。
我这么跟关心说的时候，关心想了一会没做声，
过了一会，她说，你不怕挣的钱满足不了你自己吗？
我认为我是矛盾的，
例如，我的球鞋已经被我穿烂了，我坚持不让妈给我买，
我一面说，我自己买，一面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钞票，加起来不超过五十。
我跟米哥说，我想赚钱，大钱。
我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上网玩游戏谈恋爱上了，
米哥点头，说，这就对了，
他转而说，只不过，像你现在这德行可不是赚钱的料。
时间长了，老米和老许也慢慢告诉我一些在这个卖汽车的圈子里的生存法则。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真靠卖车提佣金是赚不了多少的，
加上我们常常遇到车子的质量问题，各种售后服务上遇到的麻烦，
我们为此还要给歇斯底里的客户买来好烟，请客吃饭赔不是。
只是这样解决麻烦，是没人给你报销的。
加上像我这种第一个月只拿到一百二十块工资的新人，那就更难生存了。
老米说，手脚快，眼神好，这里面油水大大的。
我仍然摇摇头，不懂。
他笑说，灰色收入，懂么。
开了TBC之后小宇说想做硬化氪金枪，想做直升飞机，但不幸的是，他没有G，
小宇牙痒痒地说，MD，哪天我也去开个G团黑点G。
我们都很羡慕像胖子那样有团长范儿的人，
每次一到星期二服务器全开的时候，胖子就站在铁炉堡的桥上喊，
XX牌毒蛇风暴G团开组，来强力打工DPS，治疗，布皮锁老板到位，来板甲老板！
XX牌SWG团开组，最后来一**，强力打工，老板已到位，24=1！
我跟着他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一个A，让我负责收钱，记账，他负责分装备。
他称之为，钱货两清。
可是让我无法参透的地方在于，每次分完钱之后，我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多出来几百G，
这时胖子点我交易，说，一人一半。
我又拿出计算器来反复算，仍然找不出来这几百G的出处。
后来他对我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黑G的奥秘。
而如今米哥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我现在自己开团了，要学着自己黑G。
我生来不适合干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我刚要撒谎就会舌头打结，不能自已，
最终事实证明，在金钱这事儿的驱使下，什么样的转变都会发生。
那时我们店里有某品牌从低到高十余款车型，小车轿车越野车，提成不等。
一般紧俏车型每卖出一台，就会记上大约一百五的提成，如果达到目标台数，提成还有提升。
有些稀缺冷门车型，包括这品牌的进口款式，越不好卖，提成越高，
往往是卖出一台冷门车，抵得上整月的紧俏车销售目标量。
除了顶级配置的车型，其余车型都没有配备车载DVD导航系统，
如果能忽悠客户装上一套，又会得到五百左右的提成。
这是老米在我第一天上班告诉我的，
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我很受刺激，我逐渐清晰了要赚钱的念头，
我问老米，灰色收入，从何收起？
以下段落类似于暴黑幕，不过是为了忠实于生活，请勿拍砖。
三百六十行，行行如此，潜规则而已。
首先，每台车都有三个最低销售限价，
举例来说，一台车标价25.8万块，
客户就问，能少么？
这时作为一线接待的我，心中有一个老米交待的限价，大约是三千块的折扣，不能再低了。
于是我对客户说，最低25.5万，还送您椅套和免费保养了，已经是底价了。
客户依然表示很贵，发现老米原来是他的高中同学，前后座。
老米无奈得出来跟他的高中同学寒暄，客户把我踢开，直接找老米要价格，
老米竖起食指来，说，从我这走，最多最多给你少这个数，二十四万八，不能再低了。
高中同学挺高兴，问道，在哪儿刷卡？
就在这时，另一家4S店作为我们的竞争对手，给这个潜在客户打了一个电话，
挂掉电话，高中同学不好意思地对老米说，临时有点儿事，改天我再来看看。
老米情知不妙，他知道一定是对手报了一个更低的价格要把这哥们给挖过去，
他索性问道，熟人熟事的，人家报的多少你直接说吧。
高中同学脸上一红，悄悄说道，二十四万六，还送迷你GPS，
老米沉吟片刻，说，等着。
老米敲开石总办公室的门，叙述了前因后果，痛骂无良竞争的某4S店。
