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第二天。
全身都有种疼痛感,酸楚着每一寸肌肤。当她睁开眼时,似乎有无双眼睛在看着她,可唯独少了那双最熟悉的眼眸,心中有着万分的失落之意无从表达。晓苒避开了目光,揉捻了枕头,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水里,还有明熙为何不告而别?”凌云关心的问着。
“什么?他走了。”晓苒难以置信自己听见的话是真的。“表哥,他去哪里了,是回上海了吗?”
“我不知道,只是去你们房间找他,他不在。之后收到他发的信息,他说他先回去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晓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她以沉默的方式表示着她的抗议。
凌云见她没有说话,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对然辰说了几句,“今天计划去玩的,其他同学总不能因为晓苒而耽误下来,所以没有办法了,只能拜托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然辰嗯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子歌,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这里有然辰在就可以了。”
“嗯,好吧。”子歌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晓苒,又看了眼然辰。“那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回来再来看她。”
“嗯,放心去玩吧。这里有我。”然辰浅浅地对子歌微笑着,可他却未看见子歌红肿的眼睛,酸涩着还残留红血丝。
子歌跟随凌云出了病房,走到医院门口时,却突然说有东西落在病房,要回去拿。
快到病房时,看见然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她的情况怎样?”
“病人怀孕了,所以才那么久醒过来。不能让孕妇落水这点常识都没有吗?”语气中带有责备。
然辰听见这个消息,心中该用何种词藻修饰,这个消息让他太震惊。“那医生她怀孕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了吧,这个要检查下才知道。”
“恩,好的。”
他不知道该兴奋,还是该难过。想想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心里就有一片阴影。他脚步沉重的走出办公室,却迎面撞见子歌。
子歌正满脸迟疑地望着他,“我……我没有听错吧,晓苒她怀孕了?”
“是,你没有听错。”
“那,孩子是谁的?明熙的?”她满眼期待的望着然辰,想从他的嘴里听见满意的答案。
“不是,应该是我的。”他似丢了什么,没有魂魄地向前走着。
子歌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不停抖动着,她极力想抱紧自己,想让自己不要那么惶恐、害怕。这是真的吗?她无法相信。还好凌云的及时出现,拖住了她要摊下的身体。有谁能够告诉她,她所听见的又都是真的吗?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然辰说晓苒怀了他的孩子。呵呵……这是我听见的最荒唐的笑话了。”她放声大笑,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的笑着,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一边笑一边哭,想隐瞒心。
凌云抱紧了子歌,他明白她的心有多痛,他知道,他能做的也只有抱着她。
然辰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病房,看着晓苒缱绻的神情,他又该如何去告诉她这样的消息呢?
“你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晓苒,有一个消息,我不知道对于现在这个情景是好是坏。”
“嗯?是什么……”晓苒很期待地看着然辰,却发现他总是在逃避她的目光。
“医生说你怀孕了!”
“呵呵……”晓苒尴尬地笑了笑,“这消息很好啊,很好,很好……”音量越来越低,低到无法听清,有谁能够了解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这到底是在讽刺着现实的残忍,还在讽刺着她自己的荒谬。
然辰走到床边,握起晓苒的手,“由你来做决定好吗?不论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答应的。”
突然间,晓苒哭了,她哭的很伤心,心犹如被一把利爪伸入狠狠地掏出来。“我想留下孩子,他是一个生命,我不能、不能这么残忍的扼杀他。然辰,我求你,帮帮我,和我一起保护他、守护他,好吗?”
“晓苒,不要害怕,我在。我会一直陪你,陪你守护他的出生。”他抱着她,只想珍惜她,浅浅的亲吻了她的额头,“傻瓜,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她怀抱住他,索取那丝丝温暖,现在在她的身边也只有他了。
门外,凌云扶着子歌静静地望着房间里的一切。眼前的画面,让子歌心中的怒火犹然而生,她面无表情,握紧了拳状的手,指甲已深深陷入肉里,直到凌云惨叫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曾经的美好支离破碎,那留在子歌心中的余温,被淹没在时光的尽头。一直以来她寻找的答案,其实近在咫尺,她在心中无数次骂自己,竟然那样毫无察觉。
她走进房里,一把将晓苒环抱住然辰的手拽开,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晓苒当然能够明白她的愤怒,只是她没有想到子歌会在然辰与表哥的面前这样做,于是问她,“你怎么会来?”
陌子歌很是生气,她一巴掌打在了晓苒的脸上,麻辣辣,烫的晓苒有些无言以对,火红火红地在晓苒脸上蔓延开,那一声干净利落的声响,响彻了整个病房。
“你到底凭什么,凭什么去勾引然辰,他是我的。”陌子歌略带哭泣状。
晓苒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回复了她一句,“没有谁是谁的……”
然辰拉住了子歌,“你别太过分,给我出去。”
“不,我不出去。我难道有说错吗?明明就是她勾引你的。”一边被凌云和然辰阻拦着,一边骂道:“你这个品行样貌无一出众的丑女人,滚出然辰的世界。”
“够了,子歌!不要再闹了,是我对不起你,这与晓苒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牵连她。”
“然辰,你就这么心疼她吗?”她看着他的眼,那深邃的眸子,竟没有看见半点往日温馨的余温,只有冷漠与绝情。
她举起手,想用力地打下去,可手却停留在半空中,抛下一句,“我恨你!”就跑开了。凌云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追出去看看,临走时还留下句话,“晓苒你照顾,我去追子歌。”他似乎永远是中间人。
晓苒捂着脸,肚子里满腹委屈。然辰站在晓苒的面前,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了那微红的脸,“疼不疼?”
其实很疼很疼,不光光是脸疼,她的心其实更疼。可她却假装坚强,“不疼。”
海南的冬,蜿蜒的彩霞从天边一路漫至那看不尽的远方,子歌一边跑一边擦着眼泪,累了,便脚步也慢了。凌云一直跟在身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她。
突然间,她迟疑了下,回头说,“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我觉得胸口好闷,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恩。”就这样,在夕阳的映衬下,两个人静静地走着。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对齐的纸,从前的一切回不到过去,就这样慢慢延伸一点一点的错开来,也许错开了的东西我们真的应该遗忘了!
在那一刻,仿佛看见整个世界崩溃在她的面前。废墟中那一片片的瓦砖都刻有鲜活的记忆,现在安静地贴在大地上,即便有多小心保持行走的安静,终究会发现,她只是一个被记忆放逐的人。
在浪花朵朵的沙滩上漫步着,徐徐海风吹来,有种暖意沁人心脾,可这样的景,看的人的心不同,自然感觉也会不一样。
“昨天这个地方是他们停留了一晚的地方。”子歌指着那块沙滩说着。
“子歌,你别这样!”
“他们明明很早就在一起了,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她空洞地眼神,注视着远方。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胡思乱想嘛!”
“凌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子歌激动地握着凌云的手,“求求你,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真的,刚刚听见那个消息我也吓了一跳。”
她失望地松开了,默默念叨着,“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她表哥啊。”
她跑开了,跑到沙与水的交界处,“借着风借着浪,我想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没有魅力?你要诚实回答我。”
“你很有魅力。”
“那为什么他会不喜欢我?”
“子歌,爱情与美貌无关。你不该打晓苒的,尽管在这件事上,是她做错了。”
“是,连你也帮着她,那我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受害者,难道就不该宣泄一下我的情绪吗?”
“宣泄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这么做。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爱的人,不一定也爱你?”
她沉默不语,过了许久。
才缓缓从她口中说出,“凌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也许垂死挣扎地人都渴望那一根稻草,即使它并不重要。
“子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表情严肃地望着眼前的她,她的头发被风吹起,在空中舞蹈。
她微笑着奔跑扑入他的怀里,飘零地眼泪随风飘逝,“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总是不懂你的表情,就连你在微笑,我都会感到很忧伤。你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在寻觅一个温暖的角落,舔舐你的伤口。而我,是不是只是那温暖角落,而无法走进你心,替你包扎伤口,安抚绒毛。我,又是不是与你一样,寻求了很久的温暖,最终却变成两个受伤的灵魂在彼此安慰那寂寞的心。芸欣,我…真的可以找一个人替代你吗?’
凌云紧紧地抱着子歌,就当做是最后一点温存,最后一点寄托。
当爱已成往事,它以不再是飞来飞去的蝴蝶。它就像一片安静的落叶,停留在掌心,不会再心如刀割,却也永远割舍不掉那份温柔的心碎。曾经青涩的感受,曾经单纯的表达,曾经真诚的体会,曾经无法割舍的留恋……
迷失的上海,纷乱错杂。明熙一个人游荡在那条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街道,脑海中充斥着那天在海滩的画面,他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也许是在逃避,逃避着当时的慌乱。
依然见到年过半百的老人,顶着蓬松白花花的头发,坐在暖冬的太阳下,溜着她那只顽皮的小狗;依然见到,墙阴下那辆清晰残留血迹与猪毛的拉运车停留在那里;依然见到他们最爱去的那家蛋糕店,还在如火如荼的忙碌着;只是,现在他的身旁已没有了往昔的人。过去是甜蜜而怅然的夜河,带着不能再踏入的遗憾以完美的姿态流向往昔。
一个人总走在熟悉的路,看熟悉的风景,听熟悉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不会发现,又回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过往。风空洞洞地吹着,曾以为是晓苒的全世界,但那天已经好遥远,绕一圈才发现,她有更远地平线,没有水的地方就是沙漠,没有声音的地方就是寂寥,没有明熙的城市,晓苒是什么?