石总一咬牙，在纸上写下一个价格，
五分钟后老米拉过高中同学说，二十四万五千，送你GPS，送你一年车险。
最终大家在愉快的气氛当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看着那哥们高高兴兴地开着新车给我们挥手告别，我目瞪口呆，
老米问我道，看明白了没？
老米告诉我，我手上的价格是一线挂牌价，也就是所谓的市场建议零售价，
然而广大群众都知道，这个价格就是用来砍，
但是有些人不知道，或者说，装作不知道，
这种中高档的车，是有很多机关企业单位来采购的热门车型，
采购员往自家报的是一线价，然后转回来找我要低价，从中牟利，
例如，我与采购员之间的协议价格是25.5万，他往自家报25.8万，
他捎走了三千块，
与他动机一致的我们，在明知道价格仍然能够下探的情况下，也扣下三千块，
因为我们都知道卖二十五万二是不会亏的。
我听得心惊胆战，问老米，石总不知道我们这么干？
老米示意我小声，说，知道，
我诧异道，那他不管？
老米淡淡地说，那你以为他手上的最低价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我们不能常这么干，老米说道，不能贪心，
加上我们这么一家店，不仅要应付善于砍价的人民群众，还要防着无孔不入的竞争对手，
正因如此，价格就会被压得很低，油水已经被榨干了。
但是老米特别交待我，不能低于他这个管理级别的限价，
他说，让石总有水喝，我们就都饿不死。
蒙混车价只是一个部分，
正如小宇喜欢守在AH里研究各种材料的价格走势，他说，商机无所不在，一切皆有可能。
我渐渐地了解到更多，
有时候客户会要求对新车进行美容，例如贴膜，装包围，换轮胎，等等，
这时我们手上的这些美容材料的成本价格是远远低于市场零售价的，
我们的货都是批发商直接配送的，所以价格是不可能穿帮的，成了真正的统一零售价，
例如一套全车太阳膜标记一千二百块，我们可以告诉客户，在某某店里贴，只要八百块。
最终我们带着客户高高兴兴地去了，完事后客户甩下八百块来开车离去，
老板高高兴兴地又返给我三百块。
大家心照不宣地完成了这次交易。
有时候会有熟人，同学知道我在卖车，打电话来问我某某车怎么样，
我说还行，帮你问问，然后翻出名片夹，给那品牌店里的王经理打电话，找他要个好价格。
最终朋友会买到车，给我打电话感谢我，说全市就我拿到的价格最低，改天请我吃饭。
我满口答应，接着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
返利金额照旧，1000元整，收到请回复。
XX店，王经理。
我终于明白，老米每个月赚到的钱远超于我看得见的部分。
我长吁一口气，心跳极快，感觉一些渴求的欲望就卡在胸口，无法自拔。
老米先前对我的言传身教，和此刻富有深意的背影让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我所期待的生活，所憧憬的物欲奢望，此时都能够实现了。
老米回过头来递给我一支烟，说，慢慢来。
最开始我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来看这事的，我想也许那只是老米对我开的一个玩笑，
然而我还是晚上睡不着觉在床上躺着怎么花掉那些还不知道在哪儿的钱，
我突然觉得这很像买彩票，共同点在于，我们似乎并不用付出什么，只要胆大心细。
老米这天递给我一个号码，悄悄说道，打给他，要新款，白色，顶配，不还价，谈好了。
我点点头，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打了过去，约那哥们来看车。
那哥们是个小老板，东北人，气性足，嗓门大，还是个自来熟，
我举着计算器跟他说，这是我跟您一见如故才拿到的这个价，不能再低了，
那哥们乐呵乐呵地把一袋子人民币现款扔到桌子上，笑道，那不说了，钥匙呢？
按照之前老米交待的，那天下班时，我的公文包里就这样多出了将近一万块的现金，
我识趣地打点了老米老许，悄悄塞信封给石总，
石总见我事情办得利落，毫不避讳地告诉我，
财务负责收款开票，他们要过手，不能少了他们那份。
我心领神会。
这样看，根本上来说，我们这样做除了损害到公司集团的利益然后我们自己中饱私囊以外，
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开心。
我发现，人在没钱时所有的幻想都是很好的，
然而突然多出了很多钱，而且是可以肆意挥霍的钱，
这时，那些所有很好的幻想也会被我们肆意挥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